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舊地后有感
由于要參加新任校長的就職，我又再度回到曾經(jīng)任職四年的地方。雖然將近二十載的歲月匆匆已逝，但是每逢歲末年初路過該校之際，仍會被那綻放在高高圍墻上頭，綿綿綠意中的橙色花朵所吸引……
一、緣起──四載因緣無量義
這是一段極為特殊的花卉情緣，它從無到有，從綠意盎然到橙紅驚艷，每年綻放著兩次的花開奇跡，頻頻書寫著四年的歲月映象，為提升屏師附小的競爭力，做了一段鮮活的歷史見證。一生無量，生生滅滅；花開花謝，來來回回。世事更替，總見大地因緣；生機綿延，只緣頓悟自然。
這段學校圍籬旁的道路，由于并非交通要道，因此行經(jīng)該處，有時我會刻意放慢車速臨窗遠眺，甚至下車徘徊花前品賞。在學生上課的時分，一方面悠閑聆聽青青校園里傳來的朗朗書聲，一方面盡情觀賞炮仗花籬中揮灑的繽紛花雨，藉以重溫和品味那段業(yè)已悄然逝去的記憶時光。
初掌屏東師范學院附設實驗國民小學（簡稱屏師附小或附小），系在1996年的賀伯臺風肆虐臺灣之際。災后巡視校園，看見多處積水未退，也意外地發(fā)現(xiàn)圍墻上方竟然架設著鐵絲網(wǎng)，無論當初之目的為何，總覺得似乎與教育理念有違。在錯愕之余，考慮如果將之予以拆除，也得花費一番工夫，幾經(jīng)思考后，乃決定在既有的結(jié)構(gòu)下予以綠化，藉以建構(gòu)一道所謂的綠籬效果。
綠籬方向確定，究竟要選用何種植栽，也是經(jīng)過一番思量。只是當時并不知道，這一個理念揮灑的神來之筆，卻不經(jīng)意地潑墨出無盡的教育情懷、以及對于大自然生態(tài)的綿綿雅興。在教育理念與自然生態(tài)相互結(jié)合之中，鋪陳了一段與家長心靈溝通的映象之旅，不僅挽救了附小招生不足的困境，也為后來的散文寫作，奠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
四載因緣，不可思議，似乎人生際遇，早在冥冥之中，已經(jīng)有所安排、有所定論了了。
二、權變──在理論與實務之間回旋
記得1996年的七月底，屏東師院何校長突然把我叫到校長室，親自告訴我，要我在四天之后接掌屏師附小。何校長表示，我所鉆研的“權變領導”都是學術的、理論的，他希望把我投入一所真實的學校情境之中，讓我能夠在學術專長和學校實務之間相互結(jié)合。四年磨練之后，必定可以出版一本《權變領導──附小經(jīng)驗》的書。
何校長對我的期盼，我并沒有實現(xiàn)，因為此一紙本的學術論著，至今依然尚未成形，更遑論是出版發(fā)行了。但是，這本無形的權變領導理論的專書，卻早已在我踏進附小校長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開始蘸筆潤書且從無間斷，也深刻地導引著我以后的學術研究以及人生發(fā)展的旨趣。
當然，促成我認真撰寫這份無形篇章的主要的原因，乃是當時我看到了那年（1996）由屏東縣政府教育局所分發(fā)來的四班160位一年級新生中，竟然只有119位前來附小辦理入學報到。有四分之一的家長，寧愿選擇至剛成立不久的忠孝國小就讀。這對一所原有輝煌歷史的國立小學、一位剛接任新職的菜鳥校長而言，真是情何以堪！
為了解決這項學校發(fā)展的長期困境，午夜夢迴，內(nèi)心總是一直掛繫著。有一天夜晚，月明星稀、秋風徐徐，在獨自返回教職員宿舍的路上，我突然靈光一現(xiàn)，想到何不採用溝通理論“簡短、直接”的原則，從家長的切身經(jīng)驗背景裡，找尋與家長溝通教育理念的有利途徑？
