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書》卷六十八·郭符許列傳第五十八
郭太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貧賤。早孤,母欲使給事縣廷。林宗曰“大丈夫焉能處斗筲之役乎”遂辭。就成皋屈伯彥學(xué),三年業(yè)畢,博通墳籍。善談?wù)摚酪糁。乃游于洛陽。始見河南尹李膺,膺大奇之,遂相友善,于是名震京師。后歸鄉(xiāng)里,衣冠諸儒送至河上,車數(shù)千兩。林宗唯與李膺同舟共濟,眾賓望之,以為神仙焉。
司徒黃瓊辟,太常趙典舉有道;騽窳肿谑诉M者,對曰“吾夜觀乾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遂并不應(yīng)。性明知人,好獎訓(xùn)士類。身長八尺,容貌魁偉,褒衣博帶,周游郡國。嘗于陳梁間行遇雨,巾一角墊,時人乃故折巾一角,以為“林宗巾”。其見慕皆如此;騿柸昴戏朵柙“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隱不違親,貞不絕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后遭母憂,有至孝稱。林宗雖善人倫,而不為危言核論,故宦官擅政而不能傷也。乃黨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閎得免焉。遂閉門教授,弟子以千數(shù)。
建寧元年,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為閹人所害,林宗哭之于野,慟。既而嘆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瞻烏爰止,不知于誰之屋耳”
明年春,卒于家,時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馀人,皆來會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為其文,既而謂涿郡盧植曰“吾為碑銘多矣,皆有慚德,唯郭有道無愧色耳”
其獎拔士人,皆如所鑒。后之好事,或附益增張,故多華辭不經(jīng),又類卜相之書。今錄其章章效于事者。著之篇末。
左原者,陳留人也,為郡學(xué)生,犯法見斥。林宗嘗遇諸路,為設(shè)酒肴以慰之。謂曰“昔顏涿聚梁甫之巨盜,段干木晉國之大駔,卒為齊之忠臣,魏之名賢。蘧瑗、顏回尚不能無過,況其馀乎。慎勿恚恨,責(zé)躬而已”原納其言而去;蛴凶I林宗不絕惡人者。對曰“人而不仁,疾之以甚,亂也”原后忽更懷忿,結(jié)客欲報諸生。其日林宗在學(xué),原愧負前言,因遂罷去。后事露,眾人咸謝服焉。
茅容字季偉,陳留人也。年四十馀,耕于野,時與等輩避雨樹下,眾皆夷踞相對,容獨危坐愈恭。林宗行見之而奇其異,遂與共言,因請寓宿。旦日,容殺雞為饌,林宗謂為己設(shè),既而以供其母,自以草蔬與客同飯。林宗起拜之曰“卿賢乎哉”因勸令學(xué),卒以成德。
孟敏字叔達,鉅鹿楊氏人也。客居太原。荷甑{惰土}地,不顧而去。林宗見而問其意。對曰“甑以破矣,視之何益”林宗以此異之,因勸令游學(xué)。十年知名,三公俱辟,并不屈云。
庾乘字世游,潁川鄢陵人也。少給事縣廷為門士。林宗見而拔之,勸游學(xué)官,遂為諸生傭。后能講論,自以卑第,每處下坐,諸生博士皆就讎問,由是學(xué)中以下坐為貴。后征辟并不起,號曰“征君”。
宋果字仲乙,扶風(fēng)人也。性輕悍,憙與人殷仇,為郡縣所疾。林宗乃訓(xùn)之義方,懼以禍敗。果感悔,叩頭謝負,遂改節(jié)自敕。后以烈氣聞,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賈淑字子厚,林宗鄉(xiāng)人也。雖世有冠冕,而性險害,邑里患之。林宗遭母憂。淑來修吊,既而鉅鹿孫威直亦至。威直以林宗賢而受惡人吊,心怪之,不進而去。林宗追而謝之曰“賈子厚誠實兇德,然洗心向善。仲尼不逆互鄉(xiāng),故吾許其進也”淑聞之,改過自厲,終成善士。鄉(xiāng)里有憂患者,淑輒傾身營救,為州閭所稱。
史叔賓者,陳留人也。少有盛名。林宗見而告人曰“墻高基下,雖得必失”后果以論議阿枉敗名云。
黃允字子艾,濟陰人也。以俊才知名。林宗見而謂曰“卿有絕人之才,足成偉器。然恐守道不篤,將失之矣”后司徒袁隗欲為從女求姻,見允而嘆曰“得婿如是足矣”允聞而黜遣其妻夏侯氏。婦謂姑曰“今當(dāng)見棄,方與黃氏長辭,乞一會親屬,以展離訣之情”于是大集賓客三百馀人,婦中坐,攘袂數(shù)允隱匿穢惡十五事,言畢,登車而去。允以此廢于時。
謝甄字子微,汝南召陵人也。與陳留邊讓并善談?wù),俱有盛名。每共候林宗,未嘗不連日達夜。林宗謂門人曰“二子英才有馀,而并不入道,惜乎”甄后不拘細行,為時所毀。讓以輕侮曹操,操殺之。
王柔字叔優(yōu),弟澤,字季道,林宗同郡晉陽縣人也。兄弟總角共候林宗,以訪才行所宜。林宗曰“叔優(yōu)當(dāng)以仕進顯,季道當(dāng)以經(jīng)術(shù)通,然違方改務(wù),亦不能至也”后果如所言,柔為護匈奴中郎將,澤為代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