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年味的散文
小時候過年,家里的年貨都是由父親去操辦。臨近年關(guān)的頭幾天,父親都會買來兩只雞,兩條魚,幾斤豬肉。收拾利索后,掛在朝陰的墻上,這樣能吸收更多的冷氣,確保肉食品不變質(zhì)。隨后,再搭配一些素菜,那時的素菜很簡單,老五樣:自家生的豆芽、大白菜、紅蘿卜、凍豆腐、海帶。老人把二十多棵大白菜,擺在朝陽的窗下曬太陽,把一口袋蘿卜埋在土窯下。處理海帶是有些麻煩,先是用地鍋燒堿水煮海帶,然后用清水去漂洗,洗上三、四遍,把海帶搭在晾衣繩上,這樣的場景,是我們小時候最盼望的,也是我們找樂子的地方。滿院飄蕩著海帶特有的腥味,叭嗒叭嗒往下滴著水,有碧綠的、有褐紅色的,有厚的,也有薄的。從晾衣繩上長長地垂下。幾個小伙伴來回在海帶的中間穿梭捉貓貓,玩耍也不忘去咬上一口海帶。倘若你去咬海帶的根部,那可要費老勁了,它的根部很硬、很厚,想把它吃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小伙伴呲牙咧嘴,使勁地咬著,雙手往后可勁地拽著,這時,要是誰咬下海帶的根部,那定會幸福地跑上幾圈。海帶的根咀嚼在嘴里,如同咀嚼牛皮一樣,太有韌性了。每天都吵著問母親:啥時候用豬肉燉海帶?母親總是回應(yīng)說:別急,別急,快過年了。
一天快中午時,父親回到家,把自行車一放,便大聲喊道:看我手里拿的是啥東西?這一聲對我們來說,既驚奇又驚喜。我和哥哥、妹妹爭搶著住外跑,只見父親把手里的藍布包舉得高高的:猜,里面是啥東西?哥哥問道:是吃的,還是用的?父親樂呵呵地說:是吃的,猜吧。我們想,過年帶回來的是年貨類,雞、肉的都買了,“是炒花生?”“不對!薄笆枪献?”“不對!薄笆翘枪?”“不對!边@些都不對,那還有啥好吃的,妹妹有些失望了。哥哥說:啥好吃的都不是,怎不會是老家的人送來的干蘿卜葉,用來包包子吃的吧!“不是!蹦芟氲降亩枷氲搅耍偸遣虏粶(zhǔn),估計也不是什么好吃的,我們放棄了,準(zhǔn)備各處去玩,這時父親說:“來來,讓你們看看,你們準(zhǔn)想不到是啥?把眼睛閉上,把手伸出來!备赣H像變魔術(shù)一樣,從包里掏出來放在我們仨每人的手里。這時感覺到手里有些涼冰冰的,摸上去很光滑又有個把兒,有點沉甸甸的,聞一聞又有點淡淡地清香,心里的疑惑是越來越多。父親說:睜開眼吧,“呀!這是什么?”妹妹特別驚奇。哥哥搶著說:是青辣椒!拔覀兎浅:闷,這天咋會有青辣椒?”又非常好看,圓圓的像個小燈籠一樣,捧在手心里,不舍得放下,都想占為己有。父親接著說:今天一早,去菜場看到很多人在排隊,自己也排了進去,等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是賣辣椒的,也好奇,在這年月咋會有這么好看的辣椒,又新鮮。想多買兩個,可是,每個人只能買四個,就這還有許多人沒有買到呢?你們說,這大冷天,這么好的辣椒,從哪來的?
手里捧著稀奇的辣椒,嘴里還真是想流口水,那個饞涎欲滴的感覺,不亞于豬八戒手捧人參果的心情。吵著讓父親做給我們吃,父親說:今天不行,這四個辣椒,一個過年吃,兩個招待親戚用,“那還有一個呢?”我們沉不住氣,父親說:“今年,你們二姐被未來的婆家接去過年了,得給她留一個!彼膫辣椒誰也不能獨吞,每一個都有自己的.使命。母親把四個辣椒用盤子裝好放在桌上,如同供品一樣,我們?nèi)齻每天都被鬼使神差一樣,不知到桌前去看幾次,拿起辣椒聞一聞,舔一舔。
過年那天,父親切了一個辣椒用醬油涼拌,并且把它放在中間。沒等父母動筷,我們?nèi)司桶寻胪肭嗬苯方o瘋搶了,吃得太快,倒也真沒吃出辣椒的特別之處,是有些后悔。
我們小時候,家里是有規(guī)矩的,家里來客人吃飯,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要等大人吃好,才能輪到我們吃。吃飯的時間,我們總是在外面玩,也時不時地往屋子里瞅上一眼,看有沒有吃好。期間也會有親戚來招呼我們吃飯,我們知道規(guī)矩,總是笑著對親戚說:“你們吃吧,我們不餓,呆會再吃!笨谑切姆堑鼗卮鹬l能了解我們當(dāng)時無奈的心情。這時,能聽到父母招呼客人吃青椒,我們?nèi)齻總是在門外小聲咕嘟著說:“這辣椒,我們又是見不著面了!
大年初四吧,二姐從婆家回來了,我們?nèi)齻爭搶著要二姐看辣椒,心里總覺得,比二姐早見到幾天像賺了便宜、長了見識似的。沒想到,二姐卻說:“我知道,這是辣椒,今年他們家也買了四個辣椒,我吃了兩次呢!”“大、大(淮北人對父親的稱呼)姐姐吃過辣椒了,這個不用給她留了……”我們?nèi)齻又是一陣瘋搶,妹妹小搶不著,一邊哭,一邊說:“不行,我也要。”父親對著我們說:“拿來,我給你們分了!本瓦@樣,一個辣椒分成了三份,心里想,還是分了好,這樣不用擔(dān)心搶不過哥哥了。這回不能再像豬八戒一樣囫圇吞棗了,辣椒拿在手里,細(xì)細(xì)地看了一遍,肉質(zhì)很厚,有一點種子,聞著還有些清香。蘸著醬油慢慢吃起來:有一絲甜甜的、有一點微辣的、還飄著一股淡淡的醬油的咸香味,伴著那種脆脆地吧嗒聲,太好吃了?上У氖,這種美妙的感覺,維持的時間太短了,饞嘴的辣椒,就這樣一點一點被吃掉了。
如今過年,既使有雞魚肉蛋、山珍海味、各種各樣的青菜,一應(yīng)俱全。但也是沒有青椒蘸醬油的味道,令人回味無窮。
那樣的年味,至今難忘。找了這么多年,也不曾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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