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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走不忘散文

    時間:2021-03-24 16:18:05 散文雜文 我要投稿

    邊走不忘散文

      今天是2016年5月12日,錄制完紀念5.12國際護士節(jié)晚會,已是深夜十一點了。

    邊走不忘散文

      走出影劇院大門,遠處隱隱傳來雷聲,涼風浸透薄衫,我不禁抱緊了手臂。快要下雨了吧。路上,散場的人們漸行漸遠,像淡出屏幕的畫面,跌入了夜幕深處。薄瘦的嘉陵江溫柔地將城市燈火攬入懷中,低聲軟語,細細碎碎。

      忙碌了一天,回到家。打開關了幾個小時的手機,照例看看新聞,朋友動態(tài)。有關5.12的話題占據了一大部分,更多的是因為八年前的地震。那場地震,讓更多的人擁有了相同的經歷,相同的記憶。

      八年過去了,生活早已歸于平靜。可就在今夜,我仿佛又憶起些什么。

      1地震來襲

      地震的時候,我正準備前往羊木去采寫5.12國際護士節(jié)新聞。車停在衛(wèi)生局門口,接同行的人。等待中,突然,從大樓里陸續(xù)跑出些人,顯得很慌亂。正在疑惑中,忽聞跑過車子的人說,地震了。愣神的當兒,感覺車開始搖晃,像人刻意在晃動。大樓里不斷有人涌出,在車前跑過,都朝河邊寬闊地帶跑去。我趕緊跳下車,隨著人流向前跑了幾步。然后扭回身,打開車門,抓起攝像機。此時的大街上,已是一片嘈雜,哭喊聲,吆喝聲,緊張、慌亂、恐懼、無序。我隨人流到了河邊,大地停止了晃動。我心里突然閃過一絲不安。我的孩子,我走的時候,她正起床,此時應該到學校了吧。我逆著人流向學校沖去。此時,學校門口聚集了很多家長和老師,正在疏散學生。我沖到學校里,學校已是瓦礫遍地,一片狼藉。幾間搖搖欲墜的瓦房開著天窗,亮晃晃的閃人眼。我的心猛的糾緊了,女兒的教室在瓦房的二樓。不知是誰攔著我說,這是危房,孩子們都疏散完了。我扭頭便跑。

      我邊跑邊撥打孩子電話,關機;先生電話,接通了,“喂”一聲,從此再也撥打不通。

      校門外的河邊,有受傷的孩子,聽說受重傷的送醫(yī)院了,接下來的畫面我不敢去想象。突然,人群中有人說,記者來了。我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攝像機,愣了兩三秒,托起來,打開機蓋、開關。將鏡頭對準慌亂的人們和災難場面。在親情面前,我差點忘記了自己的職業(yè)。我手抖得厲害,晃動的畫面,那樣真實,成為了報道災情的第一手資料。很慶幸。

      我順著河邊,一邊尋找女兒,一邊拍攝畫面。心被什么拉扯著,鏡頭也顯得很凌亂。我?guī)缀趵@城跑了一圈,在轉盤路,終于找到不明就里的女兒。她穿著姐(先生的姐姐,孩子的姑媽)的大拖鞋,姐光著腳。女兒披散著頭發(fā),手彎曲在胸前,緊緊地攥著梳子,嘴巴半張著。我一把擁住她,眼淚奪眶而出。后來,她說,我走了以后,她站在陽臺上梳頭,好大的風,轟轟作響,衛(wèi)生間里的瓶瓶都掉地上了,姑媽還沒起床。她正想問姑媽怎么這么大的風,聽見姑父說地震了。她后面的記憶就是被姑媽拉著跑到臥室里,跑到衛(wèi)生間,跑到街上,一直在跑,耳邊都是亂哄哄的。

      震后第二天,先生把孩子接回老家。我可以安心工作了。

      余震隔三差五光臨。有時在我采訪的路上,有時在帳篷里,有時在夜里......

