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的畫外音散文

　　下午是一個美妙的時辰，除了凌晨，下午是我另一個喜愛的時辰。凌晨，我迷戀于它的水份和清爽；而對下午的迷戀，則是由于它的靜止和遙遠(yuǎn)。

　　從午后到黃昏，整個時間像一座古堡空曠而且紋絲不動，充滿了深山里的回聲，世界好像掉進(jìn)了一個巨大的寂靜里。有作為的人都在他們的崗位上奮斗著，而我卻像一個夢游者，不是行走在深夜里，而是走進(jìn)喧嘩、繁忙的白晝世界。我如入無人之境，行色匆匆的人們宛如木偶，我穿越他們就像穿越被后現(xiàn)代派藝術(shù)家們定格在展覽館里表情冷漠的模特。我是這個白晝的觀望者，更多的時候我是站在邊緣觀望，相隔的距離讓我獲得了某種特權(quán)——審視的特權(quán)，這常常讓我產(chǎn)生幻覺：我不是這個時空里的人。

　　我生活的三步曲：下午閱讀，晚上做夢，凌晨講述。

　　我的一天是從下午開始的，閱讀拉開序幕。我有太多的閱讀是在下午完成的，也許內(nèi)心固執(zhí)地要求真正的閱讀是孤獨(dú)的，所以必須把閱讀放在下午。下午的靜止為我的閱讀提供了廣闊的背景，因為在下午的靜默中，遙遠(yuǎn)時空里的聲音會被放大。而下午的光線變化緩慢，像綿長的斜坡，掉在它上面的一粒塵土或者一滴聲音，都會徐徐打開，像伸懶腰的四肢，然后慢慢地滑動著，展現(xiàn)得極致而又充分。

　　下午我像寄一貓似的靠在軟椅上，有時候在身旁的陶罐里插上幾株鳶尾花，也稱為蝴蝶藍(lán)，藍(lán)紫色的`莖枝挺拔有致，少許幾株，就能在圓口的陶罐里撐出一個錯落有致的世界。陽光射進(jìn)書房，灰塵就顯得特別活躍，它們像水中的孩子那樣嬉耍著，一會兒交頭接耳，一會兒又四處張望，有幾�！安皇丶o(jì)律”的塵埃大概想掙脫了光線的手，結(jié)果“卟”地一聲墜落在陰影里，逃離了我的視線。我就把目光收回，沉甸甸地投在手中的文字里。讀著讀著，會有一個字，或一個詞讓我突然想起用那顆墜落的塵埃的命運(yùn)，一抬頭發(fā)現(xiàn)光線已于無聲處移動著腳步——難以察覺的幾步。光線已悄悄地爬上了鳶尾花的葉子，怯生生地站在葉子的邊緣上，把藍(lán)紫色的花朵幻成半透明的純紫色，我總覺得那粒墜落的小塵土，就躲在花瓣背面細(xì)小的絨毛里。一粒塵埃的命運(yùn)比一部法律的頒布更能引起我的關(guān)注。在下午的時間里，大眾的聲音被窗簾擋在玻璃外面，我坐在明暗交替處，在寂靜和話語、光線和陰影之間來回穿梭，在現(xiàn)在與過去，生存與死亡之間安祥散步。

　　某個下午我打開一本書，是讓·博比的《潛水衣與蝴蝶》。博比，一個患“閉鎖癥候群”的人，用文學(xué)的語言來說，他的一切被封閉在自己的身體深處——如果沒有得到幫助，博比不能動、不能說話，甚至不能呼吸，但是思維卻在體內(nèi)生機(jī)勃勃。他能和世界交流的只有一只眼睛，就著這只眼睛他用“眨”與“不�！眮肀磉_(dá)內(nèi)心的話語，寫出這本書，講述自己如何在“這件沉重的潛水衣里化蛹為蝶”。那個下午隔著太平洋，我聽到蝴蝶在博比的潛水衣里飛舞，翅膀在空氣里振顫，并在午后的寂靜中延伸，它沿著緩慢的斜坡傳遞到我的身體里，于是我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有一只蝴蝶正在誕生。

　　沒有閱讀的下午，更是神秘莫測，充滿了冒險與期待。手上依然有一本隨意翻卷的書，而思緒卻飄逸得遙無邊際。

　　我會突然想到：夜晚是罪惡行動的時候，那么這些罪惡都應(yīng)該在下午醞釀。于是耳邊響起了磨刀霍霍的聲音，閉上眼睛看見一只陰謀的手正向一頓行將開宴的晚餐投毒；還有在蜘網(wǎng)遍布、陰暗的屋子里，一個尖瘦的巫婆口中念念有詞，她不在祈求而是在詛咒……我像一個畫外音似的，跟著這些畫面走向深處，肌膚上有一種發(fā)麻的感覺，緊張地窺視著人類陽光背后的生活，陰謀的生活。

　　十多年前還是一個寫信的年代，信件都是在下午“唦”地一聲插進(jìn)信箱，于是這個下午就有了遠(yuǎn)方的意義，友人快樂或者痛苦的生活在信封里膨脹，當(dāng)小刀插進(jìn)薄薄的紙片時，它們像水囊里的水汩汩而出，打濕了我的衣裳。因為有了遠(yuǎn)方像水一樣的傾訴，整個下午也就變得濕漉漉的�，F(xiàn)在是電話，寂靜的下午會被一陣急促的鈴聲拎起來懸在半空，你不知道這鈴聲來自何處，它常常會打開天空中另一扇門，把我導(dǎo)入意想不到的快樂或者沮喪中。我的許多致命的消息都來自下午，它們通過短信或者電話的手，輕而易舉地把我從這條生活軌道一下子撥到另一個條軌道上去，而我像只被無形的命運(yùn)拎著的旅行箱——疲憊的旅行箱。

　　當(dāng)我希望改變時，就在下午里期待奇跡的發(fā)生。

　　下午是我最飽滿的一刻，像蓄滿水的海綿，沉甸甸地陷在內(nèi)心世界里。濕潤的胸懷間擁有一切：高山流水，白羽修竹。

【一個下午的畫外音散文】相關(guān)文章：

夢中的一個女人散文11-15

又是一個雨夜散文04-30

一個人的旅行散文12-06

這樣一個人的散文11-15

一個人的兵荒馬亂散文11-06

一個人的雨散文04-29

來去一個樣散文05-02

我需要一個了斷散文04-30

同一個世界不同的命運(yùn)散文11-03

一個人的悵惘散文欣賞0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