就因為這一念之間，在經(jīng)過四個月與學校老師折沖之后，一份每個月定時出刊的報紙型刊物──《前瞻》，終于在1997年1月中旬，學期業(yè)已進入尾聲、春節(jié)即將來臨之際，悄然誕生。而一張我親自手繪的〈源遠流長〉素描，也隨同在《前瞻》的首頁版面中出現(xiàn)，祝賀所有與附小有關的人們，新年快樂！
這份刊物的第一版是校長的專屬版面，要寫甚么內(nèi)容，著實也是一項挑戰(zhàn)，因為如果書寫深奧的教育理論，我想家長一定沒有人愿意看。因此，乃大膽決定從我的農(nóng)家背景切入，以大地為經(jīng)，以自然為緯，在描述大自然生態(tài)（動物、植物、山川、大地）的小品文作品之中，巧妙地搭起了學校與家長之間的溝通橋梁。
在《前瞻》的創(chuàng)刊號上，我初試啼聲地寫了一篇〈敞開心靈，迎接無限〉的發(fā)刊辭，正式向全體家長和老師，推薦我經(jīng)營附小的理念，沒想到竟然獲得家長廣泛的回響。曾經(jīng)有些家長還刻意利用載送小孩子上學的機會，在路邊和我討論這篇小品文的內(nèi)容。而這篇“發(fā)刊辭”是這樣寫的：
在這功利主義盛行，僥幸心理充斥的年代，我們何其有幸身處其中。放眼天下，多少人被物欲橫流所吞噬而不自知，但我們卻仍堅持理念一秉初衷者，此原因無他，乃是我們確信心靈可以洗滌、人性可以變化。而透過您我的努力，這個世界終可撥云見月、日漸清澄。
心靈是人際交往的橋梁，透過它可觀天下、明古今、鑒往來、知親疏，建構(gòu)與己、與人、與天三方面，相互溝通的無限管道。俗語說得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奔热恢\事在人，那么做為一個“人”，就必須要有理念、要有理想、不人云亦云、不敷衍塞責。唯有盡己之力，方可自助人助，廣結(jié)善緣。終究，飛翔種子之所以能夠飛翔，乃肇因于其種子的薄翼，而非僅賴外界的自然微風。
在教育改革的聲浪中，附小必須轉(zhuǎn)變，必須走出象牙塔，大膽迎接挑戰(zhàn)，藉以開創(chuàng)教育發(fā)展的新契機�；旧�，附小必須走出去，也必須要走得出去。“走出去”是一種教育理念，主要在求理論與實際之配合；“走得出去”則是一項嚴酷的考驗，因為附小必須在強敵環(huán)伺之下，展現(xiàn)其傲人之處，以利凸顯其之所以為實驗學校的原始本色。面對現(xiàn)在，前瞻未來，附小未來的走向，則成為一項相當嚴肅的課題，著實有賴于全校教師與家長共同的努力與省思。
作為附小的領航人，我心中有夢！附小教育“應以生活教育為中心，五育均衡發(fā)展為理念，強調(diào)教學、實驗、研究及實習，以培養(yǎng)具有本土、前瞻、關懷、包容之兒童為目標”。我們承繼以往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也期望能為未來的永續(xù)發(fā)展再奠新基。唯有如此，附小方可在時代的洪流中，再度擷取教育的一片天！
敞開心靈，為夢想奠基；迎接無限，替未來織夢。雖然囿于環(huán)境因素，我們無法造就“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自然景致，但是卻可在我們的內(nèi)心深處，建構(gòu)一幅附小希望的愿景──一群深具愛心的教師，培育常懷感恩之心的兒童。終究，生命誠屬有限，教育卻是無窮，以有限之生命，換取無限的生機，則人生何憾？在這《前瞻》發(fā)刊之際，謹贅數(shù)語，愿與諸君共勉之！
三、轉(zhuǎn)變──思索變革領導的意境
