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再見了我的天堂的散文
最后看一眼我的舊居
適應(yīng)形勢的發(fā)展,學(xué)院在縣城辦學(xué)40多年,決定整體遷往城市。
我的家搬得很辛苦,原因是東西太多,尤其書籍,捆書打包就用了整整一周!還是一本也舍不得扔,悉數(shù)搬走。
城里一百多平的新房格局合理,寬敞明亮。都安置完畢后,我想回到縣城最后看一眼我的舊居。
在舊居留守處取了鑰匙,打開門鎖,四個房間空空蕩蕩,寂靜蕭瑟!
我最先走進(jìn)了臥室。小女兒就出生在這里。那時,中午陽光透過窗戶,明亮溫暖,給嬰兒洗澡的情景又浮現(xiàn)在眼前。她拍打著盆里的水,地毯也濕了一大片,她卻是那么的開心!后來慢慢長大了,各個房間串來串去的樣子好像是昨天的事。
我看到了那個窗臺!就在那個窗臺上,我打了小女兒一巴掌,小屁股都打紅了!那時,她是四歲吧,胖墩墩的。夏天熱,窗臺是水磨石的,很涼。她耐不過盛夏的干熱,就趴在涼涼的窗臺上向外張望。此時,窗戶可還是開著的!要是從五樓摔下去,那是什么情景�。∥冶鹋畠赫f:“可不能在上邊玩,萬一掉下去,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和媽媽了!”女兒雖小,向來聽話,懂事,她哭了,表示再也不上窗臺了。后來,仍是天氣太熱,她就把我的話忘到九霄云外,又趴到窗臺上去了。這一次我又說了她,孩子誠心地表示一定記住�?墒�,再過兩天,又爬到窗臺上去了,我感到問題的嚴(yán)重,必須讓她記住才行。于是我照著她的小屁股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肯定打疼了她,放聲大哭!妻過來埋怨我打重了。我說:“是打紅了好呢,還是從五樓掉下去好?”其實(shí),我又何嘗不心疼這乖乖的寶貝女兒!孩子,不要怪爸爸,是爸爸舍不得讓你離開這個家呀!還好,從此以后,小女兒再也沒上過窗臺!這是我十幾年來唯一打她的一次。就在這個窗臺上!
推門去南陽臺上站立一會兒,對面望去,所有的樓房都已是人去樓空。只是路邊的樹木還是那樣的郁郁蔥蔥,在陽光下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動著枝葉。校園的路上已看不見行人,除了幾只麻雀在叫,再也聽不到任何其它的聲音,如此的冷清、寂寞!這使我回想起往年春節(jié)時的熱鬧情景,尤其大年三十的晚上,外面燈火輝煌,各家的窗戶都點(diǎn)亮了五顏六色的彩燈,爆竹聲噼噼啪啪響個不停,人們在歡笑,好不喜慶,好不熱鬧!透過陽臺這扇窗,女兒看到外面禮花綻放,五光十色,高興地叫著:“爸爸,你快看,多漂亮��!”清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而眼前卻是如此的寂靜!
這間是父親住過的。父親一生坎坷,歷盡挫折。但他為了這個家,自強(qiáng)不息,不斷地與命運(yùn)抗?fàn)�,把我們兄弟姐妹四人拉扯大。在這個房間里,我們父子經(jīng)常促膝談心到深夜。他望著窗外的月亮慈祥地對我說:“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總有完的時候。”這話激勵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guān),一生都不會忘記!后來,父親得了腦出血,偏癱在床。也是在這個房間,父親坐在窗下桌前的`床邊吃飯。這也是我給他換藥、按摩的地方。還有我攙扶著父親走過的地面┅ ┅。如今,父親已經(jīng)撒手人寰,離我而去!那膝前侍奉的情景無論我怎樣留戀,還是一去不復(fù)返!回想父親錚錚鐵骨之氣、謙謙君子之心,深深慈父之情,淚水悄悄地流過了我的面頰。
走出了這個房間,又在各屋走了走。每個門把手、每個照明開關(guān)、還有水龍頭以及墻上幾處掉了白灰的地方,我都是那么熟悉!
