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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笑了散文
新伐好的木材,翻翻滾滾落到了小河里,一棵擠一棵,向下流頭漂去。
“真多呀,今年的木材!比去年又多了些。真不知這樣的光景,還能有幾年!
“不多了,不多了!你看這山,越來越稀了。你看這人,越來越伐得累了!
“是呀,有個(gè)三年兩載,樹也該少了,木頭也該少了。明年,我,只怕便不再來了!
“那就再送這批木材一程吧,漂過那道彎,它們便不再是這山、這人的木材了……”
轉(zhuǎn)過了那道彎,山漸遠(yuǎn)了,小河終于注入了大河。漂在最前面的木材,被河邊的建材廠撈了去。
“真多呀,今年的木材!長(zhǎng)的也夠長(zhǎng),粗的也夠粗。多撈些,陰干了,剝了皮切好段,能做棟的做棟,能做椽的做椽。剩下的,且由他去吧,我們屯不了這許多。來年要時(shí),自有新伐得的!
流過了這段大河,河面漸寬了,大河終于注入了大湖。漂在最后面的木材,被河口的家具廠撈了去。
“真多呀,今年的木材!質(zhì)地也還不賴。多撈些,陰干了,堪鋸則鋸,堪刨則刨,能多打得不少家俬。剩下的`,且由他去吧,我們屯不了這許多。來年要時(shí),自有新伐得的。”
流過了這片湖面,湖面漸窄了,大湖終于引進(jìn)了大江。漂在最前面的木材,被湖口的筷子廠撈了去。
“真多呀,今年的木材!做筷子雖然可惜了,但既然流落到此,也只得多撈些,切割了,打磨了,炮制了,一雙雙一捆捆賣到餐館里去。剩下的,且由他去吧,我們屯不了這許多。來年要時(shí),自有新伐得的!
流過了這條大江,水色漸渾了,大江終于要注入大海。漂在最后面的木材,被江口的制板廠撈了去。
“真多呀,今年的木材!拿原木成合成的板子太可惜了,但既然流落到此,也只得多撈些,粉碎了,摻上脲醛,燒硬了,去做了桌椅板凳馬桶蓋。剩下的,且由他去吧,我們屯不了這許多。來年要時(shí),自有新伐得的!
流進(jìn)了大海,汪洋的大水立刻將木材沖散。形單影只的木材,在潮汐中起伏,在漩渦里打轉(zhuǎn)。鹽分滲進(jìn)了它的組織,它心中的淚水似在流動(dòng)。驚雷閃電恐嚇著它,狂風(fēng)巨浪拍打著它。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次海嘯之后,它被沖到了海灘上。日曬雨淋,日復(fù)一日,嚴(yán)寒酷暑,年復(fù)一年。
這個(gè)春天。山間的小苗應(yīng)該已經(jīng)長(zhǎng)成大樹了吧。空蕩蕩的海灘也建成了旅游景點(diǎn)。木材的身邊,開始有人走過,停留,端詳。
“看這木頭,咱們這地方哪有這樣直、這樣長(zhǎng)的?想是十萬大山原始森林里的!”
“那依您看,這么好木材,從那么遠(yuǎn)河里漂過來,怎么就沒被撈去用呢?”
“許是流得快了撈不著,許是流得慢了沒趕上撈木材的,怪它自己歹運(yùn)罷。”
“真可惜呀,這么好的一根木材!沒能成為棟梁,沒能打成家具,沒能做成筷子,甚至連塊三合板都沒做成,生生成了朽木!”
太陽下。活潑的小姑娘,掙出了母親的手,跑到朽木身邊。小手輕輕撫摸過猶然潮濕的樹皮,又俯身去看近乎空洞的樹干。
“咦,好多蘑菇!大的,小的,好漂亮!”
朽木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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