決定以《前瞻》這種刊物與家長溝通，當時真的沒想到，后來竟然演變成為我對大自然的一種偏好，也讓我除了在學術論文的撰擬之外，多了一道可資發(fā)抒情感的心靈管道。從理性到感性，從學術到小品，這樣的心情轉(zhuǎn)變，不僅讓我的學生驚訝，更意外地使得每個月校長的“映象之旅”小品文，成了家長期盼與搜集的對象。
這項創(chuàng)新的溝通模式，轉(zhuǎn)變了家長對附小的刻板印象，也對后續(xù)的附小新生招生，起了重大的轉(zhuǎn)機。雖然，一年之后仍有十七位新生未能報到，但是兩年過后的附小招生率，則是已經(jīng)達到百分之百的夢幻目標。洗滌了多年來的家長負面印象，附小終于能夠在教育改革的浪潮中，拾回了以往省立學校時代的鋒芒，重新走出屬于自己的一片教育藍天。
在這種轉(zhuǎn)變的過程中，我曾以一篇〈龍舟競賽〉的小品文，揭橥群策群力之中，領導者所應站穩(wěn)的高度：
“眼高手低”雖然是批評一個人不切實際、好高鶩遠的說詞，但是用在為人處事方面，卻也相當務實。因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每個人不妨向遠處前瞻，但卻必須從近處著手。 俗語說：“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一個人必須目標遠大，但相對而言也必須踏實。目標遠大并沒有錯，錯在自己不了解真正的情況，以致于好高鶩遠、走入偏鋒。因此，有效地衡量自己的能力，并腳踏實地、按部就班地循序漸進，藉以達成預定之目標，可能是我們成就任何事業(yè)的不二法門。 龍舟競賽目前已是我國端午節(jié)的傳統(tǒng)習俗，它標榜著中國人永遠向前、努力不懈的精神。在擂鼓聲中，全體成員集中全力、劃槳一致。其目標明確──奪標，其理念相同──用心向前。借著糾合眾人心力，以達成遠處之目標。因此，其可說是眾志成城的最佳具體表現(xiàn)。
但是，在此喧騰的熱烈氣氛中，每個人所注目之焦點，卻可能僅限于那種高昂優(yōu)美的劃槳動作，而忽略了那位在船尾默默掌舵的導航人。沒有他，龍舟可能左右擺蕩，無法定向；沒有他，龍舟可能差以毫厘，失之千里。因為，現(xiàn)實很殘酷，掌握不到標旗，就是失敗，不論我們的龍舟是否比別人超前！
在一個團體中，每個人都很努力，并不代表一定成功！一個班級，如果沒有教師的辛勤導引，其成就將屬有限；同樣地，一所學校，如果沒有校長的睿智，其形象也很難創(chuàng)新。事實上，墨守成規(guī)并不見得不好，但是永遠的因循守舊，卻絕對是落伍，尤其是在這瞬息萬變的今日！
同舟共濟，龍舟導引心方向；糾合群力，舵手睿智握標竿。方向是努力的標竿，也是糾合眾志的利器，但是方向的擬定卻須要遠見，尤其是心（新）的方向，更是如此。精心擘畫，神游馳騁筆墨間；運籌帷幄，揮軍決勝千里外。終究，用“心”能使脈絡分明；“用心”則可成就更多。觀之我國的龍舟競賽，我們學到了什么？
當然，在寫了領導者之外，一篇〈插秧背影〉的文章也隨之應運而生。在這篇小品文中，除了丟擲秧苗的“領導者”之外，實際負責田園插秧工作的“教師”， 也隱約于文章之中，娓娓鋪陳：
在傳統(tǒng)的農(nóng)耕工作之中，插秧是以后退方式進行的。在春耕插秧時節(jié)，只見一排排頭戴斗笠、向前彎腰的農(nóng)夫，左手拿著已刈葉好的整捆秧苗，右手則快速地來回于秧苗和水田之間。而一行一行井然有序的稻田圖案，乃經(jīng)由這雙心靈巧手，逐漸編織完成。
沒有音樂，沒有山歌，有的僅是抽取秧苗的沙沙聲、以及沉重拔腳時所產(chǎn)生的泥水聲。因為在這沉寂的稻田之中，每個人的目標都很清楚。不時地抬起頭來，輕瞄一眼成行秧苗，藉以及時修正無心的偏斜，導引正確之布局。因為，插秧者心中所企望者無他，只愿行行筆直，毫無例外。
