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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豬散文隨筆
小時候過年,我最大的愿望是殺年豬?粗旆鼠w壯的年豬從豬圈里被趕出來,攆向屠宰場,我便眉開眼笑地跟在后邊,舍不得離開半步。能有一頭年豬過年,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意味著寡淡清湯了一年的日子即將迎來肥美厚膩的濃郁滋味。
屠宰干凈抬回家的年豬被擱在大案板上。母親手持利刃,割下一塊尚還溫熱的五花肉,又從粗瓷缸里撈出一棵金黃的酸菜,再泡一把勁道的土豆粉條。紅紅的灶火燃起,油鍋里的酸菜、粉條、五花肉完美結(jié)合時,幫忙殺豬的叔伯們洗手凈面圍坐一桌。雪白柔糯的大米飯配上酸爽噴香的酸菜燉粉條,叔伯們吃得酣暢淋漓,贊不絕口。他們已經(jīng)連續(xù)多天奮戰(zhàn),誰家的年豬味道地道,那是純糧食喂養(yǎng)的;誰家的年豬肉糙味淡,那是飼料催肥的。贊賞褒貶的長嘆短吁聲里,盡顯出誰家人過日子的踏實殷勤,誰家人討生計的浮躁虛漫。
等叔伯們離席回家,母親高超的廚藝在年豬這個美好的舞臺上開始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從那天起直至過年,廚房里從早到晚縈繞著勾人魂兒的迷人香氣。我的小嘴巴和母親忙碌的腳步一樣,一刻不停。全家人被母親一道道美食滋潤的紅光滿面,心滿意足。在我們飽享幸福時,母親打發(fā)我拎著一條條精選的肋條肉,給那些沒有年豬過年的親戚鄰居家送去。生活窮困時,這在家鄉(xiāng)很平常的習俗幾乎銷聲匿跡了。但母親執(zhí)著地延續(xù)這一風俗,是胸懷一種樸素的希望大家都能過好年的心愿。
記得小學(xué)五年級那一年,外地工作的父親調(diào)動工作的事終于有點眉目了。他囑咐母親喂養(yǎng)兩頭豬,年底賣掉一頭貼補調(diào)工作挖下的窟窿。一開春,母親就張羅著抓豬娃。眼看著活蹦亂跳的的兩頭小豬娃頭拱頭地狼吞虎咽,一天天竄著往大長,健美的身形顯示出品質(zhì)優(yōu)良。母親高興地告訴父親,讓他抓緊找人跑調(diào)動,花多少錢都別怕,家里給他預(yù)備著,只盼望一家人能團聚在一起。
金秋十月,圈里喂養(yǎng)了六個月的兩頭豬腰圓臀肥,肥壯健碩的身姿飽含著母親半年的辛苦和血汗。父親那邊也傳來好消息,家鄉(xiāng)的接收單位已經(jīng)找好。只是原單位接近年底,運輸任務(wù)繁重。責任心不允許父親臨陣撤退,他要和同事并肩完成最后的工作,才能回家。母親非常支持父親的想法,她說,咱圓滿了,不能撂下大伙就跑。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不在乎這一月半月的。
豬圈里的豬們似乎和家人的心思是相通的。它們每頓把母親熬煮的豬食吃得一滴不剩,搖頭擺尾飽飲完,就呼呼睡大覺。母親“啰啰啰”喚豬的聲音像唱歌一樣好聽,豬們回報母親的則是飛竄起來的體重。
那天,像往常一樣。母親煮好豬食,攬起毛活去表嬸家串門,臨出門吩咐我:豬食晾至溫熱再端給豬吃。我模仿母親的聲音一邊吆喝豬們快過來,一邊端著豬食慢慢倒進食槽。半響,食槽前只露出一只豬的腦袋。它無精打采地吞咽幾下,調(diào)轉(zhuǎn)身子回窩去了。我踮起腳尖,趴在豬圈墻上,抻著脖子望去:一只豬躺在窩里一動不動,眼睛緊閉。另一只圍著它,長長的嘴巴在它身上左拱右拱,企圖讓它站起來。我撒腿跑進表嬸家,拉著母親回家。
找遍了方圓十幾個獸醫(yī),都束手無策。豬患的是一種兇猛的病,生命拖不過一個禮拜。母親愁腸地沒吃晚飯?zhí)稍诳簧,翻來覆去一宿未眠。第二天,她騎自行車去縣城給父親打電話。埋掉病豬!父親的決定像一顆重磅炸彈,幾乎在家族里引起了震撼。親戚們大罵父親是個敗家子:要知道一般農(nóng)戶全年的純收入還頂不過兩頭成年大肥豬的價錢。雖然是半大殼朗豬,賣掉也夠娃娃們過個富裕年。趁著還活著,趕快找豬販子啊!
