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她父親破天荒沒下田，踏著露水到她姑媽家去了。她母親一邊煮豬食一邊喃喃盤算家底：“賣豬得了600元，豆子、花生等雜七雜八共賣150元，沒辦法，家里一斤油已呷了將近一個(gè)月了�！辈窕覞M屋里轉(zhuǎn)，落在她母親臉上，臟兮兮的，很狼狽。她遞過一塊跟她母親臉一樣黑的毛巾。
　　 太陽升起一竿高了，，毫不留情地把水靈靈的葉子曬干。她弟弟放牛回來了，老遠(yuǎn)哭叫著：“媽媽，腳又進(jìn)刺了。”母親忙從屋里找來了大頭針，捧著弟弟由于常打赤腳顯得過大的腳。刺扎進(jìn)去很深，挑出了血，痛出了淚。母親心痛地說：“等有了錢，先給你買雙涼鞋，莫哭�！钡艿苌蠈W(xué)了。一旁的她望著兩碗煤似的茄子，難以下咽。
　　 “爸怎么還不回來?”她對(duì)母親說。“可能是你姑爹變卦了，這也難怪。讀書難，討老婆也難呀!你小明哥28歲，還沒討老婆�！蹦赣H又扒了口飯，她注意到母親的菜夾在碗里沒動(dòng)，又聽母親說：“還是把家里的花生和豆子賣了再說�！薄霸趺葱�!”她嘶叫著，“這可是明年的種子啊!”“不管這么多了，你明天就要去讀書了，先湊齊學(xué)費(fèi)再說，以后的事你就甭管了，爸媽會(huì)想法的�！�
　　 上午便跟母親去賣花生和豆子，蟬兒在樹上撕心裂肺地叫著，難道它也很煩嗎?母親挑著擔(dān)子，陽光下母親的影子彎得像一張弓。她的腳踏在地上，覺得腳抖心頗。母親的背是馱擔(dān)子，也是馱自己馱彎的。
　　 中午還是吃早上剩下的茄子。她沒吃，母親在屋里整理棉被�！暗侥抢镒x書可能就是你的棉絮最破�！蹦赣H低嘆。她安慰母親說：“不，有一個(gè)’最’就好了，就是怕平淡如水�！蹦概畟z笑了，這是難得的笑!
　　 天像被厚厚的黑皮封住似的。父親終于回來了。她們誰都沒問，她發(fā)現(xiàn)父親臉上的溝壑里盈滿泉水。姑父家果然變卦了，但也沒全變，只借了200元，現(xiàn)在是借錢的高峰期，信用社快空了，父親磨破了嘴皮才勉強(qiáng)借了200元。母親說：“今天殺了只鴨，打了半斤酒�！弊郎系镍喨庀銍妵姷�，誘得弟弟直流口水，她叫弟弟先夾�！敖憬悖�你明天就要走了，你先夾�！彼龏A了一塊放在嘴里無滋無味地嚼著。母親邊收拾碗筷邊說：“孩子，家里的情況你也曉得，該用的莫省�！薄昂⒆舆@么大了知道。”父親不耐煩了。她什么也沒說，什么也說不出。一整天，淚水封鎖了一天。
　　 天黑黑地、厚厚地、’沉沉地壓在她的心上。
　　 今夜她無眠，也無法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