基本上，插秧是一種跟時間競賽的工作，早一天將秧苗植下，就可多一絲有效成長的契機。當然，要在起跑點上坐擁先機，也得賴于是否能夠?qū)⒀砻缭钤�(wěn)才行。因此，插秧者的力道、經(jīng)驗與睿智，就顯得相當重要；否則一夜過后，整組秧苗橫躺漂浮，不僅生機蕩然頓失，其重新補植插秧，也得費好一番工夫。終究，植物成長的生機，僅能靠農(nóng)人一點一滴的辛勤累積，絕對無法予以整批購入。
插秧需要秧苗，秧苗則得靠分送秧苗者。他事先以籃筐挑至田埂，而后一捆一捆地丟至田中，以備插秧者隨時撿拾插秧。秧苗丟得太稀疏，會產(chǎn)生無秧苗可用之窘境；如果丟得太密集，也將會因秧苗的過剩，而阻礙插秧過程的流暢度，甚至于尚需在事后花費時間，撿拾田中剩余的秧苗。因此，分送秧苗者的經(jīng)驗和判斷，就顯得格外重要。
基本上，這位分送秧苗者，一定是一位頗有經(jīng)驗的插秧者。他憑借著心中已有的地圖，以本身的插秧經(jīng)驗和拋擲力道，巧布每捆秧苗的最佳落點。此一工作看似簡單，其實是充滿智慧的。
成竹在胸，心靈智布拋秧處；兢兢業(yè)業(yè)，巧手編織稻作圖。在整個插秧圖中，我們所見到的，可能僅是一群汗?jié)竦谋秤�，而幕后的布局者，卻未必為人所注意。終究，臺前幕后僅是背景互易，不必強求名份；真正的重點在于所上演的戲碼，是否足以吸引別人的欣賞與贊嘆而已！
四、應變──鋪陳教育實踐心觀念
在教育的歷程之中，教師是實踐的核心，因此對有關這方面的陳述，也就相形較多。當初學校為何會從繁華趨于沒落，教師其實是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為了讓教師在專業(yè)的外表之下，內(nèi)心能有更多省思的空間，所以一篇篇有關大自然的教育故事，乃因之而應運而生。
最先被提出來的，都是與教師、家長經(jīng)驗有關的植物，因為我認為，任何論理說教的過程，如果缺乏實境的經(jīng)驗襯托，效果將會大打折扣。從大地自然之中取法，絲瓜、稻子等植物，乃紛紛現(xiàn)身入鏡……
(一)絲瓜心
我出身農(nóng)家，向來對農(nóng)作物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之前，就曾因為在校長室陽臺栽種絲瓜而上報。其實，栽種絲瓜這件事很平常，比較奇特的是，它被我種在一向被認為不食人間煙火的學校──附小。
絲瓜應播種于農(nóng)歷春節(jié)前后，最遲于元宵節(jié)之時。由于當時天氣較冷，往往會有一段蟄伏期，而后才開始生根萌芽。剛萌生的初期絲瓜，其株體瘦弱、成長緩慢，必待氣候轉(zhuǎn)暖，方能沖破囿限快速生長。此時，必須給予充足的水分、以及適度的養(yǎng)料，藉以增益其體質(zhì)，擴展未來發(fā)展的根基。
絲瓜長至十五公分左右高度時，必須將其絲瓜芽摘除，而后在其上棚架之后，再選擇性的摘除一次。摘除絲瓜芽的目的，乃在于迫使其發(fā)展出側(cè)芽，以期使一棵絲瓜，能產(chǎn)生多條絲瓜藤，藉以增加絲瓜開花結(jié)果的數(shù)量。因此，一個絲瓜棚，往往僅須栽種三、四棵絲瓜苗即可，太多棵反而對整體發(fā)展不利。
由于絲瓜并無獨立成長能力，必賴其蔓須纏繞攀爬物，方可穩(wěn)定生長。一旦絲瓜藤超出棚架，蔓須抓不到攀爬物時，只消短短兩三天時光，絲瓜芽就會呈現(xiàn)明顯的萎縮現(xiàn)象，而其生長也將會逐步趨向終止。因此，適時地給予絲瓜藤必要的協(xié)助與導引，使其能抓穩(wěn)目標，避免茫然無依，乃是非常必要之舉。
