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霏霏成殤散文
別人的七夕，為情人而思念，而我的七夕，卻是為媽媽而落筆。五年前的7月7日，這是我永生難忘的日子，這一天，天下人都在過浪漫的情人節(jié)，可您，我的媽媽，您卻選擇了這一天離開我們，丟下我們兄弟姐妹四人不知所措，丟下我年邁的老父親一人孤孤單單走剩下的路程。
2008年，勞累了一生的您被確診為肺癌晚期，得知這一消息，我不相信，全家沒有一人相信。從水富到宜賓，通過幾次檢查，不管我們是如何不信！
“她想吃什么就給她什么，盡量讓她開開心心的走完最后的時光！”。醫(yī)生的話讓我們兄妹幾人哭成一團，以前只在電視上看見過的情節(jié)，今天竟然真實的落在我們身上，叫我們?nèi)绾谓邮艿昧恕？刹还芪覀兘邮芘c否，我們必須面對事實，不管有多難過，都不能表現(xiàn)在臉上，有淚只能背地里流，面對媽媽時，我們?nèi)匀婚_開心心。眼看著媽媽從一個能說會道的人突然變成了失語無聲，看著她的聲音慢慢消失，我們只能告訴她沒事，就是重感冒引起的喉炎，暫時發(fā)不出聲音，通過治療要不了多久就會好的。媽媽，您哪里知道，像您這種癌癥失去聲音的病人，那可是萬人中都難有一人的，可您偏偏中獎了，成為了癌癥病人中萬里挑一的特列。
聽說只是喉炎，媽媽以前也因感冒聲音沙啞過，沒多久就好了，所以媽媽特別開心，弟弟把她接到縣城住了一段時間，重陽節(jié)那天還特意叫我們?nèi)ニ�，在云天化公園照全家福，跟雙親一起過重陽節(jié)。那時媽媽還能笑——看到我們一大家人圍在一起，媽媽笑得好開心，好幸福。而我們兄弟姐妹也跟著笑，笑著笑著一轉(zhuǎn)身，灑落一地淚水，然后飛也似的消失在廣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個水龍頭，把自己半身澆透，回來時在母親疑惑的眼神下，笑笑說我好熱。于是母親用她那木耙一樣的雙手為我擦去額頭的水珠，再為我攏好頭發(fā)，讓人慢慢的為我們照全家福。我的眼淚再次悄悄的滑落，沒想到我不經(jīng)意的淚水卻被媽媽發(fā)現(xiàn)了，她問我怎么了，我解釋說照全家福，兩個小孩子到處亂跑，沒能參加一起拍照，我告訴他們要照全家福的，可他們一到公園就玩得不知東南西北，把要照全家福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到開始照相的時候卻找不到他們了，我想我現(xiàn)在就管不住他們，以后不是更管不住了，加上好不容易照個全家福，他們卻不在，難免傷心，所以就自己落淚。聽了我的解釋，母親反而勸我說，小孩子太小不懂事，玩心重，大了就好了，不要管得太嚴，這次沒有一起照那就等下次了，照相嘛，有的是機會......夕陽西下中一大家人都微笑著，眼角眉梢洋溢著說不出是幸福還是痛苦的表情。
不知情的父親很高興——“您們兄弟姐妹都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聚在一起了，很遺憾，您們媽媽身體不好，要不然我們真應該去郊游，去爬爬山，我和您媽都老了，沒有幾個重陽節(jié)了”。說完父親立即去買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們一家人陪著母親度過了她生命中真正快樂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重陽節(jié)�？赡赣H哪里知道我心里的痛，那種有苦不能說，有淚不能流的日子，我知道，她與我們照相的日子已經(jīng)不多了，更沒想到的是，那一次，竟然是我們?nèi)胰俗詈笠淮谓o她在一起照相，而兩個小孩沒有一起照相，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深深的遺憾，今天，當我翻開照片，母親仍然在照片里笑盈盈的看著我，照片雖在，可母親已經(jīng)遠去。
