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這下,咱們怕是回不去了!薄盎厝チ,就得好好活著!彪娪啊痘钪分幸欢魏唵蔚膶Π祝瑯銓崊s觸及人心。福貴和春生眼前橫著一地凍死的傷兵,與前夜遍野的哀號形成了一種陰森的聯(lián)系?諘绲幕囊吧嫌泻芏嗳,但只有兩個人活著,裹著死人身上扒下的軍大衣。
我感到了一種荒涼的壓力。正像小說中,余華用一種蒼涼的筆調以全知者的姿態(tài)默默地還原的那個寂寞的悲劇。“我”對面的這個能夠看到自己過去模樣的老人,用看似淡然和樂觀的語調回顧自己的一生。他的講述,精彩生動又帶著農民的粗俗,卻莫名顯現(xiàn)出一種哲學氣息。正如余華所言:“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
人的軟弱之處在于,我們永遠不知道死神在何處陰險地笑著。就連那些自行了斷的絕望者和那些為理想犧牲的仁人志士,也都是在無路可走的困頓中,召喚來近在咫尺的死神的。人們常常思索一個宏大的哲學命題:人為什么而活著。對于偉人,譬如科學家、文學家或是政治家,答案或許是為了科技的進步、文化的棲息或是全人類的幸福;對于凡人,譬如販夫走卒或是引車賣漿者流,答案或許是親人、愛人或是自己。
然而我們有時會陷入思維的怪圈中,感到一種莫名的`失落。當我們仰望頭上深邃的燦爛星空時,我們會受到無窮在時間與空間上的窒息,我們此刻見到的星光是在幾千年前從如今可能早已滅亡的星系中發(fā)出的,而我們注視著的某顆星球曾以碩大無朋的姿態(tài)從宇宙深處凝望過我們。相形之下,人活過的一生是如此短暫,人活著的世界是如此渺小,以至于我們在浩渺的宇宙中審視的自己不過是一粒塵埃,我們創(chuàng)造的物質財富與精神財富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但我們仍有驕傲的資本。我們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局限,能追問自己的內心,能尋求活著的意義。我們同萬物最本質的區(qū)別便在于思維。活著不等于存在。
活著便是于軟弱的天性中憑著一種本能的生活的動力,孤獨地走完人生。我們的身邊總有人陪伴,但唯一陪著我們活著的只有我們自己。
從這個角度上說,人是孤獨的。當我們體會到一種恰到好處的舒適的快樂時,我們急于同別人分享,但我們知道幸福只能自己感知;當我們受到一種或深或淺的心靈上的傷害時,我們渴望有人能撫慰我們,但我們明白傷口只能自己愈合。因而雖然作為群居動物,人類卻只能自救。而活著,便是一條救贖之路。在命運的嘲弄下,人只是手足無措的承受者,又因為孤獨而更顯悲涼。經受了普通人的命運悲劇后,看著至親的人一個個離開自己,孑然一人立于世而能頑強地活著,正如周國平所說,是維護了人的尊嚴。
小說里,福貴的所有親人,父母、有慶、鳳霞、家珍、二喜、苦根,一個一個離他而去,最終只剩福貴一人,以及一頭老牛,在空曠的世間相依為命。一人一牛,同樣年老,同樣孤獨,同樣活著。
雖然寂寞,雖然痛苦,卻依舊樂觀,依舊從容。他不過是千萬勞苦大眾的一個縮影,是從古至今無數遭受著悲劇的人們活著的共同容顏。
好好活著,是無數中國人最樸實然而最切實的愿望。而活得幸福,活得美好,活得有尊嚴,是自古而今常駐在所有華夏兒女心中的中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