俗語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但是，如果沒有抓穩(wěn)時節(jié)，如果缺乏對物性之了解，而純粹以自己的感覺而種、或者僅是隨自我興致而栽，那么種瓜將不見得可得好瓜，種豆也不見得會得良豆。因之，充分了解物種之原始本性、以及培育栽種之最佳時機，而后再輔以自己的情感與用心，方能享受喜樂，期望有好的結(jié)果。
絲瓜永無語，讀書常有心。在知識的心田中，如何忍受孤寂，如何站穩(wěn)腳步，如何按部就班循序漸進，將不僅考驗個人的毅力，也將會沖擊每個人整體之心思。終究，萬丈高樓平地起，每個人不妨目標遠大，但卻應從近處著手！你認為呢？
(二)、刈葉秧苗
田畦中蘊育的秧苗，在生長約二十天后，已經(jīng)長成十五至二十公分的高度，就可將其拔起并移置水田之中，準備插秧了。此時的水田，業(yè)已整地完成并引入渠水，在平靜無波的如鏡水面上，水光瀲滟浮云倒映，群鷺紛飛白影翩翩，勾勒出一幅生趣盎然的田野春耕圖。
由于秧苗在田畦育苗之時，系采取高密度撒種方式，其成長空間顯然受到相當嚴重的擠壓，因此秧苗皆長成高高瘦瘦的模樣。然而，此一瘦弱的景象，在移植至稻田之后，則將會因為生存空間之擴大，而有著重大的改觀。
基本上，在拔取秧苗、洗凈其根，并用稻草將其扎成一捆一捆之后，接著必須將秧苗葉子部分，以刀子割除，其長度大約占整株秧苗的三分之一左右。此一作為，如僅從表象觀之，的確是多此一舉。然而，如果能再深入探究的話，則將可發(fā)現(xiàn)，這其實它是充滿著哲理，隱涵著秧苗以后能否有效發(fā)展的重大契機。
原來，農(nóng)夫為了節(jié)省秧苗，插秧時每組約僅植入五、六株。而將秧苗葉子割除之目的，除了避免水分的過度蒸發(fā)，影響秧苗本身的存活機率之外，主要則在于期望秧苗能在此一困頓潛伏期中，快速修補已遭拔斷的舊根，并重行發(fā)展出新根系，以便根生大地健全其莖，為日后的分株繁衍預作準備。此外，當新芽嫩葉逐漸從稻莖抽出之際，其分株也會不斷地根基部分迸出，并逐步建構(gòu)其每叢四、五十株稻莖的規(guī)模。
事實上，根是植物生長的基礎，如果在移植過程中，根部遭到嚴重損傷，那么植物的生機也將會受到嚴重的打擊，因為植物所需的水分和養(yǎng)分，都得靠它來汲取。因此，名之為“根基”，著實有其特殊涵義。
也正因為秧苗根部，對水稻一生發(fā)展的重要性，因此在拔取秧苗、準備插秧之前，必須再行引進更多的水源。引入水源的目的，一方面在于軟化稻畦泥土，藉以降低拔取秧苗時，稻根折損的程度；另一方面則系利用這充沛的水源，來回漂洗根部泥土，以避免在強行拔取須根泥土時，造成根部的二度斲傷。
刈葉挫折，潛沉秧苗益形健碩；順境浮華，驕矜人心逐步萎靡。在教育之路上，除了給予學生必要的協(xié)助與關懷之外，培養(yǎng)其對挫折的容忍力，也將是一道嚴肅且重要的'課題。終究，一個無法靜心涵養(yǎng)、戮力潛修的人，其自我反省的能力，其實也將極其有限！
五、順變──扎深心靈改革的園地
為了讓這份改革的氛圍，能夠繼續(xù)延續(xù)下去，在小品文的取材方面，乃逐漸由植物世界轉(zhuǎn)向于大自然，希望藉由大自然內(nèi)蘊的深層意境，豐富教師和家長的心靈和思維。因此，有關大自然的山林、云霧，乃逐漸出現(xiàn)于《前瞻》刊物的首頁……
(一)、菩提新葉
看到大地另一種形式的幻化，是在多年前一個清明節(jié)的偶然。那一天，天空多云無雨，但是風勢不小。
從臺南鄉(xiāng)下返抵高雄，已是晚霞夕照時刻。當車行博愛路時，但見寬闊的安全島上，兩行樟樹綠意盎然，而人行道上的菩提樹，則是黃橙一片。一陣強風掠過，在樹影搖曳的沙沙聲中，無數(shù)的黃色葉片，紛紛自上方飄落；慢車道上，原本滿地的黃葉，也隨之而飛舞翻滾，讓人有著置身山林之感。這是菩提換裝時分，時序季春四月。
