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紅花開日志
已經(jīng)習(xí)慣每天下午給父母打一個電話的我，因為節(jié)日的原因，今天改在上午給父母打電話。為了不影響女兒寫作業(yè)，我拿著手機走到陽臺。通話間，突然發(fā)現(xiàn)我種的紅花開花了，透過玻璃，看到風(fēng)雨搖曳中的紅花，顯得那么鮮艷，那么柔軟，似欲滴的血，忍不住說：“媽，我種的紅花開花了！”講這話時，我的眼淚竟忍不住流了出來。這紅花籽是媽媽去年摘紅花時，給人家要的。
去年的五月，一次打電話問媽媽在干嘛時，竟然聽到媽媽說在摘紅花，我真的詫異之極。紅花曾經(jīng)是我的老家普遍種植的農(nóng)作物，但因為其產(chǎn)量低采摘艱辛，已經(jīng)有近三十年沒人種植了，媽媽去哪里采摘呢？媽媽說，她買菜時聽說鐵路北邊一塊被征的土地，因為某種原因土地只是被圈了起來，沒有被利用，院內(nèi)看管人員就把這塊土地種上了紅花原本想，紅花雇人采摘了買藥材，紅花籽榨油。但紅花開了卻雇不到采摘工人，只好對附近的村民說，他種的紅花開了，誰想要隨便摘。媽媽去到那里時，大朵盛開的紅花早已經(jīng)被摘完，剩下的只有已經(jīng)干枯或者花朵很小的，看守人都說“老太太，你來晚了，好的都被摘完了。早幾天來就好了。”媽媽說，紅花是好東西，大小多少都是紅花，不摘都浪費了。為了能把已經(jīng)干枯的紅花也采摘下來，媽媽早上早早就起床，然后騎著自行車到那塊紅花地，趁著夜露的潮氣把干枯的紅花摘下。去年的春天，老家的雨水勤快，紅花長勢旺盛，媽媽說每棵紅花都有大半人高，像小樹一樣。媽媽已經(jīng)七十歲，在歲月的流變中，身體早已發(fā)福，雙膝早已傷寒變形，穿行于這么高而且又多刺的植株中，行動該是多么的不便啊！我勸媽媽不要摘了，媽媽說：“這么大一塊地，別因為花朵小就看不見了，撿拾撿拾就能收不少紅花，人種天收不能這么浪費了啊�！眿寢尵瓦@樣一個人在十幾畝大的紅花地?fù)焓凹t花，而且一撿就是二十多天，直到撿遍了那塊地。連看守人都佩服媽媽的耐力和勤儉。
媽媽外出采摘，爸爸家里晾曬。二十多天的時間過去了，媽媽打電話說，紅花晾曬好也分裝好了，紅花分了九份。姨媽、舅舅、哥哥、弟弟、妹妹和我各一份，給我們分裝完后，剩下一些碎的細(xì)小的紅花，媽媽留給了自己和爸爸用。聽媽媽一直開心、幸福、滿足而又欣慰的說著，我的眼睛一直濕潤著，想著媽媽在植株中移動的艱難，被刺到的苦痛……
五月紅花開。寫到這里，我記憶的影像中，竟有映出幾個童年的定格。首先，在這樣冷暖適宜的季節(jié)，在我家的老宅，每個有月光的.晚上，媽媽收拾完廚房一般總會陪我們坐在院中，給我們講故事。媽媽文化不高，只有高小畢業(yè)。但在那個時代，媽媽在我們農(nóng)村也算得上是文化人了。我們姊妹四個的基礎(chǔ)教育，都是媽媽教的，媽媽的雋秀小字一直是我臨摹的對象。媽媽講的故事大多都是神話故事，或者我們家族留下來的軼事。只有一次，媽媽給我們講的是她的學(xué)校生活。也許因為祖國剛剛解放的緣故，那時候女孩子上學(xué)的很少，所以，學(xué)校組織的秧歌隊、腰鼓隊，媽媽都必須參加，而且經(jīng)常晚上到各村去演出。30多年前的農(nóng)村，扭秧歌、打腰鼓都是非常稀奇的，那時的我們只是聽說過卻從來沒看見過。因此就央求媽媽給我們表演一下。媽媽，就用兩條粗布床單，作為彩綢腰帶，系在腰間，口中唱著節(jié)奏，在我們的院子里，為我們扭起來“全國人民大團結(jié)”的秧歌舞；拿起兩雙筷子，打起了虛無的腰鼓。沒有彩妝，沒有服飾，沒有音樂，沒有配器，只有媽媽唱響的節(jié)奏和舞動的被單與筷子，我們卻是那樣的開心、那樣的歡樂、那樣的幸福，那么的滿足……媽媽的舞蹈那么的美麗！那天的月光似乎也特別的明亮，亮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映像出來還是那么的清晰，明快。那時的媽媽，只有30多歲，腰肢那么靈活、舒展；身體那么的強壯、矯健；聲音是那么的高亢、脆亮。第二個映像是今天一樣的陰雨天。那時的陰雨天，生產(chǎn)隊不用出工，男人們往往會聚在一起，抽煙、聊天，婦女們則往往會在家里趕做針線活或者紡花織布。我們家陰雨天往往會成為婦女們的“求助中心”。媽媽手巧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而且媽媽性格開朗，樂于助人。遇到做不好的縫縫補補、拆大改小、扎花繡草等等，那些嬸子大娘的總會在陰雨天，到我們家求助，媽媽都會放下手中自家的活，幫他們做。但有一次的雨天，媽媽卻接了一個整整忙活了一個多月的大求助。那次是村內(nèi)一個遠(yuǎn)嫁的姑姑，求我媽幫著做“喜活”。那位姑姑曾患有癲癇，嫁出去多年一直沒有懷孕，婆家時常嫌棄她，罵她。那年她竟然懷孕了，按照我們老家的風(fēng)俗，準(zhǔn)媽媽要在孩子出生以前，為孩子做好多件罩衣、兜兜、圍嘴和肚兜等，在孩子出生九天時由娘家用大食盒抬到婆家，展示給大家看。但曾經(jīng)的癲癇害得她不會做針線，村里很多人都畏避她，不肯幫她。無奈的她只好回到娘家，最終想到了我的媽媽，希望我媽媽能夠幫她�？粗种刑嶂难b有針線布料小包袱，低著頭膽怯的樣子，媽媽爽快地應(yīng)下了。為了趕制她的“喜活”，媽媽連續(xù)一個多月的時間，每天都要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全部利用起來，才總算給她在產(chǎn)前完成了。在媽媽的那次幫忙中，我學(xué)會了扎花，媽媽也教會了我做人。
我的媽媽不是偉人，只是這個世界上無數(shù)個平凡人之一，也是這世界無數(shù)個偉大的母親之一。她是那樣的傳統(tǒng)，那樣的堅韌，那樣的樂觀，那樣的豁達，那樣的有耐力，從艱苦的農(nóng)村生活過來，絲毫不怨恨。媽媽的那一代人的目標(biāo)，非常單純，只是顧著丈夫，照護兒女，敬養(yǎng)長輩，似乎不曾有過自己，她所有憂喜的原因總是在家人身上。
五月紅花開，看雨中綻放的紅花，我又看到了去年摘紅花的媽媽，高大的植株中，媽媽緩慢地移動著身體，忍受著疼痛在摘紅花。曾經(jīng)靈動矯健的媽媽，在歲月的流變中，早已滿頭白發(fā)。“三高”的威脅，心臟的“支架”，行動的不便，都是她大半生養(yǎng)育我們的代價！
五月紅花開，綻放了母親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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