連續(xù)四五天,母親趴在豬圈墻邊一站就是半天。她眼窩又青又黑,頭發(fā)亂草般支棱著,“啰啰啰”喚豬的聲音憂傷嘶啞。兩只豬被隔離了,健康的那只表嬸吆去她家。豬圈里只剩下病豬,靜悄悄地沒響動。聽到母親的聲音,它緩緩抬起頭,毛茸茸的眼睛盯著母親看一眼,有氣無力地垂下頭。我跟在母親身后,大氣不敢出,小聲祈禱奇跡發(fā)生:病豬能好起來。
母親照顧孩子般喂養(yǎng)了半年的豬,最終被死神召喚走了。埋掉病豬后,家里的氣氛沉悶壓抑。最難過的是我們幾個孩子:剩下的那頭豬要賣掉的,父親調(diào)工作是家里的大事,準備足夠費用母親心里才踏實。而這,則表示過年沒有年豬,沒有年豬的年還有什么意思呢?家家戶戶肉飄香,我家鍋灶冷冰冰。哥哥的.打油詩讓我們更傷心。
臘月二十三,父親托人捎來話,說是得再跑趟長途才能回家。讓母親找人宰殺活著的那頭豬過年,孩子們就盼過年吃肉呢!我們歡呼雀躍,簇擁著母親去叔伯家叫人殺豬。年豬宰殺完后,叔伯們沒來家里吃飯。母親讓我拎著肉去送,沒有一家肯收。他們說,父親工作的調(diào)動還沒著落,家里花銷少不了,留著給孩子們補身子吧!
母親磨快斧子,洗干凈大蒲籃,叫來我和哥哥,娘仨一齊卸肉。往年,這活是父親干的。母親說,父親勞累了兩三個月,不能等他回來干活。一頭兩百多斤的大肥豬,母親足足卸了半晚上。沒有任何章程和手法卸下來的豬肉奇形怪狀的,但這絲毫不影響母親精湛的廚藝。
父親回家已是大年三十。我們和母親已經(jīng)掃完房子,蒸好年饃,煮好肉,貼起紅紅的對聯(lián)。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里,我們一家人迎來團聚的新年。
現(xiàn)如今,家鄉(xiāng)人民靠著種植蔬菜大棚富裕了,日子紅火滿福。過年置辦生鮮干貨等,都去超市、菜市場采購,不但品種豐富,還方便快捷。有關(guān)年豬的記憶,早已沉淀成時間長河里閃閃發(fā)光的細粒,串起貧窮歲月的故事。
今天,家家戶戶喂養(yǎng)的年豬,則成為城里人的新寵。年的腳步還沒走遠,城里人就來鎮(zhèn)子里聯(lián)系預(yù)定年豬。土法喂養(yǎng)的年豬,肉嫩味醇,是餐桌上綠色環(huán)保的風景,是家鄉(xiāng)人民又一條生財之道。
每年過春節(jié),我的父親會提前給我們成家在外的孩子捎來一個豬腿,說是在外面吃不到家鄉(xiāng)年豬的味道。是啊,小時候過年那誘人的年豬肉香,一直留在我的唇齒間彌久愈濃,怕是這輩子難忘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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