靜靜凝視母親的遺像，心在陣陣絞痛，淚在眼眶打轉(zhuǎn)，往事如影隨形，一幅幅鮮活的畫面呈現(xiàn)在眼前，一切的一切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曾經(jīng)的日子就像我自己的影子，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也忘之不盡。而那每一幕都深深地牽動著我的心。我在家是老大，是個比較聽話的孩子，父母說什么我都會聽，哪怕心里不愿意，可我還是不會大膽反對，或許是父母給我灌輸?shù)膫鹘y(tǒng)思想根深蒂固，也或許是我生性比較懦弱，從小到大，我就沒有忤逆過父母，可是，在我20歲那年，我卻破天荒的與父母大吵大鬧，徹徹底底地忤逆了他們一回。
事情還得從我初中畢業(yè)開始，18歲的大姑娘，雖然不是什么美女，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媒人不斷上門提親，把他們介紹的人說得天花亂墜，可我一個都不喜歡，我雖然書讀得不多，可我的理想是要找一個我喜歡的人，找一個有文化有素質(zhì)的人，我不喜歡那種沒有文化的文盲，說話粗俗，玩笑開得連牛都踩不爛。父母卻不同，他們認為我天生柔弱斯文，沒力氣，在農(nóng)村無法生存，還告訴我說我們兄弟姐妹四人中，他最擔心的就是我，說我軟弱，瘦小，不會干農(nóng)活，嫁聰明人怕我吃虧。所以，他們選來選去，就在我們本生產(chǎn)隊里選了一位年紀給我相仿，力氣很大，也比較老實的年輕人做我對象。開始我怎么都不同意，那個人小學給我一個班讀書，就上完二年級，每次考試都不超過10分，這樣的人我咋會喜歡�？筛改刚f他有力氣，在農(nóng)村就是要有力氣才能干活，才有糧食吃，就是砍柴買也比別人多買點錢，我可以不用干活，就在家里收拾家務，加上這家離我父母比較近，父母還可以照看我，沒人敢欺負我。父母還承諾如果我嫁過去，他們還要出錢給我修房子，粉刷家里，買好所有的家具……反正就是什么都由我的父母包攬。
或許是年齡太小，或許是父母的威逼利誘，加上父母確實放心不下我，才在本生產(chǎn)隊給我選了這戶人家，我心里雖然十二分不愿意，可我還是答應了，因為我不想違背他們，他們也是太愛我才這樣處處為我考慮的。后來在交往中，我就是看這個人不順眼，他做什么事我都看不慣，不到一個月，我就向媽媽提出我要退婚。媽媽爸爸商量了好久，死活都不讓我退，說我們家是大姓人家，是要臉面的，從來就沒有退婚的先例，如果我退婚，就會在全族人面前丟臉，讓他們的老臉往哪里擱，加上爸爸又比前比后的舉例給我聽，誰嫁得離娘家太遠了被欺負、誰嫁了老實人有后老公聽她的，現(xiàn)在有多幸福..….聽了父母苦口婆心的勸導，我只好放棄了退婚的打算。
第二年，我到教辦的勤工儉學服務部上班，還沒去之前，父母就把男方叫來征求他的意見，問是否同意我去上班。在那個年代，好像許配了人家就由人家管一樣，男方怕我去上班后就會退婚，所以，父母就要我保證，說我去上班以后不準退婚，不然就不要我去上班。我為了去上班，就答應父母的要求，離開了父母的身邊，每天聽不見他們的嘮叨，閑來無事我就經(jīng)常看看書，在書中學到了很多知識，特別是書中那些追求愛情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我，慢慢的，退婚的念頭又在我腦海里閃現(xiàn)。