      回老家去住了一段時間的女兒要到朝天陪我。女兒是過敏性膚質,很怕蚊子叮咬。我們斗膽回家睡了。一日深夜,先生大吼一聲“地震了,快!”,抱起女兒向外沖去,只聽“砰”的一聲,不用猜,他出門跑太快,碰在電視柜上。等我反應過來,跑出去時,地震已經停止了,余震又跟我們開了個玩笑。院壩里站著衣衫不整的鄰居,赤著腳的先生和依舊在他懷里酣睡的女兒。我們相顧,忍不住笑出來。

      災難后,我們終于能笑了。

      2帳篷為家

      地震的第一天晚上,通訊中斷,我們得不到有關地震的任何信息。有家不敢歸。我們露天過夜,沒有帳篷,兩家人擠在一個車里。車后排我和姐各自抱著孩子,黑夜里大睜著眼睛,忐忑地等待每一波余震來襲。男人們守在車外,點著香煙,嘀嘀咕咕,走來走去。黑夜里,一明一滅的香煙,更讓這次地震顯得撲朔迷離。深夜傳來確切消息:地震中心是汶川。我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五月的夜晚有點涼,但我感覺渾身汗涔涔,粘糊糊的。孩子們睡了,也許空間太小,他們睡得很不舒服,不時使勁的伸一下懶腰,蹬蹬腿,可苦了我們兩個大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下車的時候,我感覺腿麻木不堪,腳腫得走路像踩高蹺。

      地震第二天,局領導讓辦公室挨個通知職工和家屬可搬進單位搭的帳篷。帳篷搭在單位旁邊的一塊菜地里,是市場上那種藍色的塑料膜,帳篷很大,一面完全敞開著,但可容納很多人。地上鋪著紙板,被褥直接鋪在上面,長長的大通鋪,一不小心,就緊挨著泥土了。

      記得那幾天風特別大,塵土不時被高高揚起,大伙滿頭滿臉都是塵土,床鋪自是不必說,連吃的飯里都難以幸免。就這樣堅持了幾天,我搬回了房東為我們搭的帳篷,很簡易。帳篷是用一塊很大的方形彩條布,拴住四個角撐開,遮住天空(像如今農村很多過酒席時搭的篷),四面透風。但離家近,洗漱很方便。

      后來,為了便于工作,我在單位搬回辦公樓前的燈光球場時,也跟著搬回去了。這次的帳篷還是用的`篷布,但改進了不少,封閉的。沒有灰塵、沒有蚊子。做了門簾,床鋪用木板搭成?墒橇路萘耍鞖庠絹碓綗。中午,帳篷里像正在升溫的籠屜。我們小心地在辦公樓一樓納涼、小憩。偶爾,路過的同事惡作劇的大吼一聲,地震了。經歷過地動山搖的人,難免心驚,總會讓他們得逞。現在想想,竟是這些惡作劇,讓我們產生了免疫。以后小震身不動,后來心都不動了。

      再后來,我有了自己單獨的帳篷,四面有“窗”有“門”,既通風,又擋雨,我在里面安放了一架床。地震后輾轉了一個多月,我終于睡在真正的床上。夜晚,躺在床上,透過帳篷頂的天窗,便可看見星空。雨天,聽雨滴落在帳篷上,居然有了雨打芭蕉的詩意。

      如今,我已經踏踏實實地睡在家里床上。但是,老是想起大帳篷里大通鋪的日子,呼嚕、夢囈、磨牙、悄悄話......

      3報道災情

      朝天地貌決定了發(fā)生地震災難時,情況最為糟糕的往往是山高坡陡的地方。

      震后第二天,我和老賴跟隨救援隊到麻柳峽報道搶救被山體滑坡掩埋的群眾。

      麻柳峽山高谷深,像是在一整座山上劈開一道口子,幽深逼仄,這里太陽總是“晚起早睡”。峽谷里梯次建有三個發(fā)電站。河谷里不知什么時候滾落的石頭,密密麻麻,把河床堆砌的滿滿當當。小河隨勢在深谷中橫沖直撞,一條蜿蜒的公路在狹窄的谷口向谷中延伸,前路顯得迷離未知。

      山體垮塌部位于峽谷中間,正對第三個發(fā)電站。雖然想象過現場,但還是被眼前的情形震驚了?逅纳襟w從山頂像被巨斧如生生劈下,巨大的滾石從山頂直沖而下,所經之處,房屋夷為平地,巨大的滑坡體拉開架勢流向河床,在蒼綠的山色中,這道惡狠狠的創(chuàng)口,異常猙獰。

