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了麥就走的散文
不知怎么搞的,20XX年的麥子成熟得要比往年晚。有太多氤氳的天氣,少了陽光的炙烤,麥穗就只能貪戀在麥秸上,還摻雜著青不愣。早麥有的人家已經在割了,F在人工收莊稼的少了,聯合收割機又快又方便。一般農家有人在外務工的,都會在機器的轟鳴聲中直接讓麥子顆粒歸倉。
春生嫂還有些一籌莫展,雖是麥期延后,但只要天一放晴,麥穗即刻會變得爽干。男人已打過電話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掙到錢。唉,他跑到那么遠,誰會料到那里的工程活斷斷續(xù)續(xù),去了幾個月,多半時間都在工棚里死吃死嚼。他那頭是沒有指望了,機割成了泡影。
這個地區(qū)學生都放農假,孩子馬上高考了。但長得比老子還高的兒子給媽媽吃了定心丸!皫滋斓拿︻^,正好讓我的大腦透透氣!边@哪是透氣,是加速窒息。在莊稼地里滾爬長大的孩子不缺少的就是力氣,去年就是他和他爸收的麥。春生嫂在外打了大半年的工,掙的錢都存在銀行里了。家里有上學的娃,這錢太金貴了,誰都不能動。今年他爸死活要出去,說家里沒女人不行。
春生哥在工地呆得心急如焚,包工頭還在拿話搪塞他們。但工程款就是撥不下來,開工被無限期的后延。從我們這兒聽說莊稼還沒收(他們家沒電話,都是媽媽把話傳來傳去),他的女人已決定用手割,一想到這些他就如坐針氈。那可是男人都會累折腰的活,豈不剝掉母子倆一層皮?再想到兒子馬上高考,他一咬牙:借資返鄉(xiāng)。
春生哥回來的那個晚上把媽媽嚇了一跳,我正陪著她納涼,看著站在眼前鐵塔般的'男人吱吱嗚嗚就笑道:“老表,熬不住了,想老婆了吧?”他顧不上停歇打諢,徑直抄小路往家趕了。
農民就是這樣視糧食為根本,糧食也永遠有所向披靡的號召力。農人只有雷打不動的辛勞,因土地從不象外面的世界瞬息萬變,它可從來沒有城里人那么多花哨的想法。那年就是城里來人鼓動毀了麥田種上洋蔥,結果因為非典,洋人不吃疫區(qū)的土產,山也似的蔥頭賣不掉的都爛在家里。土地會神奇的把一粒種變成千粒糧,它管不了世事滄桑,它只知道仰賴天滋,會感激農人的施肥伺弄,不會讓殷勤守望它的人落空希望。這就是誠實,讓守著土地的人養(yǎng)成了質樸。在外務工的人不管賺到還是沒賺到錢,都會星夜趕回這里,摸著干爽的麥穗,那可是誰也搶不走的財富。只有麥子,它會沉甸甸墜在穗里,吃不了會歸到水泥做的囤里,讓人看著心里塌實。
孩子還是參入了搶收。他知道自己不光有一身傻力氣,他最終會從這片土地上走開。他的生活軌跡決不是播種、收割那么簡單,他跟我說割了麥就走,他要考入最好的省高校。他從未嫌棄過土地,但沒有一個年輕人會貪戀其上,那會有多大出息?
三個人割麥的速度不一樣,從遠處看有三個參差不齊的點在移動。麥子成片的倒下了,似乎有輕微的嘆息在里面。清晨的涼風隨太陽的爬升早已沒了蹤跡,大地像罩在不透氣的網里。衣服濕了干,干了濕,麥芒粘在脖頸、手臂上癢癢的刺痛。孩子在田邊大口大口地喝著水,春生嫂跪在剛割倒的麥子上,對著前面彎著的脊背喊:“他爸,就別走了!
“不,割了麥就走!昨天聽王二說下半年肯定有戲,要不回去,便宜了那些孫子!”春生哥呼呼喘著氣,隨著鐮刀唰唰的聲響,麥子有節(jié)奏的倒地,這種協調的動態(tài)美只有嫻熟的莊稼老把式才能做得出。
“走!走!”女人心里嘀咕,“兒子割了麥就走,他爸割了麥也走!边@份陰郁能鋪到天上就好了,春生嫂已經被炙烤的有些恍惚了。麥季一過,村莊又該顯得冷清了。就想著這冷清好了,挨到秋收就又有盼頭了!
