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歌

“正月里是新年來，咿喲喂——妹娃兒去拜年咯咿喂……”

“妹娃兒要過河，哪個來推我嘛……”

“還不是我來推你嘛……”

這原是流傳在川湘一帶男女對唱的民間小調(diào)，名，“龍舟小調(diào)”。

每當(dāng)這首歌甜甜響起時，我心里總是縈繞著千絲萬縷的情意——國情、鄉(xiāng)情，親情……

許多年前，我們舉家由四川重慶遷居上海。

從祖國的西南山城到東部大都市，自然有許多方面要學(xué)著適應(yīng)、學(xué)著接受的，尤其是語言溝通。所幸，父母都是教書匠，普通話還是不成問題的，我和弟妹們是小孩子，和上海同學(xué)在一起玩也很快用“洋涇幫”上海話與當(dāng)?shù)厝藢υ捔�，可是外婆不行，她既不會說普通話，更聽不懂上海話，只能每天郁郁寡歡地做著沒完沒了的家務(wù)活。

沒有了家鄉(xiāng)親朋好友的串門問候；沒有了夏夜充滿笑聲“龍門陣”；也沒有了外婆的喜悅……

我有時努力做鬼臉、說笑話想逗她笑，她輕輕一笑說：妹兒乖，寫作業(yè)去。

爸爸媽媽總買些禮物給她，外婆說：莫浪費了哦！

外婆以前是大家閨秀，性格溫和謙順。外公在媽媽很小的時侯就去世了，她含辛茹苦地帶大了媽媽，又帶大了我們。

如今看著滿頭白發(fā)還在默默操持家務(wù)的外婆如此寂寞，全家人心里很難過，也很無奈。

有一天，電視里唱起了“正月里是新年來，咿喲喂——妹娃子要拜年咯喂……”

“妹娃兒要過河，哪個來推我嘛……”

“我來推你嘛……”只見外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坐到電視機前，眉開眼笑地看著，聽著，還說；這個妹兒好漂亮哦……

哦，甜甜的鄉(xiāng)音啊，外婆的開心，使全家都開心了！

這以后，每當(dāng)有歌手演唱這首歌時，弟妹們都搶著告訴外婆“外婆，你的歌來了！”

于是這首歌在我們家便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外婆的歌。

后來媽媽買了一臺VCD，讓我去買了一張有“龍船調(diào)”的.碟，并設(shè)置為“重復(fù)”。

外婆在“妹娃兒”的伴唱下，笑咪咪地做著事……

十幾年后，外婆因心臟病離開了我們！

行葬禮時，大廳里沉沉的哀樂伴著親朋好友的哭聲。

我對媽媽說，媽媽，外婆不喜歡這個曲子……

媽媽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去換成了“龍船調(diào)”。

我希望“妹兒”甜甜的歌聲伴隨我辛勤善良的外婆走進(jìn)天國……

前些日子，在電視上看了重播的《宋祖英維也納金色大廳個人演唱會》，她獨唱了這首歌，當(dāng)唱到“妹娃兒要過河，哪個來推我嘛？”臺上“金發(fā)碧眼”的先生們居然很熟練地用湘西俚語應(yīng)答“我來推你嘛！”我忍不住思緒萬千，熱淚盈眶——

祖國的繁榮興旺，家鄉(xiāng)的“妹兒”“推”過了重洋，遠(yuǎn)在天國的親人可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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