      一看現場便知,被掩埋的群眾生還的希望幾乎為零。我不停的在心中祈禱,希望當時地震來襲時,他們不在家。他們曾是我學生的家長,重視孩子,尊重老師。記得那位靦腆的父親,給我提來一尾魚,說給孩子熬湯喝。他站在校門口,搓著手,話語不多,我不忍拒絕他的好意。

      老賴叫我在一空曠處,他跟隨救援隊到現場。他怕我的情緒會影響到他工作。身處峽谷中,余震不時來襲,山谷“隆隆”回響,參與搶險的人們一臉凝重。當時區(qū)委書記站出來鼓勁說:“沒什么,即使我們今天在這兒犧牲了,我們也是很光榮的。”

      救援人員整整搜救了四個多小時,他們的遺體被發(fā)現。該來的還是擋不住。每次回想起他倆從廢墟中被抬出來,心下潸然。那個溫馨的家,那個靦腆的父親,那個隨和的母親,那尾魚總在心頭浮現。“世上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以后我曾多次到過麻柳峽,報道那里道路交通管制、受災群眾安置、災后重建。但都不愿去想,地震發(fā)生時,這里的人們經歷了什么?

      震后第三天,我和老易到了明月峽和臨溪鄉(xiāng)望坪村。

      明月峽和麻柳峽,山勢地形類似,所幸明月峽山體垮塌時下面沒有行人。我站在老虎嘴崩塌的巖石旁邊,正色的做著現場報道。其實,心里很害怕。后來明月峽花巨資對山體實施了加固,這一風景名勝對外開放,吸引了八方游客,老虎嘴是一大看點。

      到臨溪鄉(xiāng),最近的路是從沙河鎮(zhèn)進溝到魚洞鄉(xiāng)政府,然后車就開始盤旋著向山頂爬行。到臨溪鄉(xiāng)望坪村,必須經過以險要聞名鷹嘴崖。鷹嘴崖,甚是陡峭。公路纏繞在山上,一側是不斷滑落碎石沙土的山體,另一面便是毫無遮攔的懸崖。向車窗外望去,總有一種眩暈感。

      過了鷹嘴崖前行200米,便是臨溪鄉(xiāng)望坪村。村戶散居在公路兩旁。車一直靠左行駛,右側公路被撕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大口子。如遇雨天,雨水灌進去,可能會引發(fā)山體滑坡,后果可想而知。村民在觀望中,暫時住進了安置點。我們要關注他們住進安置點的生活。

      震后第四天,我和老茍到了陳家鄉(xiāng)羅家梁,也是山體裂縫。

      這次的任務不僅僅是報道災情,還有村民安置情況。據說這里的村民總是偷偷從安置點跑回家去,鄉(xiāng)鎮(zhèn)干部攔都攔不住,很是焦慮。

      見區(qū)上來人,群眾圍上來。老領導說,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你們也得體諒我們鄉(xiāng)村干部的難處,他們也是為你們的安危作想。這位老領導以前很長一段時間在基層,很會做群眾工作。他先安撫群眾情緒,當時有句話我記憶深刻,他說:背著饃饃去跳河,一天不死還要吃。你們的想法是對的,不靠天不靠地,災難面前得先自救。后來,群眾和鄉(xiāng)村干部搭成一致意見:白天結伴回去收割糧食,晚上到安置點休息。

      羅家梁在山頂,用當地流傳的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上山碰鼻子,下山躉勾子(屁股)。有村民住房的院壩還是木棒拼湊,透過縫隙,下面就是幾十米的陡坡。這樣的居住地方,不是親眼所見,我怎么都想象不出?扇藗儜僦H舨皇枪释岭y離,便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前往羅家梁,一直在爬山,體會四肢觸地的感覺。老茍扛著十來斤的攝像機,一聲不吭。到山頂的時候,我看到他T恤上暈染著一圈圈汗?jié)n。羅家梁的裂縫在山頂,地質觀測員扒拉開雜草,裂縫一尺來寬,隨勢延展,觸目驚心。

      震后第五天,我和小余到平溪、汪家報道村民生產自救。

      到達汪家鄉(xiāng)水觀村的時候,一大群人正在地里割油菜。一位老大爺笑著說:我們現在又過“大集體”生活了。旁邊一小伙子起哄道:你把催工的鑼兒打起噻!拌尩鼓,給你們吼個山歌子是可以的。”老大爺說完正經地唱起了山歌。夕陽下,金色的菜籽地里,一群人攢勁的收割著菜籽。這是地震幾天來,我見過的最振奮的畫面。樸實的人們告訴我們一個真理:災難來臨,擔心害怕有什么用,你得想解決問題的辦法。