于是，我又再次向媽媽提出我要退婚，我不喜歡那個人，我還列舉那個人的許多壞處，可父母就是不同意。因為這件事，我給父母第一吵架，而且還是大吵大鬧。父母很傷心，說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與他們對過嘴，不理解我為啥會變成這樣。媽媽還威脅我說，如果我要退婚，她就死給我看。我絕望了，心灰意冷，與父母的感情越來越遠，媽媽每次給我送菜、送米來時我都比較冷淡，看見她一次我就提一次退婚。我從來不去男方家里，他來了我也不理他，就這樣拖了2年多，父母看見我確實不喜歡那個人，加上親戚朋友都勸他們說“抱雞婆不抱，您就是折斷腳都不會抱的”，何況現(xiàn)在是新社會了，婚姻自由，輕扭的瓜不甜，您們又何必強求呢？現(xiàn)在搞得母女反目，您心里難到就不難受嗎？聽了親戚的勸說，加上我的不斷努力下，父母終于妥協(xié)了，同意了我退婚。準備了退婚的錢財，還鬧到了司法機關才讓我成功退婚。我在我們家族中成了退婚的首開先例，我知道，父母是做了無數(shù)次掙扎和最壞的打算才同意的，因為我丟的不但是父母的老臉，還是整個家族的臉，為了我，他們不惜得罪所有人，今天想來，我仍是感激涕零。
媽媽，女兒來看您了，撐一把小花傘，在微風細雨里，我感到一陣陣的孤獨和寒意，面對冷冰冰的孤墳跪下，虔誠叩拜，訴說我的思念。媽媽，我雖然觸摸不到您的體溫，卻能感覺到您正用慈祥的目光看著我，您一定看見了，女兒走過的每一步和每一天。您一定體味到，女兒對您的想念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盡管歲月飛逝，時光荏苒，但女兒依然放不下母親您�。≡谀幼o的天空下，想起自己“曾經(jīng)是最幸福的那片云”，就格外傷懷，禁不住淚水漣漣……遠山上的人家已經(jīng)亮起了閃爍的燈光，我才從回憶里醒來。再見了媽媽，隔著天人永別的一道墓門，我將頭深深地垂下，屈膝在濕漉漉的草地上，親吻媽媽曾經(jīng)留下的足跡——別了，媽媽，您在天之靈還好嗎！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馬路上昏黃的路燈也漸漸地變亮了。燈光下，細雨綿綿，濺起一朵朵細細的水花，隨著水流慢慢的流失——2014年的七夕，沒有星星的閃爍，也沒有鵲橋的旖旎，在不惑之年，我深切的思念我親愛的媽媽......，看著鏡里憔悴的容顏，那云鬢邊歲月不經(jīng)意的已留下縷縷霜華。
獨自一個人倚窗而坐，傾聽著窗外漫無休止的風雨聲，品味著媽媽與我的點點滴滴，心中有一種滴血的感覺。媽媽，親愛的媽媽，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里，我在心中默默呼喚了千萬次，我把對您的牽掛一次一次地整理，我把母愛的點滴一件一件地陳列。時光逝去，母愛未去，母親依然溫暖。時光逝去，母親未去，母親依然慈祥地活在女兒的心底里。母愛的點滴，一樣一樣地凝聚成永恒的主題，一件一件地鐫刻成永恒的豐碑，越發(fā)厚重，越發(fā)深沉，越發(fā)清晰。
記得我退婚以后，您狠狠地丟下一句話，說從此以后不再管我的個人問題，不管我以后找的是大富大貴還是窮困潦倒的人，您都不會再管了；不管我以后是吃苦受累還是錦衣玉食，您都不管我的死活，也不會來看我。我知道，我已經(jīng)徹底地傷透了您的心，以為您從此以后會真的不管我了。從我自己談朋友到結婚，您真的沒有再管過我，我結婚以后您還不知道我的門朝東還是向西�？僧斈弥以诳煲R盆時，公公婆婆與我們分家，分開后家里什么都沒有時，您叫爸爸寫信給我們，叫我老公到娘家來拿錢，背東西，甚至連鋤頭，鐮刀您都給我們準備好了。每次回娘家，我們夫妻二人就像搬家一樣，把您給我們準備的東西一件件從往自己家里搬。過年了，不是我們買衣服孝敬您，而是您等著我們回娘家穿新衣。在那個時候，我感覺我好像還沒有結婚，還是那個沒有長大的大姑娘，好像每天都怯怯的跟在您的身邊一樣。
