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身影散文

　　一個寧靜的山村，幾間老舊的瓦屋，這里是一群兒女永遠的精神家園。

　　父母健在的時候，這里充滿了生機。屋里屋外閃動著兩位老人忙碌的身影。雞成群，豬滿圈；果木繁茂，蔬菜蔥蘢。一派欣欣向榮。

　　父親是個訥于言而敏于行的人。他很有生活品味，尤其愛整潔。小巷門外有一條檐溝，又狹窄又不平，很難清理。父親經(jīng)常用鋤頭刨去里面的落葉淤泥，又用掃帚仔細打掃，弄得像屋里的地面一樣干凈。小巷門口石壁下有一小塊空地，父親把它修得平平整整的，讓家人冬天在這里曬太陽，夏天在這里乘涼。他做這些事的時候雖然累得直不起腰，可是臉上總是掛著舒心的笑容。

　　父親知足常樂。他很愛酒，可是不貪杯，每次喝一兩。不管喝什么酒，他總會咂著嘴笑瞇瞇地說：“該酒好質(zhì)量！”孩子們孝敬他的好酒，他舍不得獨自享用，一定要等到家人團聚的時候與大家共享。他喝了酒心情特別好，話也比平時多了。興致高的時候還吟詩作對呢！父親識字不多，可是崇尚文化。有一次父親問我：“好多人用‘英’這個字做名字，這是什么原因��？”態(tài)度虛心得像個小學(xué)生。我說：“男的叫英是勇敢，女的叫英是美麗。”其實我也說不清。可是父親聽了很滿意，恍然大悟似的說：“啊，原來是這樣�！卑�鋒考上大學(xué)的時候，父親很高興，擬了一副對聯(lián)。可惜我現(xiàn)在只記得下聯(lián)的一半“時來爛鐵變黃金”了。父親擬對聯(lián)從來不動筆，而是打好腹稿之后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讓大家品評。我們聽了都說好，老人家很有成就感。

　　父親的胸懷是坦蕩的，對兒女有足夠的寬容和體諒。雖然兒女成家之后各自忙于生計，對老人的照顧是有限的，可是父親并不介意，總是說自己福氣好。有一次，我的一位同事問他：“兒媳對你好嗎？”父親回答：“好！好！我三個兒媳婦都好！”

　　母親跟父親一樣，也是一個很愛子女的人。每一個兒女都是她的心頭肉。兒媳和女婿也不例外。

　　家里有好吃的東西母親總是留著等兒女們回來。有一個周末，大姐夫從外地回來，母親高高興興地從樓上找出綠豆啦，花生啦，線粉啦，臘瘦肉啦，做好吃的飯菜招待他。母親一邊忙碌著一邊說：“阿榜難得回來一次。這些東西都是他喜歡吃的。”其他的兒女回來，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母親很珍惜榮譽，特別是兒女們的榮譽。她經(jīng)常對我說：“莫看佛保小時候不喜歡說話，他會讀書，還上了躍進班�！痹谀赣H看來，上躍進班是莫大的光榮。她為兒子感到驕傲。

　　兒女們的客人來了，母親總是熱情接待。有一次，我娘家那邊幾位同事來看我，母親做了一桌又豐盛又可口的飯菜招待他們。我現(xiàn)在還記得其中除了臘肉雞蛋干筍炸豆腐之類農(nóng)家最好的待客菜之外，還有一盤又香又脆的炸蝦片。那年頭家里生活是拮據(jù)的，母親為了給兒女們爭氣，總是千方百計把客人款待得體體面面。

　　我32歲那年參加教師錄用考試，母親為我捏著一把汗。結(jié)果出來之后，母親對我說：“佛保說，這次參加考試的多數(shù)書比你讀得多，又年輕，只怕你沒指望。你到底還是考上了�！闭Z氣里有慶幸，有贊賞，更有自豪。

　　那年冬天我和大嫂一起動手給老人縫制了兩條棉褲。褲腿做得過肥，有點難看�？墒抢先藵M意得不得了，說寬寬大大穿著舒服。母親逢人就說：“這是我細花跟書敏替我連的�！�

　　聽遠謀說，在他們兄弟姐妹還是孩子的時候，父母親曾經(jīng)蒙受過一次不白之冤。如果這個冤案不推翻的話，對這個家庭的`打擊將是慘重的，經(jīng)濟上的處罰不說，更糟糕的是名譽掃地，一家人將從此抬不起頭。事情發(fā)生后，母親一個人不聲不響走出家門，步行幾十里路到縣城，向有關(guān)部門請求幫助。有關(guān)部門通過調(diào)查取證，很快為父母洗雪了冤枉。母親沒有上過學(xué)，卻能夠在緊要關(guān)頭鎮(zhèn)定勇敢地采取正當(dāng)?shù)氖侄蝸砭S護自己的權(quán)益。就憑這一點，母親就算得上是女性中的佼佼者。

　　家里有慈愛的父母，兒女們對家格外依戀。到了節(jié)假日，在外面工作的兒女陸續(xù)回來。如果是在冬天，夜里，一家人圍坐在火爐旁。父親抱著孫兒坐在木桶做的座位上，閉著眼睛，微笑地聽大家講從外面帶回來的新聞。母親一面開心地聽大家說話，一面不停地往火爐里添木柴，忙著做晚餐啦，燒熱水啦。母親的四寸金蓮時常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可是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響，好像是怕驚動了家人，破壞了屋子里的和諧氣氛似的�；璋档拿河蜔粝�，暖暖的爐火旁，籠罩著濃濃的親情。

　　無論什么時候想起這些往事，心頭總是充滿溫馨，充滿眷戀。

　　兩位老人早已遠去，留給我們的是無盡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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