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記憶中的那些歌

　　鄙人是一個愛音樂的人，盡管看不懂五線譜，也不知道音樂的諸多派別，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對音樂的鐘愛之情。而且，我在近日重溫那首只在1997年夏天流行過的《東方之珠》時，才猛然發(fā)現(xiàn)：對于中國人來說，某些經(jīng)典歌曲的魅力和作用遠不止是讓人們的耳朵享受了一次視聽盛宴，它還可以變成民族記憶的一部分，而且是具有主軸性質(zhì)的一部分。

　　記得1997年夏天，全國各地都在反復播放這首用特殊情感譜寫成的《東方之珠》。那時的我（6歲）還不明白這首歌的含意是什么、有多深，只是覺得它的旋律很獨特，也很優(yōu)美，便一遍遍地聽著。現(xiàn)在想來，那其實是一個滄桑的民族對遲歸的赤子的脈脈獨語：任海風吹拂了五千年/請別忘記我/永遠不變/黃色的臉。這兩句歌詞，我聽過無數(shù)遍，也在心中默念過無數(shù)遍，但我真正聽懂它，真正聽懂來自兩片土地（盡管它們在地理意義上未曾分離）上的共同心聲，是在多年之后。

　　香江的水，帶著著太多的期盼與淚水，流進了公元1997年。承載著它的土地依然是那片土地，只是，曾經(jīng)踩痛了它的異國馬蹄已經(jīng)遁去，那根沾著中國人的血的鞭子也被闖入者悻悻地收起，大不列顛的國旗已悄悄降下。當中國國歌回蕩在那個已然有些陌生的天地時，香江的波濤也在隨著國歌的旋律律動。太多凝視著那片飄動的紅的眼睛模糊了。當國歌停止后，人們不約而同地哼唱了起來：請別忘記我/永遠不變/黃色的臉……久違了，黃色的臉。

　　由這首歌，我想起了另一首與民族記憶融為一體的歌，那就是在兩年多之后被所有中國人含淚唱出的《七子之歌》。盡管那時的我依然不能領(lǐng)會那蒼涼的旋律中都包含了什么，但我卻幸運地成為了民族記憶的參與者：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名/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但是他們掠去的/是我的`肉體/你依然保管我內(nèi)心/的靈魂。這幾句用眼淚匯成的歌詞，唱出了淤積在你我心中三百年的痛和屈辱，也讓中國人得到了一種源于屈辱的洗禮。三百年來的苦和憂傷，全部匯聚在了幾十個文字中。國人靜靜地聽著它，品味著那種已經(jīng)消失的苦澀。今天，那首歌以及那段黑色的記憶早已變得遙遠而陌生。但當人們偶爾聽到這首歌，仍然會想起1999和1699這兩個歷史的端點，以及端點之間那條漫長的回家的路。

　　如果以上兩首歌的主旨是跨越時空的思鄉(xiāng)之情，并由此引起了關(guān)于不堪回首的昨日的回憶，那么，另一些歌的作用，則是定格歷史�！豆睦藥Z之波》便是與這兩首“特殊事件”同樣有歷史意義的歌。這首歌所反映的思鄉(xiāng)情懷，當然與前兩首歌有本質(zhì)的差別，但這并不能掩蓋音樂對于細膩情感的刻畫作用。那柔和的曲調(diào)中，飽含著一種無法被海峽隔斷的痛，以及涵蓋在痛中的手足之情。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這片廣袤的大陸正被一種包含在音樂中的思念籠罩著。被籠罩的人大多并不清楚具體的思念對象是誰，也不知道這種思念何時能夠結(jié)束，甚至根本就不認得那座小島上的任何一個人。但他（她）們依然固執(zhí)地思念著，不為呼喚哪一個人，只因眷戀著那座島上的那群人。

　　諸位也許注意到了，我例舉的幾首歌，都是“與政治有關(guān)”的。這樣寫很容易“寫歪”，但為了本文需要，我還要順著這個路線，引出另一首“與政治有直接聯(lián)系”的歌。當中國政治的一個高潮期的結(jié)束，一個締造了傳奇的人物完成了對傳奇的演繹和謝幕后，所有見證了這個傳奇的人，都用哭腔低低地唱起了那首緬懷周總理的《你是這樣的人》：把所有的愛/藏在你心中/用你的微笑訴說/你是這樣的人。我想，近代人以這樣的情感懷念一位政治人物，應該算是“奇事”了。那些如泣如訴的歌詞，標志著中國政治史又多了令人欣慰、追憶、驕傲的一筆，中國的一段歷史又被一個偉人的生命充盈了。人們把那首歌的每一句歌詞印刻在了心里，帶著深深的眷戀與遺憾品味著，回眸著傳奇的每個細部，每個奠定了偉大的細部。然后，重重地嘆息一聲，為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有了這樣的傳奇而驕傲。

　　……好了，關(guān)于中國的音樂記憶，就贅述到此吧。從某種程度上說，中華民族之所以獨特，就是因為它有著太多其它民族不曾擁有的苦難史和奮斗史，有著永遠不會被遺忘的精神足跡。因為，這些足跡早已刻進中國人的心里。

　　那些歌，是一個人、一個民族永恒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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