我又走進(jìn)書房,看到書房的管燈,一打開就嗡嗡響,一直想修也沒得空,這回也用不著修了!就在這間屋子里,我伏案寫出了五部技術(shù)書籍,并正式出版,發(fā)表了二十幾篇論文。批準(zhǔn)了一項專利。在這里,我完成了一生該完成的工作。記得六月份在150人的大學(xué)生課堂上,我對學(xué)生說:“這堂脈沖數(shù)字電路課,是我今生最后一堂課,下課后,我就退休了!”起初同學(xué)們驚楞片刻,后來掌聲漸起,響徹了教室。當(dāng)時,真是感慨萬千,是對我的挽留還是送行?
我的兒子在這里考上了哈工大,畢業(yè)后,成了家,在這里度過了他和妻子的蜜月。很快從這里雙雙邁出了國門,去了地球的那一邊。
在這書房里,我常和兒子促膝談心到后半夜。他說:“老爸,知道不,小時候我對你意見可大了!”
“是嗎?為什么?”我感到驚奇而又不解地問。
“每當(dāng)我看到別的孩子都能到外面去玩,偏偏我非得背單詞、做數(shù)學(xué)題不可!我覺得我沒有童年,只因為攤上了這樣的一個父親!”但他接著說:“現(xiàn)在看來,爸爸是對的。否則,我哪會有今天的成績!”
我真是百感交集!其實(shí),我也知道孩子缺少童年的歡樂,但我國的教育體制憑的就是那一張考卷,千軍萬馬過獨(dú)木橋��!為了孩子考上大學(xué),為了孩子的前途,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聽到這番話,我感到兒子懂事了、長大了!如今能立足國外,是他學(xué)會了艱苦中努力拼搏的結(jié)果。
兒子經(jīng)過層層考試,獲準(zhǔn)了出國簽證。我還清楚地記得全家送他出國時的情景。
在北京機(jī)場的綠色通道入口處,他最后久久地、用力地握著我的手,深情而凝重地說:“爸爸,多保重!”望著他高大寬闊的背影,我心悵然,這本來是我可以依靠的一座山,可現(xiàn)在卻背井離鄉(xiāng)去了大洋彼岸!我回過頭來,看到女兒蹲在一旁捂著臉在哭泣:“爸爸,我不想讓哥哥走!我想哥哥!”
那一幕,我終生難忘!
也是在這個房間,我不斷地收到兒子從大洋彼岸發(fā)給我的E-mail。他說:“今后老妹兒上學(xué)的事我包下了,一定要把她接到國外讀完大學(xué),讓她將來比我還要好!”我知道,兄妹情深,爸爸硬是把他們分開了!
在異國他鄉(xiāng),孤軍奮戰(zhàn),我對他說“記住,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總有完的時候。”
他對我的思念與日俱增,在回復(fù)的郵件中說:“我覺得咱倆不僅是父子,還是知交,師徒,等等。就好像是同一個生命體的兩個部分,密切得無法分清哪部分屬于誰�!蔽覑鬯�,不僅僅因為他是我的兒子,還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在這個老房子里,我的妻子挨整、下崗兩年,常常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暗自落淚,自言自語,精神幾近崩潰!我對妻說:“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餓不死咱們!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總有完的時候”。這不,一位正直的院領(lǐng)導(dǎo)給她恢復(fù)了工作,使我們的家庭,又過上了正常的生活。我們都盡量忘記那不愉快的過去,重新讓家庭充滿往日的歡笑。在權(quán)力和政治的舞臺上,一旦利祿熏心的小人得志,受傷害的肯定是那些不肯屈尊的人!
彈指一揮間,多少年就這樣匆匆的過去了,美好和痛苦都已成為往事。時過境遷,未來還有夢。這所老房子里,有我們?nèi)疑锨€故事。
人生苦短,轉(zhuǎn)瞬即逝。當(dāng)我回首往事的時候,那些匆忙的鏡頭,就像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劍,刺痛我的心!也像一縷透著明媚和煦的陽光,溫暖我的心!
我把每個房間都打掃干凈后,從五樓走下來,耳邊又響起了小女兒清澈而又響亮的童音:“爸爸,你知道不,每層樓梯都有幾個臺階?”接著,她邊走遍說,這層是九個,這層是七個,下邊就都是九個了,最后是三個,… …
到了樓外,陽光明媚,萬里無云,微風(fēng)吹過,沁人心脾。草坪上的柳樹向我揮動著婀娜的身姿。我最后望一眼這座陳舊、荒涼的樓房。我知道,以后不會再來了。心在用力的呼喚:“再見了,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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