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是把刀抒情散文

　　回家鄉(xiāng)省親，遇到小時候疼愛過我的鄰村阿婆。她看了我半晌，才認(rèn)出我，悠悠地說：6歲的時候，你來我家，又瘦又小，拖著鼻涕亂跑，這一晃，20多年過去了，你長高了，出息了。記得那時阿婆走路不用拐杖，抱著我摘桑葚一點都不喘，可現(xiàn)在阿婆坐在輪椅上，形容枯槁。歲月是把刀啊，刀刀催人老。

　　雖然算不上賀知章那樣“少小離家老大回”，也沒有“鄉(xiāng)音改鬢毛衰”，可村里的很多孩子已是“相見不相識”，大有把我當(dāng)成異地客的意思。

　　家鄉(xiāng)的變化不大，孩提時代的老戲臺還在。戲臺邊的木柱雕花殘缺，油漆班駁。想起年少時，戲臺多次上演《薛花子跑寒窯》的劇情，說是要飯花子薛平貴，居然娶到了相府的千金小姐王寶釧，后投身軍戎，為西涼國王所封，像楊四郎一樣，做了番邦的駙馬。村民喜歡請戲班唱這出戲，潛意識里是想把此戲作為勵志教材，期待光著腳丫滿村跑的孩子將來能像薛花子一樣出人頭地吧。

　　村民所樂道的《薛花子跑寒窯》，其實是京劇《紅鬃烈馬》。多年后，我再看此戲，心動也心驚的卻是一句唱詞：少年子弟江湖老。薛平貴離家十八年后，身穿龍袍回到長安武家坡，準(zhǔn)備接發(fā)妻王寶釧同享富貴。哪知三姐王寶釧不敢相認(rèn)，疑問：“我丈夫哪來的胡子？”薛平貴深有感觸：“少年子弟江湖老，紅粉佳人兩鬢斑。三姐不信菱花照，容顏不似當(dāng)年繡樓前。”王寶釧也精彩感嘆：“寒窯內(nèi)哪有菱花鏡，水盆里面照容顏，老了老了真老了，十八年老了王寶釧。”

　　孤舟海上漂，少年子弟江湖老。唱著“小呀么小二郎，背著那書包上學(xué)堂”時，父母盼著我們好好學(xué)習(xí)，快快長大，小學(xué)、中學(xué)、大學(xué)，這一讀就是16年啊，16年催熟了少年讀書郎。然后求職，買房，結(jié)婚，生子，人生大事按部就班一一走過。猛回首，讀書郎不再年輕，父母親更是垂垂老矣。

　　少年子弟，飽經(jīng)歲月的歷練，少了懵懂與激憤的思緒，多了成熟平和的思考。遍嘗生活的艱辛，少了風(fēng)花雪月的夢想，多了春華秋實的'勞作。不再喜歡韓劇式的愛情故事，雖然唯美浪漫，終究敵不過柴米油鹽的生活現(xiàn)實。不再歡天喜地地盼著過年，雖然年終獎十倍百倍于壓歲錢，終究換不回一年半載的青春時光。

　　年輪更迭間，身體發(fā)福，華發(fā)早生，曾經(jīng)光亮的眼角也布滿了深深淺淺的溝壑。不知從何時起，不敢照鏡子，一如李商隱“但愁云鬢改”；不敢去校對時間，生怕真如刀刀所說“那會讓你突然老去”。

　　理發(fā)店里做面膜、染黑發(fā)的業(yè)務(wù)繁忙，美容醫(yī)院里除皺、祛眼袋的生意紅火，大概緣于人們內(nèi)心深處都對自己的日漸老去充滿恐懼，想辦法讓歲月的刀痕在自己身上淡些再淡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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