      平溪鄉(xiāng)地勢平緩,蔬菜種植面積廣,地震對蔬菜影響不大。大量的蔬菜完全可以上市了。我們這一信息被川臺采用后,平溪鄉(xiāng)成了川內震后主要蔬菜供應基地之一。

      震后第六天,我和老張等一行人到西北鄉(xiāng)。記得當時局長也被我們拉了夫。震前我們大多一人出去采寫新聞,震后,領導安排我們兩兩結伴出行,方便照應。

      震后,謠傳頗多,說還會有更大的地震發(fā)生。這時接到群眾熱線,說西北一偏僻山溝發(fā)現了大量的死蛇。我們知道動物有靈性,自古“雞飛狗跳蛇出洞”,動物對地震有著靈敏的反應。我們前去求證。

      離事發(fā)地點還有幾十米,我們便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越往近走,氣味越來越濃,刺鼻的味道像尖嘴的小蟲子涼颼颼地鉆進鼻孔,在鼻腔里肆意啃噬。那味道,今生難忘。

      在公路旁的堡坎下,我們看見了這些大大小小的蛇,足足有幾百條。顏色大多是黃花的,后來證實是本地常見的菜花蛇。小的只有筷子長短,大的一米多,都已死去多時。有的亂七八糟堆疊在一起,有的掛在樹梢上,有的匍匐在草叢里,有的斜搭在公路邊溝上。我身上一陣兒一陣兒冒著雞皮疙瘩,忍住胃里翻騰做完現場。

      不曾想,老張要拍蛇的特寫,他讓我拿個小棍把掛在樹上蛇的頭扭過來、托住。與蛇對視的那一瞬,我心下悚然,一扭身,狂嘔不止。后來,被我們拉了夫的局長接替我完成了工作。

      震后第七天,救災物資從四面八方運來,臺領導要求我們去做物資發(fā)放新聞。我和小余,采用紀錄片的拍攝方式。小余形象端正,普通話好,他跟著這批發(fā)放物資的負責人,用現場出鏡的方式,跟蹤報道救災物資究竟是怎么發(fā)到受災群眾手中的。并提出了陽光發(fā)放這個概念,稿子被川臺采用。

      ......

      震后,我和同事們的足跡踏遍了朝天的山山水水。報道災情、群眾安置、恢復生產和災后重建。親眼見證了滿目瘡痍的大地怎么慢慢恢復生機。

      4邊走不忘

      震后連續(xù)高強度的工作,領導臨時通知讓我們輪班休息一下午。安置點雖然有吃有喝,但洗澡是萬萬不能的。接連幾天下鄉(xiāng),我自己感覺人都酸臭了,實在忍不住回家去換衣服。接到平時一位不怎么聯絡的老鄉(xiāng)來電,告訴我下午可能有較大的余震,不要在家里。雖然,沒有等來余震,可我一直心存感激。

      災難的日子里,人們之間留駐著更多的溫情。那些天里,采訪報道回來,總會吃上單位姐姐們給留在鍋里熱乎乎的飯菜。加班至深夜,趙姐一把將我拉到她被窩,騰出地兒讓我擠著睡。同事們遞過來的藿香正氣液,采訪路上的關照......

      那份相守相助,至今憶來,依然溫暖。

      老賴和我搭檔,他是把攝像好手,寫稿很麻溜兒。下鄉(xiāng)采訪中對我說的最多的就是,飯吃好哈。

      老張是臺領導,是我從事電視工作的啟蒙老師。第一次采訪跟著他,讓我出現場,我說了大概二十多遍,他依舊不厭其煩。

      老茍很隨和,最護我短,卻最先和我們分離。他高升了。

      老易是才子,較真兒。舍棄我們前線,當了后期編輯。我現在重蹈他的覆轍,成了“二棒手”。

      小余第一天來臺里,第二天就地震了。我們后來開玩笑說他來的陣仗太大。他現在已是我們臺里的男主播。

      還有軍兒、小王、勇哥、付姐、靜兒......,這里面很多人已經離開了電視臺。

      路在前方,我們總會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