2009年冬天母親病故,我趕回安徽奔喪。死者為大,在操辦母親喪事的日子里,村里家家都有人過來幫忙,春生兩口子更是跑前跑后地幫忙張羅著。這期間不止一次看著春生哥站直了身子捶腰,知道他的腰疾又犯了,我就勸春生哥回去歇著,他嘴里應承著,可還是硬撐到母親入土的那天。
和春生嫂閑話知道春生哥的腰疾都是在工地上落下的,今年不用愁兒子的學費了,可兒子們都大了,娶兒媳這件事猶如兩座大山壓得春生兩口子的心口窩喘不過氣來。這些年春生哥一直隨村里的青壯力在城里工地上打工,講下的工錢結算的時候總是被打上折扣,有幾次包工頭干出卷資逃走傷天害理之事,政府抓不到人,錢就打了水漂。錢打了水漂,春生哥的力可一樣沒少出,這不,常年干超重吃緊的活腰疾落下了。說到這,春生嫂禁不住用袖子抹了幾下眼睛。
“孩子不是都畢業(yè)掙錢了嘛,以后的日子就不用吃緊了!甭犖疫@么說,春生嫂又是一聲長嘆。
“我和你哥生來就是泥腿子操勞命,錢未攢下,卻落下一身病。我就和你哥商量咋也不能讓喝過墨水的娃走我們的老路,就同意他們一畢業(yè)就在城里進工廠。誰承想城里掙上兩三錢就不算個錢,一多半維持他們在城里的生活了。身體上倒是不受累,可媳婦的事一點眉目沒有,家里也存不下幾個錢,連說媒的都沒有!
“他們都老大不小了,你們竟瞎操心,媳婦早晚會有的!蔽冶M量說著寬慰的話。
春生嫂的兩個兒子只相差兩歲,這個要娶那個趕年也得娶。春生嫂的愁都在眼角鬢絲里了,我與她同歲,站在一起別人竟說我們倆像娘倆。由于腰疾,這年春生哥只干了半年的活,結下的錢剛好夠村里村外一年禮份子的錢,如今年關到了,春生嫂正愁年貨的事呢。
今年夏收前后我又回了老家探望老父親,春生嫂陪我去地里給母親上了墳。
地里的麥子基本都收割完了,雖然鎮(zhèn)上早早下文不讓燒地,可路上見到的麥地大都黑越越一片。連母親墳上的荒草都被燒荒的火點燃了,媽媽的墳頭也是黑的。我問春生嫂家的麥子收了沒有,春生嫂說收完了,城里的兒子匯來了錢機收的。本來春生哥已經磨好了鐮,打算兩個人手割的,但他的老腰病又犯了,實在彎不下腰了。
“這幾年聽說打工者的錢好結了——今年春生哥出去干活了沒有?”
“哪里還能去!包工頭看他再也吃不了重,哪個工地還肯要他?”說到這春生嫂眼里蒙上一層水霧。
“兩個兒子還都單著身?”我小心翼翼地問。
“可不!老大不找老二不要的!這幾年嘴省肚省的給老二在家蓋了套房,可老二說啥不回來相親,城里又說不下,你說愁人不?”
“怎么說老二?老大呢?”
“老大是省事的娃,錢攢下給老二蓋了房,可他在城里的首付還沒著落。他說等老二找到媳婦他再找!贝荷┱f到老大似有一些安慰。多懂事的娃,可老大都快三十了,在村里這個年齡不娶媳婦是要被恥笑的。
春生嫂的臉色接近土灰色,她的身子比上次見到時佝僂了許多,眼睛也渾濁開來,像極了上了一定歲數的老嫗,頭發(fā)像燒焦了的麥秸沒有一點光澤。
“麥子割下了,等玉米種下了我就去新疆打工!贝荷┯挠牡卣f。
“你打得哪門子工?你都多大歲數了?”我的心一緊。
“不打怎么著?他爹和廢人差不多了,讓他在地里守著那兩畝半地吧,看家護院他還行。我和新疆的老六說下了,我去給她看商店,一年包吃包住,完了給兩萬。老大城里的首付我們做老的總得幫襯著付了不是?”
“那里暴恐得可挺厲害,我聽說好多漢人都回來了!蔽业男暮孟駪以诹税肟罩。
“天塌大家死,管不了那么多。老六說那里是邊境城市,治安挺嚴的,公安在她家商店門口日巡夜巡的,沒事!贝荷╇m這么說,但說話的底氣明顯不足。
上墳回來的路上看到春生哥一手扶著腰正朝我們來的路上張望,飯口了,他一定等著春生嫂回來做飯呢。
麥割下在地里就被拉到鎮(zhèn)上賣掉了,現在家家都沒有存糧。一想到割了麥要走的人是春生嫂,我的心就有說不上的味道翻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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