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趟車的散文
因為要腌咸菜,下班后去王家田菜場南門買了一個小缸頭。拎到手里并不覺得太沉,可走到張記湯包店門口就雙手酸疼,再也拎不動了。站在路邊打的,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一輛車。路對面有一輛馬自達停在那兒,駕駛室里火星一閃一爍的,駕駛員在抽煙。有幾次想叫馬自達過來,可堅決不坐馬自達的信念一次次克服了喊它的沖動。
對于馬自達我素無好感,經(jīng)常在路口看見它們闖紅燈,一個個像他爸是李剛一樣!不僅過往的行人不安全,就是馬自達自身也有翻車的危險。我想這亂闖紅燈的逮著應該重罰,罰他個傾家蕩產(chǎn)。為此曾在本地論壇上發(fā)個言辭頗為偏激的帖子。
馬自達大名叫機動三輪車,既然是機動的,為什么沒有牌照?攝像頭對他們無能為力。想想當年騎自行車都要上牌,心中越發(fā)不滿和憎惡。
我對馬自達的厭惡還源于它們確實不美觀,有礙城市觀瞻?纯慈嗣襻t(yī)院那兒的馬自達,亂哄哄橫七豎八的,心中就會氣不打一處來!熬芙^馬自達,從自我做起!”我常常這樣要求自己。
好在最近政府規(guī)定自明年元月一日就是明天起,在主城區(qū)不準馬自達行駛。近半個月來,宣傳車在街上不停地播放取締馬自達的嚴正公告,心中歡欣,政府又做了一件得民心的好事!
不知不覺天色越來越暗,路燈也亮起來了,可依舊沒有一輛的士。今天是馬自達放行的`最后一天了,不妨去做一次,也算是留個紀念吧?這樣自我安慰的心理逐漸占據(jù)了上風,我向馬自達招手。
馬自達開過來了,探頭的是一個臉色呆板的老頭。他把煙屁股扔到地上,問我去哪兒?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估計早就料到我會叫他的。
問過地址,并說好五塊錢的價格之后,他下車幫我把小缸頭搬到車廂里,還從駕駛室里找出一塊臟兮兮的厚布墊在下面。一邊墊著一邊說:“沒事的,街上的路很平,不像農(nóng)村的!
坐在車里,注視著駕駛員戴著黑棉帽的后腦勺,忽然想起前不久聽到的一個笑話。一個乘客和一個開馬自達的為價格吵了起來,那乘客頗有幾分輕視車主的意思,說不和一個開馬自達的計較這類的話。那開馬自達的反唇相譏,問他有幾套房子?說自己是橋西拆遷戶,光房子有四五套,還有幾百萬的存款,最后說老子的錢能砸死你!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可貌相的除了財富還有知識。我有一個同學,是八十年代南京某名牌大學畢業(yè)的,后來下崗,也開起了馬自達。我一次遇到了微積分的難題,正好他停在路邊等客,便上前請教。這小子講得頭頭是道,條理十分清晰,比我們函授課上大學老師講得好多了。
眼前的這位開馬自達的,別看其貌不揚,說不定也有讓我驚呆的地方!
到了我的宿舍大門口,他問我需要不需要開進去。我十分感激,說進門開到前面花壇就行。他開進去停好打開門,幫我把小缸頭搬了下來。
給錢的時候我問他原來在哪個單位?是哪年下崗的?他面無表情地說,自己壓根就沒單位,沒上過班。
“那你是拆遷戶,閑著沒事出來賺外快的?”我想起了那個笑話。
他艱難的擠出一絲笑意,苦笑道:“拆遷戶?真有房子被拆就是好事了,到現(xiàn)在還在郊區(qū)租房子住。”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問道。
“以前?以前還是開馬自達,開了都快30年了。我十五歲隨父母從南京下放到六合鄉(xiāng)下,戶口落實政策后,一直就在六合開馬自達,除了開馬自達,什么活也不會!彼麚u搖頭,嘆了一口氣。
“你有醫(yī)保嗎?”我想起最近網(wǎng)上醫(yī)保并軌這一熱門話題。
“醫(yī)保?俺想都沒想過。”他又是搖搖頭。
“那明年,不,就是明天取締馬自達了,你打算做什么呢?”我有點同情起他了。
“做什么?你問我,我問誰去?”他聲音有點激動,但更多的是無奈。
他接過我的二十元錢,從腰包里掏錢找給我。
我那好同情人又方法不得體的毛病這時候又犯了,連忙說不用找了,這么晚開馬自達也不容易。
“謝謝!我開馬自達三十年了,還從沒多收過顧客一分錢,不能最后一趟車壞了這個規(guī)矩。”他遞給我十五塊。
或許為了掩飾我的尷尬,我大聲說:“這是你最后一趟車?不做晚市了?”
“不做了,老太婆還躺在床上等我回去燒飯呢。”他又搖搖頭:“本來我打算回去的,看你東張西望的,知道你要打車,而那里是沒有出租車的。”說完踩響了發(fā)動機,向我揚揚手。
他老婆躺在床上?生病了?他們子女呢?還有,今后他靠什么苦錢維持生計?望著已經(jīng)出了院子大門的馬自達,我佇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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