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詩意的棲居抒情散文
那天晚上外面雷雨交加，致使屋里熄了燈，走廊里一直是鬧哄哄的。睡在我隔壁的小X突然說要給我們念一首詩。沒等我們反應(yīng)，他就念了起來，幽幽的音調(diào)在夜的黑里浸染開來，只有小X的手電筒在角落里發(fā)出暈黃的光，讓人覺得貼切又真實。他一連念了三遍，確切地說是背，好像抄在日記本上的詩早已印在心上。
我的愛人/曾含淚將我埋葬/用珠玉/用乳香/將我光滑的身軀包裹/再用顫抖的手將鳥羽插在我如緞的發(fā)上。（席慕容《樓蘭新娘》）
我想肯定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事?lián)軇恿诵的心，帥P跟著背了一首《一棵開花的樹》：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的時刻/我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結(jié)一段塵緣/……”
大家就這樣靜靜地輕輕地念著那些熟稔的句子，我念了一首《無怨的青春》：
在年輕的時候/如果愛上了一個人/請你/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她/不管你們相愛的時間有多長或多短/若你們能始終溫柔地對待/那么/所有的時刻都將是一種無瑕的美麗/若不得不分離也要好好地說聲再見/也要在心里存著感謝/感謝她給了你一份記憶/長大了以后/你才會知道在驀然回首的剎那/沒有怨恨的青春才會了無遺憾/如山崗上那輪靜靜的滿月。
我用這首詩給這個夜晚做了了結(jié)。夜深了的時候，我仍然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依稀聽見兄弟們細(xì)細(xì)地呼吸和晾的衣服上的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就這樣生出一聲嘆息：原來，在我們心靈深處，都珍藏著一首溫情的詩；或許它記錄了一段歲月，或許它書寫了一段真情，總之，它曾經(jīng)輕輕觸動過我們善感的心靈。我們宿舍三個人人人個性迥異，各自有著各自的追求與打算，似乎很久沒能聚在一塊兒吃頓飯，哪怕是說一會兒話，然而在這樣一個夜晚，我們卻不約而同地靜靜地傾聽著別人的聲音，是詩歌在一瞬間拉近了我們心靈的距離。記得曾看過一篇散文，說得是北大附中一位叫做林芳華的教師給她的學(xué)生開了一門選修課，學(xué)的是愛米莉·狄金森的詩歌。我非常地感動，在這樣的社會里，會有人在向孩子們講授詩歌。有人說孩子太小還不懂詩，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是個本身便蘊(yùn)含著一顆赤子之心。更何況關(guān)于詩，我們又能真正讀懂多少，多少年以后某一個場景里你或許覺得詩意盎然，隨后你說出的那句話不定就是多年以前讀過的詩。
又有一個晚上，還是《樓蘭新娘》開的頭，還是含情脈脈的詩句，我半躺在床上，聽著他們的感動，然后我就聽見了一個聲音：
我是從感情的沙漠上來的旅客/我饑渴/勞累/我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了你窗前的光亮/它在招引我—我的生命之燈/我輕輕地叩門/如同心跳……
我的思緒漸漸回到了記憶中的歲月，我依稀聽到我的朋友阿J在用他啥呀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念著詩歌，他說：
你為我開門/默默地望著我（那閃耀的是淚光么）/你為我引路/掌著燈/我懷著不安的心情走進(jìn)你潔凈的小屋……
那同樣是一個沒有燈光的夜晚，我和阿J、BB、大T還有M哥，坐在宿舍中的那張小桌前暢談人生和理想，燈忽然滅了。阿J找出兩段燈芯，因為天熱，它們軟得變了形，只好把兩根扭在一起，點燃了，立在桌的中央。然后阿J就開始背誦。開始的時候，我還在笑他詩人般地矯情，我像一個飽經(jīng)滄桑歷經(jīng)世故的人說著變化無常說著詩歌的無市場，然而我越來越沉溺下去了，那是怎樣一種境界�。簝深w跳躍的燭心舞動著絲般的旗幟，紅色晶瑩的淚滴在它們扭曲的軀體上夸張而朦朧。我已經(jīng)看不見誰在念誰在聽，就好像是我，是饑渴又困頓的我走過沙漠，來到這間小屋；就好像是我在啜飲，就好像是我在迷離，就好像是我醉在了這里，就好像是我握住了一只看不見的手。
阿J考中國海洋大學(xué)不幸落榜，從此音信杳無，我們曾經(jīng)四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東南西北，真正天各一方，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會想起那夜，是否會懷念那段歲月。而我卻是不經(jīng)意間在別人的聲音里作了一次記憶的旅行。我看見了我的朋友，看見了我唱詩的青春年代。
我的沉默使宿舍里的人沉思，他們大概以為我夢見了夢中的情人，可是那美妙的情愫，除了詩，難道還能有更好的寄托？
我在詩里了。
與室友們唱詩的夜晚不再，生活又恢復(fù)了它匆匆的'步伐。父親的一位詩人朋友出了本詩集卻少有人問津，于是感嘆“詩歌僅為一種文學(xué)現(xiàn)象存在著”。果然這樣么？也許是吧。我們的生活畢竟不是東籬南山，我們的眼里有太多的渴念，心里有太多的欲望，而生活中又總有這么多生死攸關(guān)，紛紛擾擾。而詩，除了懷戀還有什么？我曾經(jīng)以為在大家都忙著各奔前程的時候沒有人會想到詩，我已曾認(rèn)真的看到人們對英語考研報告的義無反顧和對詩歌朗誦會的不屑一顧。然而在這些匆匆的腳步背后是疲憊的心靈，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休憩，哪怕是友人遠(yuǎn)方一聲簡單的問候都是幸�？鞓返脑慈螞r是曾經(jīng)感動過我們滋養(yǎng)過我們的詩，滋養(yǎng)我們偉大民族生生不息的詩。
兩年前，初來南昌，一切都有些疏遠(yuǎn)，而南昌市長陳俊卿那句“讓南昌人詩意的棲居”深深的打動了我，把我的距離感拉近。及今，每每有暇，便會去學(xué)校的圖書館里坐坐，在作者們亦莊亦諧的訴說中，念著曾經(jīng)的室友，感到愜意。人，大概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在一起彼此生存，最終還是具備一種詩意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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