那幾年，雖然是我人生中最困難最貧窮的日子，可也是我最快樂的日子。要不是我生小孩您想看外孫，或許您真不會去我家。記得當時，您和爸爸一起坐車、轉(zhuǎn)車、坐船，一路風塵的`詢問到我家，已經(jīng)快月上中天了，雖然已是初冬，可您卻是滿頭大汗，濕透的單衣上冒著騰騰熱氣。老遠的就聽到了您急切的呼喚“大唲唉，大唲唉......”我一下子忘記了生育的痛楚，掙扎著起來，扶著門框定定的看著我的娘親，淚水不爭氣的簌簌滴落在胸襟上�！翱奚蹲涌蓿髥劙�。”可當媽媽將我摟在懷里的那一剎那，我的額頭上掉滿滾燙的淚珠。
您們背著大包小包，里面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豬油、雞蛋、肉、小孩穿的衣服、小被子等，琳瑯滿目，擺滿了一屋子，好像那就是百寶箱，有永遠也掏不完的東西在里面。我看著您們一樣一樣的把東西往外掏，滿臉高興的神情，我的淚水再次滾落，灑滿衣襟。
媽媽，您不是說過以后都不會管我的嗎，怎么還親自來了。我知道您暈車，從來就不愿意出遠門，每天除了上坡干活就是在家喂豬。您最怕坐車，每次坐車您就會吐得七葷八素，甚至連黃疸都吐出來了，可您為了女兒，竟然忘記了暈車的痛苦，也把您曾經(jīng)說過不管我的狠話丟到九霄云外了。那一刻，我才體會到我們母女的情是那樣的濃；那一刻，那我才知道我們母女的愛是那樣的難以割舍；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父母。
流離于筆尖的文字，清晰的記錄著那些逝去的時光。那年，我為了改變現(xiàn)狀，準備到上海去打工，是您，我親愛的媽媽，義不容辭地擔負起了給我照看我孩子的責任，讓我們夫妻二人安心在外面掙錢。打工10年，您就默默的給我?guī)Я?0年小孩，先是帶一個，后來是帶兩個，我的小兒子更是出生8個月就丟給您，您半夜還要起來給他喂幾次奶粉。您撫育了我又撫育我的小孩，從小，您一把屎一把尿把我養(yǎng)大，后來，您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的兩個兒子帶大，您養(yǎng)育一帶又一代，從無怨言，只因您是我的媽媽！
記得第一次在上海過生日，那時我剛到上海不久，還沒有站穩(wěn)腳跟，在上海舉目無親，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車輛，而自己卻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禁不住黯然神傷。驀然，老板的一聲呼喚，讓我從憂傷中醒來，原來是郵差送來了我的第一封家書。當我急切的抽出信紙，映入眼簾的卻是“大唲生日快樂！”我一下子有種暈厥的感覺，偷偷的跑到換衣間，一任臉上的淚水滂沱，顫抖著雙手讀完爸爸媽媽的來信，其實我知道，這信是爸爸代筆媽媽的意思——這世上只有媽媽叫我“大唲”。摩挲著信封，回味著媽媽的聲音，我好想好想大叫一聲“媽媽，媽媽，我好想您�！碑斘艺两腋Ｖ�，突然信封里飄落出一張藍色的佰元大鈔。從此后，我每年的那一天都會收到您從老家寄來的祝福和禮金，10多年來，我的心在那一天，都在重復著同一個喜悅、幸福和顫抖，對媽媽的思念，像雨后夏季田野中的野草一般瘋長，回家的愿望也一天比一天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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