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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國真談話最不像詩人的詩人

    時間:2021-04-03 16:34:19 詩人大全 我要投稿

    汪國真談話最不像詩人的詩人

      他應該不是個飛揚跋扈的人,活動四五天,一起吃了十幾次飯,沒聽過他一次揮斥方遒,話說,這是文人的通病。尤其男性文人,落座不談政治,甚至完全不高談闊論的,真少。汪國真是一個。

      但他也不拒人千里之外。我和他聊過幾次,他就微笑著、細心地聽,再慢慢地回答我,有問有答,一問一答,沒有不耐煩,也不過分熱情。好像他和誰說話都這樣,和和氣氣,也沒有交朋友的意思。

      我問他:“還寫詩嗎?”

      他說:“很少寫了,主要是寫書法,求字的人多,都是朋友,不好拒絕。”

      我的字很丑,一直想練字又天天拿“沒時間”當借口,就羨慕地說:“我也想有一筆好字呀。”

      他就告訴我:當年他的字也很難看,讀者很多求簽名的,他覺得這樣的字拿不出手,對不起讀者,就每天拿出兩小時來練字,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了書法集。

      ——他一定是個很耐得寂寞、也很吃得苦的人。

      忘了是誰告訴我,還是在雜志上看到過:說最早期,汪國真天天向外投稿,但無一錄用,每天,收發(fā)室接到的他的退稿信,要用麻袋裝。

      我比較莽撞,還向他求證了一下,他微笑著,不置可否。沒趕緊宣揚自己是草根崛起的金鳳凰,也沒為這故事打破了神話而大怒,整個態(tài)度是那種:這有什么呢?這是不值得一提的。

      那次活動,也在書城安排了一次簽售,但簽的不是嘉賓中任一人的'書,排隊求簽者就也很可疑,隊伍有說有笑,一看就是熟人,排完了又循環(huán)排。我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不停筆,反正混過一個多小時即可。

      就在快結束的時候,一個女孩子急匆匆沖了過來:“哪一位是汪國真老師?就是您吧,我是您的忠實粉絲……”喘得氣都不勻了。

      美艷,盛妝,手里拿著不少紙袋:“今天我在那邊的商場逛街,聽見有人說汪老師在這邊書城簽售,我慌忙跑過來了……”一抬頭,就看見她脖子上的項鏈,都是七彩的大花大朵,還綴了一個寸許高的裙裝小熊布娃娃,相當別致。這么個時髦女子,原來也看書來的。

      凡人見到偶像,莫不語無倫次,雙目放光。手邊沒有汪國真的書,她便急著給家人打電話,讓他們送來:“汪老師,您的書我有十幾本。”旁邊人勸住:“汪老師很忙,不能等你這么久!

      總之,這一幕,給作家添光彩,也讓主辦方有面子。汪國真微笑著,見慣這種場面,不至于受寵若驚,神態(tài)間有一種淡淡的志得意滿,一種寶刀未老、廉頗能飯,但一點兒也不過分,完全不讓人反感。他很得體地與女讀者握手、合影,又在隨便一張紙頭上簽了字給她,還和女讀者稍稍聊了幾句,從容道別。

      能看出來,他在生活中也是這么一個客客氣氣的人,對同事對朋友都這樣,不主動出風頭,更不會去駁人面子。他身上最不詩人的一點就是,他不像性情中人,甚至寡淡無趣。但反過來,世人說的“性情”二字,往往是指出語傷人、我行我素,到中年的我,已經(jīng)是見“性情中人”就躲的年紀了。

      不過實話實說,他的字寫得不怎么樣。

      某一天在一家企業(yè)座談,我早看見旁邊的大班桌上硯開墨濃,大幅宣紙沉甸甸,果然最后是“求字時刻”。除了我,各位嘉賓莫不揮毫,有幾位是團委出身或者老師,確實寫得很不錯。

      我記得汪國真寫了一個“靜”字還是“安”字的,寫得中規(guī)中矩,絕不鋒芒畢現(xiàn),不難看,但也……對字我一竅不通,心里還是覺得:甜俗了點兒。

      主辦方請他再賜墨寶,他婉拒。人群里不知是誰,悄悄嘀咕了一句:“不會就練過這一個字吧!边@話,刻薄了。

      幾天交往,談不上深入了解,然而汪國真給我留下了一個“安泰”的感覺:身體健康、小日子妥妥帖帖,他努力過,拼命過,到達過人生的制高點。詩曾經(jīng)是他生命中的火焰,漸次熄滅,但那余熱足夠了,夠他經(jīng)常被各種活動請來請去,夠他被人求字求畫——據(jù)說他的字畫在市場上不便宜,夠他年復一年出精選集——版稅就算不多,也像房租或者利息一樣,是一筆穩(wěn)定收入,錢上生錢。

      所以,他不焦不慮,不緊不躁,平和地、安安靜靜地,過著小日子。

      我因此有兩個想法:

      一是,最好還是要成功。

      人難免要從高峰往下掉,都說爬得高、摔得重,卻忘了一件事,爬得高的人,掉到地面上的速度也比較慢。你已經(jīng)在地上粉身碎骨,他還在空中,可以笑看風云。只有千金的人,一次揮霍就已赤貧,有千萬金的人,幾千次一擲千金,不過是從大富到小富。

      第二就是:要讓自己掉得舒服一點兒。

      有姜淑梅奶奶六十之后才寫書,有褚時健八十還東山再起,也有龍應臺,年輕時候寫《中國人,你為什么不生氣》,一直寫到中老年的《一九四九大江大!。

      文|葉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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