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七十二 志第二十三
◎祭祀一
禮之有祭祀,其來遠(yuǎn)矣。天子者,天地宗廟社稷之主,于郊社禘嘗有事守焉,以其義存乎報(bào)本,非有所為而為之。故其禮貴誠(chéng)而尚質(zhì),務(wù)在反本循古,不忘其初而已。漢承秦弊,郊廟之制,置《周禮》不用,謀議巡守封禪,而方士祠官之說興,兄弟相繼共為一代,而統(tǒng)緒亂。迨其季世,乃合南北二郊為一。雖以唐、宋盛時(shí),亦莫之正,蓋未有能反其本而求之者。彼籩豆之事,有司所職,又豈足以盡仁人孝子之心哉!
元之五禮,皆以國(guó)俗行之,惟祭祀稍稽諸古。其郊廟之儀,禮官所考日益詳慎,而舊禮初未嘗廢,豈亦所謂不忘其初者歟?然自世祖以來,每難于親其事。英宗始有意親郊,而志弗克遂。久之,其禮乃成于文宗。至大間,大臣議立北郊而中輟,遂廢不講。然武宗親享于廟者三,英宗親享五。晉王在帝位四年矣,未嘗一廟見。文宗以后,乃復(fù)親享。豈以道釋禱祠薦禳之盛,竭生民之力以營(yíng)寺宇者,前代所未有,有所重則有所輕歟;蛟唬壁镏,敬天而畏鬼,其巫祝每以為能親見所祭者,而知其喜怒,故天子非有察于幽明之故、禮俗之辨,則未能親格,豈其然歟?
自憲宗祭天日月山,追崇所生與太祖并配,世祖所建太廟,皇伯術(shù)赤、察合帶皆以家人禮祔于列室。既而太宗、定宗以世天下之君俱不獲廟享,而憲宗亦以不祀。則其因襲之弊,蓋有非禮官之議所能及者。而況乎不禰所受國(guó)之君,而兄弟共為一世,乃有征于前代者歟?夫郊廟,國(guó)之大祀也,本原之際既已如此,則中祀以下,雖有闊略,無足言者。
其天子親遣使致祭者三:曰社稷,曰先農(nóng),曰宣圣。而岳鎮(zhèn)海瀆,使者奉璽書即其處行事,稱代祀。其有司常祀者五:曰社稷,曰宣圣,曰三皇,曰岳鎮(zhèn)海瀆,曰風(fēng)師雨師。其非通祀者五:曰武成王,曰古帝王廟,曰周公廟,曰名山大川、忠臣義士之祠,曰功臣之祠,而大臣家廟不與焉。其儀皆禮官所擬,而議定于中書。日星始祭于司天臺(tái),而回回司天臺(tái)遂以翙星為職事。五福太乙有壇畤,以道流主之,皆所未詳。
凡祭祀之事,其書為《太常集禮》,而《經(jīng)世大典》之《禮典篇》尤備。參以累朝《實(shí)錄》與《六條政類》,序其因革,錄其成制,作《祭祀志》。
郊祀上
元與朔漠,代有拜天之禮,衣冠尚質(zhì),祭器尚純,帝后親之,宗戚助祭。其意幽深玄遠(yuǎn),報(bào)本反始,出于自然,而非強(qiáng)為之也。憲宗即位之二年秋八月八日,始以冕服拜天于日月山。其十二日,又用孔氏子孫元措言,合祭昊天后土,始大合樂作牌位,以太祖、睿宗配享。歲甲寅,會(huì)諸王于顆顆腦兒之西,丁巳秋,駐蹕于軍腦兒,皆祭天于其地。世祖中統(tǒng)二年,親征北方。夏四月己亥,躬祀天于舊桓州之西北,灑馬湩以為禮,皇族之外無得而與,皆如其初。
至元十二年十二月,以受尊號(hào),遣使豫告天地,下太常檢討唐、宋、金舊儀,于國(guó)陽麗正門東南七里建祭臺(tái),設(shè)昊天上帝、皇地祇位二,行一獻(xiàn)禮。自后國(guó)有大典禮,皆即南郊告謝焉。十三年五月,以平宋,遣使告天地,中書下太常議定儀物以聞。制若曰:“其以國(guó)禮行事。”
三十一年,成宗即位。夏四月壬寅,始為壇于都城南七里。甲辰,遣司徒兀都帶率百官為大行皇帝請(qǐng)謚南郊,為告天請(qǐng)謚之始。大德六年春三月庚戌,合祭昊天上帝、皇地祇、五方帝于南郊,遣左丞相哈剌哈孫攝事,為攝祀天地之始。
大德九年二月二十四日,右丞相哈剌哈孫等言:“去年地震星變,雨澤愆期,歲比不登。祈天保民之事,有天子親祀者三:曰天,曰祖宗,曰社稷。今宗廟、社稷,歲時(shí)攝官行事。祭天,國(guó)之大事也,陛下雖未及親祀,宜如宗廟、社稷,遣官攝祭,歲用冬至,儀物有司豫備,日期至則以聞。”制若曰:“卿言是也,其豫備儀物以待事。”于是翰林、集賢、太常禮官皆會(huì)中書集議。博士疏曰:“冬至,圜丘惟祀昊天上帝,至西漢元始間,始合祭天地。歷東漢至宋千有余年,分祭合祭,迄無定論。”集議曰:“《周禮》,冬至圜丘禮天,夏至方丘禮地,時(shí)既不同,禮樂亦異。王莽之制,何可法也。今當(dāng)循唐、虞、三代之典,惟祀昊天上帝。其方丘祭地之禮,續(xù)議以聞。”按《周禮》,壇壝三成,近代增外四成,以廣天文從祀之位。集議曰:“依《周禮》三成之制。然《周禮》疏云每成一尺,不見縱廣之度。恐壇上狹隘,器物難容,擬四成制內(nèi)減去一成,以合陽奇之?dāng)?shù)。每成高八尺一寸,以合乾之九九。上成縱廣五丈,中成十丈,下成十五丈。四陛,陛十有二級(jí)。外設(shè)二壝,內(nèi)壝去壇二十五步,外壝去內(nèi)壝五十四步,壝各四門。壇設(shè)于丙巳之地,以就陽位”按古者,親祀冕無旒,服大裘而加袞。臣下從祀,冠服歷代所尚,其制不同。集議曰:“依宗廟見用冠服制度。”按《周禮·大司樂》云:“凡樂,圜鐘為宮,黃鐘為角,太簇為征,姑洗為羽,雷鼓雷鼗,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云門之舞,冬至日于地上之圜丘奏之。若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可得而禮矣。”集議曰:“樂者所以動(dòng)天地,感鬼神,必訪求深知音律之人,審五聲八音,以司肄樂。”
夏四月壬辰,中書復(fù)集議。博士言:“舊制神位版用木。”中書議,改用蒼玉金字,白玉為座。博士曰:“郊祀尚質(zhì),合依舊制。”遂用木主,長(zhǎng)二尺五寸,闊一尺二寸,上圓下方,丹漆金字,木用松柏,貯以紅漆匣,黃羅帕覆之。造畢,有司議所以藏。議者復(fù)謂,神主廟則有之,今祀于壇,對(duì)越在上,非若他神無所見也。所制神主遂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