地處亞熱帶的臺灣，一般人對落葉的感受，可能僅限于秋天的楓紅時節(jié)。而那種“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凄美景象，也的確令賞楓的人們，憑增無盡的驚嘆與遐思。天之于物，春生秋實，而秋之落葉，基本上著眼于生命之潛沈，它隱涵著對生物的肅殺氣氛。終究，在繁華落盡之后，疲憊的生命，總需要有一番潛修靜養(yǎng)之空間，以待來春的驚蟄、大地的復蘇。
春之落葉，雖外表與秋之落葉無異，可是卻無〈秋聲賦〉中所描述“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的凌霜氣氛，反而有著一股溫馨感性的寧靜。因為在落葉繽紛之中，新芽嫩葉卻靜悄悄在你我不察之中，突然滿樹迸放，展現(xiàn)出另類的換葉風情。因此，春之落葉，焦點在于新舊交替，它一方面顯示出對既有生命之尊重，另一方面也表達了對未來發(fā)展的無限希望與憧憬。
一種落葉，兩類風情。基本上，天有時序，物有生機，只有依循自然法則，方能可長可久。如果不依時令，強行抽芽換葉，則原本的無限生機，可能會在秋之寒氣、冬之大雪之中，遭到無情的摧殘與斲傷。雖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環(huán)境卻能左右運氣走勢，不違“命”理，方能改“運”。唯有徹悟自然天理，洞悉內(nèi)外環(huán)境，且能知所進退，方可順勢而為，期待有成。
鉛華落盡，靜心涵養(yǎng)蘊育新機；新舊交替，無限菩提綻放禪意。當落葉飄零，新芽未萌之際，總覺蟄伏乃是智慧之舉。終究，忍片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環(huán)視大雪壓境之處，軟枝者雪落，硬枝者樹折。兩種落葉，一樣風雪，而人生際遇，似乎也僅此而已，不必強求！
(二)、心靈韌草
在一場決定性的棒球比賽中，一位全隊最優(yōu)秀的投手，身負重責擔負救援任務。在全場觀眾的關注聲中，該隊竟然輸了，而且摔得不輕。比賽結(jié)束之后，該位投手非常懊惱地跑到教練前面，深深一鞠躬之后說：“教練，對不起！因為我的疏忽，使我們輸了球。”
教練看一看他，隨后彎下腰，從地上拔起一根草，對他說：“你有沒有辦法在不折斷它的情況下，使它變短？”投手接過那根草，左思右瞧了好一陣子，可是卻仍然想不出好辦法。教練看在眼里，便隨手又從地上拔了一根更長的草交給他，并且告訴他：“要別人變短的最好方法，就是設法使自己長得比別人更長！”
這是個俯拾皆是的故事，情節(jié)十分平常，沒有任何突出和傲人之處。唯一特別的，乃是它刻意隱藏了勝利者的喜悅，而僅突顯失敗者的心情感受。失敗雖是事實，但是如果能在失敗之后，心平氣和地檢討個中原因，并且在未來時分，盡力挑戰(zhàn)自我發(fā)展的極限。那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曲解事實、諉過環(huán)境，固然無濟于事；自艾自憐也只會限制成長的腳步，無助于現(xiàn)況改變。改變事實的快捷方式，乃在于遠離鉆牛角尖心態(tài)，開闊物我溝通的橋梁。終究，在那里跌倒，便應從那里爬起來。只是在爬起來的過程中，應靠自己的努力和實力，而不是別人的施舍與憐憫。
成長固然有其限制，但是盡心和努力，卻永遠是避免懊悔的良方。基本上，人須具備鴻鵠之志，但卻應務實地從近處著手。此誠如荀子〈勸學篇〉所言：“不積蹞步，無以致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終究，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強迫自己超越巔峰，總比期盼別人倒下來得實際。
