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名如渭萬古流散文

　　樹枝抽綠，花兒吐香的時節(jié)，我來到陜西長安縣皇甫村神禾塬上，拜謁了人民作家柳青和夫人馬崴的合葬墓。站在墓碑前，我想著柳青獨樹一幟的創(chuàng)作生涯和他對我國文學(xué)事業(yè)的杰出貢獻，想著馬崴為此所作的全部犧牲，禁不住濕潤了眼睛。為了探尋他們生前的足跡，我離開墓地，到皇甫村等地采訪，許多老伯、大娘和干部群眾深情地向我講述了柳青和馬崴的往事。

　　1952年秋季，已蜚聲文壇，受到斯大林接見的我國文學(xué)新秀柳青，偕同新婚不久的妻子馬崴一起到長安縣深入生活，并在該縣皇甫村安家落戶，一住就是14個春秋。柳青曾兼任長安縣委副書記；馬崴曾任皇甫鄉(xiāng)黨支部副書記兼文書、王曲區(qū)委副書記兼團委書記。柳青曾幫助王家斌（《創(chuàng)業(yè)史》主人公梁生寶生活原型）的互助組建立合作社。從開始醞釀到動員群眾、組織群眾、討論社章、土地入股、牲口折價、評工記分，以及對每個入社對象的審查，他都參加。經(jīng)常天不亮就從住地步行3里多路趕到王家斌門前，隔著窗戶把他叫起來工作。王家斌告訴我，柳青是著名作家，又是10級高干，對自己要求十分嚴(yán)格。他的長篇小說《創(chuàng)業(yè)史》第一部在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后，他不僅把該書基本稿費和印數(shù)稿費一萬余元全部捐獻給皇甫村所在的.王曲公社做工業(yè)基建費，而且為他所在的生產(chǎn)隊架電線花去了自己的全部積蓄。他不僅認(rèn)真生活，而且創(chuàng)作的態(tài)度也很嚴(yán)肅認(rèn)真，有些作品光開頭就重寫30多遍。他說，作家貢獻給人民的作品，既要真實地反映生活，又要對生活有真知灼見。要達到這一步，必須有一個艱苦的過程。正因為如此，他的長篇小說《種谷記》、《銅墻鐵壁》、《創(chuàng)業(yè)史》等作品才受到了廣大讀者的喜愛�；矢Υ宓母刹俊⑷罕姸颊f，柳青做人、做文，堪為一代楷模。

　　馬崴在沈陽長大，大學(xué)畢業(yè)，在西北黨校工作時就在報刊上發(fā)表文章。同柳青結(jié)婚并到皇甫村落戶后，一面積極參加農(nóng)業(yè)社的各種活動，一面搞社會調(diào)查，為柳青的創(chuàng)作搜集素材、清抄稿件、處理來信、接待來訪，逐步成了柳青的得力助手（后來組織上正式?jīng)Q定她為助手）。她比柳青小12歲，但與他志同道合，相愛深沉。原王曲區(qū)委書記（后在長安縣委農(nóng)工部工作）孟維剛告訴我，柳青生前曾對他說，馬崴忠厚善良，賢慧勤勞，集中國婦女美德于一身，又精明能干，實在難得。柳青不善于接觸女同志，馬崴就替丈夫在這方面深入生活。為了讓柳青塑造好徐改霞這個人物，馬崴多次去生活原型家里，一面幫著做活兒，一面了解情況。一次，還在生活原型家里住了一個星期。柳青說，《創(chuàng)業(yè)史》凝結(jié)著我同馬崴兩個人的心血，寫完4部之后，我將在后記里說明這一點。遺憾的是，連第二部都沒寫成，馬崴與柳青就先后離開了人間。

　　“史無前例”的那場浩劫使柳青受盡摧殘。造反派一再威逼馬崴，要她跟柳青“劃清界限”，揭發(fā)問題。馬崴不僅沒有那么做，還盡最大努力體貼、照顧患難中的柳青。他們家被抄、工資被扣發(fā)后，每人每月只有12元生活費。為了給柳青看病買藥，補養(yǎng)身體，馬崴每頓飯只吃一點咸菜，連口炒菜也舍不得吃。1969年在“九大”召開期間，柳青被宣布為“一小撮最頑固的階級敵人”之一。對柳青的批斗升級。造反派又逼著馬崴與柳青“劃清界限”，并給她面前擺了兩條路：一條是，盡快揭發(fā)、批判柳青，回到“革命隊伍”中來；另一條是，如不對柳青“反戈一擊”，就準(zhǔn)備上批斗場，接受批判。并限時要她答復(fù)問題。馬崴不愿違背良心保全自己，在“限時”到來的前幾個小時，含恨離開了人世。柳青得知馬崴先他而去后，禁不住老淚縱橫，哭道：“這實在是抽了我的筋哇！”

　　馬崴用犧牲自己的寶貴生命表達了對人民作家柳青的忠貞不渝，對“四人幫”一伙倒行逆施的抗議。噩耗傳到皇甫村后，干部、群眾十分悲痛，灑著眼淚說：“多好的人哇，太可惜了！”直到現(xiàn)在，老年人提起馬崴，還忍不住潸然淚下。他們說，馬崴心地善良，敬老憐貧，為我們社員排憂解難，常常是“雪里送炭”。社員董士信噙著眼淚說，1962年，他的兩個小姑娘都患了黃疸性肝炎，由于無錢治療，病情不斷惡化。馬崴知道后，先來他家了解患兒的病情，接著專門趕到城里，用自己的錢買了特效藥，送到他家治好了兩個孩子的病。董士信的兩個女兒提起馬崴，總是深情地說，她就像我們的媽媽一樣哇！

　　柳青同馬崴生前扎根皇甫，與干部、群眾相處得親密無間；他們?nèi)ナ篮�，就被合葬在�?dāng)?shù)匾压兽r(nóng)民墓地附近。他們的精神和品德同巍巍秦嶺、滾滾渭水一樣，將永存于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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