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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散文隨筆
已經有很多年,我沒有再見過螢火蟲。
家鄉(xiāng)的夜空,應該還有螢火蟲在飄忽閃爍吧?當初一起看螢火蟲的人,有很多已經遠去,或者離開了人間,宿進土里,或者離開了村莊,漂泊天涯。不管是那些被荒草和黃土掩沒的祖輩,還是為生計四處奔走的我輩,有些人,還能夠偶爾相聚,而有些人,卻一輩子無法重逢,這給我們的生活留下了巨大的遺憾和無奈。那些日子,一直成為我今天的執(zhí)著,跟著我一起穿過歲月,伴我笑,伴我悲。那些過往的人,那些逝去的故事,都在默默地支持著我,讓我感覺到溫暖。
村莊很小,被夜色吞沒后,呈現(xiàn)出一種柔軟的美。白色的月光灑滿大地,堅硬的石頭被柔化,房子將影子倒映在地上,大地如湖面,仿佛風一吹,就會蕩起波紋,漾漾擺動。外面的山坡和墳地也是湖面的一部分,影影憧憧,深不可測,樹上長滿了騰騰蔓蔓,像挑著擔子的老者,靜默無語。我們那時候怕鬼,就以為騰騰蔓蔓里藏著鬼魂,心中敬畏,不敢靠近。
母親端了豬潲走到后院,回來后把手里的油燈車到最小,這份手藝嫻熟到可以將火焰控制到若有若無,然后擱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月出東山,大人們忙完了家務,就會搖著蒲扇走了出來,找個人多的屋前,主人會搬出板凳,招呼來人坐下,問喝不喝水,來人擺手,說不要這么客氣,主人笑著說,莫要做客嘍,來人假裝生氣,說在你屋里還客氣什么嘍,要喝我會自己來。主人也就不再堅持,走完這套程序,才聊世道年景。
鄰居見這邊熱鬧,也會湊過來。對面的二伯,胸前帶著一點火星,人未到,先聞咳嗽聲,他喜歡抽自己卷的旱煙,一根接一根,不會停歇,走過來,解開腰上的煙袋,說哪個要抽煙的莫講客氣哦,旁邊有人接過煙袋,他又遞過紙,作業(yè)本裁的粗紙,四四方方,旁人熟練地卷好,用口水沾牢,踱進堂屋,取了油燈上的玻璃罩子,側頭接火。坐在墻角的德伯,臉色蠟黃,不喜歡講話,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一只腳擱在屁股下面,佝僂著背,聽著聽著,就會耷拉著頭,靠著墻根打盹,旁人說,他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他老婆不相信,說他一餐能吃四碗飯,身體好得很,就是喜歡打瞌睡。
五爺爺有個暗號,經過村口墳地時,即使月亮很大,在這片陰森之地上,也要用手電朝天晃幾下,很遠很遠,大垅村的人只要看到那幾道光柱,就知道是他來了。后村的行叔進村時,遠遠地,就有狗叫,他怒斥的嗓門很大,經過眾人時會熱情打招呼,經常帶著一身刺鼻的酒味,走路像騰云駕霧,等他走遠,就有人嘆道,可憐的行子,老婆跑了到現(xiàn)在都沒找到,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造孽哦。
爺爺經常搬了躺椅睡在葡萄架下,手中掌把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爺爺知識淵博,閱歷廣,一直堅持看書作詩,直到去世。他喜歡給我們講故事,談古論今,從三國到薛仁貴,再到他解放前讀師范的事情,最后總會講二十四孝,當他講王祥臥冰的典故時,我會覺得沒味,當時我們要的是快樂,不是這些費解的故事,于是我抬起頭,看到了葡萄架下的螢火蟲。
那個時候,一個村的孩子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的追逐著螢火蟲,趟過淺淺的草坪,又追向蜿蜒的青草路,我們向空中揮舞著雙手。在后山的雜草叢間,我們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螢火蟲,如繁星點綴,于是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向大人討要扇子,大人會用扇子拍我們的后腦勺,說:山上有蛇,去不得,有次我看到一條蛇,有水桶粗,待會把你們一口一個全部吃掉。
追逐累了,我們就會坐在一起數(shù)天上的星星,偶爾會有流星劃過,眼尖的人會指著那個方向喊:快看,快看,星子拉屎,怕是哪里有人過身了。過身,武岡土話,就是去世,意味著從此陰陽相隔。
月亮下面,大垅村是安靜的。雖然貧窮,卻很少有人離開。
后來,大垅村依然安靜,卻沒有人察覺到,這個世界在變化,沒過幾年,村里人就按捺不住寂寞,開始往外走。有人走了出去,發(fā)現(xiàn)外面的生活,能夠帶來財富,能夠改變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于是,男的.,女的,成年的、未成年的,相繼離去,留下空巢老人和兒童,牽掛卻又無奈。
如今,村莊煥然一新,卻散落各地,每當月亮升起,每個屋前漏出一地燈花,電視機的聲音此起彼伏,卻門扉緊閉,各自守著自己的寂寞。
而月光,還是當年的月光。但生命卻像夜晚的螢火蟲,在夜的黑暗中游離遠去,連同那縷微弱的熒光,一起湮滅在黑暗之中。
月光之下,大垅村還是那么安靜,相比以往,卻多了一份空洞。安靜的巷落里,葡萄架已經倒塌,曬谷坪也已經荒廢;孩子們不再出來結伴游戲,游蕩的狗也懶得叫了,像沒了魂魄一樣在村道上溜達;夜梟卻在遠處鳴叫,令天地更為寂寥;屋外的水田依然安靜,像波瀾不驚的大海。那些年,一起說古道今的人,有許多像螢火蟲一樣遠去。德伯和五爺爺被癌癥奪去了生命;爺爺寫完最后的詩稿,耷拉著腦袋,沒了知覺;奶奶在某個傍晚的勞作后,說身子有點不舒服,要去床上躺會,那一覺就再也沒能醒來;行叔的老婆,二十多年前,丟下一對年幼的子女,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悄然離去,至今也杳無音訊;而那個喜歡下棋唱歌的書智,在廣東闖蕩,經歷一場車禍,也離開了人間……
可這些不能阻止人們的腳步,
歲月厚重如山岳,生命薄如蟬翼,可我卻看不到未來,只看到自己的影子立在墻上,一如既往的孤單無助。我獨自癲狂,淚流滿面,哭泣嘶喊,它們需要拯救嗎,或許這一切,就是鄉(xiāng)村發(fā)展的必然結果?如果真是這樣,那么,若干年后,我們這些在外奔波的人,是否也像螢火蟲一樣,飄然遠去,再也找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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