心靈無限，明鏡乍現(xiàn)透徹世間平常事；韌草有心，靈光頓悟點化心情落霧人。勝敗本無常，不必全責己過；心境須清澄，有賴塵埃勤拂。前景重重，豈能件件如意？往事歷歷，那堪事事回首！去蕪存菁，神清氣凝。終究，扁舟一葉，載不動許多愁！
六、回眸──伊人燈火闌珊處
已數(shù)不清多少次在清晨的六時許，從屏東驅(qū)車北上前往嘉義。露珠粒粒點妝車頂，微風徐徐伴隨涼意，依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國道三號將會晨霧彌漫，只是霧氣濃淡有別而已。
晨霧中的國道三號，兩旁景物總會依循造物者輕盈的筆觸，恣意挑染層層白妝。視野隨時空流轉(zhuǎn)，景致依地形變易，時而白霧撲地天空迷蒙，時而大地清明滿園綠意，遠望斜張橋若隱若現(xiàn)，近觀中寮山云霧縹緲。
無論從高雄或屏東取道國道三號北上，中寮隧道乃是必經(jīng)之地。在隧道入口處西側(cè)，山體呈現(xiàn)三十度左右的緩坡，由于地處中寮山南側(cè)，陽光日照充足，寒氣難以欺凌、因此不論寒暑季節(jié)，此處總是綠意盎然、青翠欲滴。這與北面山區(qū)的惡地地形，上頭寸草不生的場景，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斜坡上生長著一大片各類林木，由于山形陡緩有致，林木也就呈現(xiàn)出多層次的樣貌�？梢韵胂筮@些林木，當初如非從種子萌芽，應該就是小樹種植，絕非如同都市公園植栽或是行道樹一般，系由大樹斷根移植而來。由于小樹可以深根，因之能夠穩(wěn)固地根生大地，建構(gòu)出這一片屬于大地山林的自然美景。
在霧氣彌漫的季節(jié)，每當路過中寮隧道時，我總會放空心思、凝神靜觀，細細品味這大自然的賜予。重重斜坡依稀含翠，層層林影宛如蒙紗，在輕盈山嵐隨風飄逸之中，觸目所及的斜坡林影，也隨之而輕波曼舞，猶如國畫中的縹緲云霧、出閣新娘的薄紗驚艷一般，令人心動、令人陶醉。
事實上，這條路上的景物與平常所見者完全相同，其唯一不同者，也僅是清晨的濃霧。而經(jīng)由這場濃霧的襯托，竟然會展現(xiàn)出與平常所見截然不同的朦朧風貌，這倒使我想起國畫之中的縹緲云霧來。憑借著這些云霧的回轉(zhuǎn)裊繞，使得整幅畫作更加柔美、更具靈秀，也更富有讓人翱游群山的想象空間。
原來看似飄忽不定的淡白霧氣，居然也能成為點妝大地的主角。讓原本單純的晨霧、微風、林木，在大地、山巒微妙襯托下，揮灑出不同于晴空艷陽下的另類風華。不禁贊嘆造物者的神思巧手，讓人有緣走入大自然畫作之中，親身體會那種“云深不知處”的國畫境界。
一直期盼能夠有緣到安徽的黃山一游，目睹那片綿延不絕的國畫般美景�？礉娔綆n，觀峭壁奇松，領悟自然綿延不絕的禪意，探索人生那種深層演繹的哲理。因為這片大自然的秀麗美景，系在大地變化中建構(gòu)，在云霧縹緲、日月照拂下成長，沒有矯揉、也無造作，一切皆順應大自然的無為法則而行。
如今，中寮隧道上方業(yè)已重新整建，記憶中的林蔭斜影，已被多層的石壘所取代。行車經(jīng)過，及目所見之處，土黃色澤撲地，林木消失，綠意蕩然，而那種原本可在寒暑、陰晴、風雨之間，幻化不同場景的斜坡林影，也隨之而化為烏有。此情此景，著實令人有著不勝噓唏之感！
因緣晨霧微風，情系大地氤氳，中寮山顛云霧縹緲，斜坡林影婀娜飄逸。借景大地霧氣，潑墨林間山嵐，以智慧綜觀大地，用情感書寫山林，期盼未來能在那神來之筆的彩繪中，再度揮灑這片山林煙云與田園野趣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