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岱山等你來散文
我在宿命里祈禱，在那遙遠的海邊，等你遇見。
——————題記
她是個地道的山里姑娘，很美很清新，像山間揺曳的百合花，純凈得纖塵不染。無奈家境貧寒，中學畢業(yè)就輟學了，母親身體不好，父親殘疾，雖然她成績優(yōu)異，且文采斐然，卻不得不出去打工，掙錢養(yǎng)家。她在縣城的一間小飯館里打工，閑暇時，偶爾上網(wǎng)，于是認識了他。最初，吸引她的是他的網(wǎng)名：海之子。她喜歡海，海是她的夢，她感嘆海納百川的氣勢，如父親的胸膛一般沉穩(wěn)厚重。她喜歡書上說的“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豪邁，喜歡“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唯美，喜歡“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浪漫，她無數(shù)次幻想過海的安靜，海的咆哮，海的雄渾，海的蒼茫。但她沒走出過大山，沒見過大海，海是她遙不可及的夢，凝聚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神秘，強大，深沉，浩瀚，是心中最神圣的期待。
他生長在海邊，是漁民的兒子，有大海的粗曠豪放，也有大海的包容和細膩。他考取了一所很不錯的大學，畢業(yè)后，在一所海濱城市工作，工作不是很理想，收入不高。他原本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可是后來被世間繁華迷了心竅，嫌他沒車沒房，和他分道揚鑣了。他的世界瞬間淪為一片苦海。直到遇見她，恰似一縷清新的風吹進心田，聽她絮絮講她的故事，他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微微的疼痛。他曾問她對未來男友有什么期望，她想都沒想，說“只要他能帶我去看海”，他笑了，這樣的傻丫頭恐怕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知道她喜歡海，他們聊得最多的就是海。他和她說起他的家鄉(xiāng)，岱山——一個有著美麗傳說的海島，位于浙江省東北部舟山群島中部，島上清風徐徐，仙霧氤氳。他說起他的眷戀和思念，說起他童年的漁船悠悠，漁歌聲聲，還有高高飄揚在記憶里的帆；說起海市蜃樓的虛幻神奇；說起關于徐福率三千童男女尋長生不老藥路，經(jīng)此地留下的蓬萊仙島的傳說；說起那連綿不斷，一望無際的海岸線；說日出日落時，霞光映在海面上泛起層層金光；說起“海水無風時，波濤安悠悠”，碧綠的海面如絲綢般柔和，微蕩著漣漪；說起天空自由自在飛翔的海鷗，金黃甜美的小黃魚，威風凜凜的梭子蟹，閃著銀光的帶魚。那“霧鎖山頭山鎖霧，天連水尾水連天”，云霧繚繞，仙樂飄飄有如仙境的勝景，讓她聽得癡了，醉了。如果說以前對海的熱愛只是一個夢的輪廓，那么現(xiàn)在它切實到一個點，那就是岱山。戀上一座島，就像戀上一個人，烙在靈魂的最深處。
岱山島成了他們的紅娘，他們相愛了。一個大山的女兒，一個大海的兒子，遠隔千山萬水，心卻緊緊地吸引在了一起。她喜歡他海一般的特質，他喜歡她山泉般的清澈。他說，來吧，七夕，我在岱山等你來。她欣喜應允。一連幾天都沉浸在無法形容的幸福和甜蜜里，她扳著指頭數(shù)著日子。就在打點好一切滿懷興奮和憧憬準備出發(fā)之時，家里來了電話，父親出了車禍。她身體揺晃了幾下，淚飛頓作傾盆雨，不顧一切趕回家里，可是父親已然進天堂永遠地安歇了，帶著深深的眷戀和遺憾，頭也不回地去了，再也不理會這世間的紛紛擾擾了。瞬間天塌了下來，本就病弱的母親經(jīng)受不住打擊，突發(fā)了腦溢血。
為了照顧病重的母親，她含淚告訴他，她不能赴他的岱山之約，更無法與他牽手。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可他固執(zhí)地說，我等你，每年的七夕我都在岱山等你，即使你不來，我也會等。日復一日，白天她要田間勞作，飼養(yǎng)雞鴨，還要給母親喂飯，擦洗身子，晚上坐在昏黃的燈下寫她點點滴滴的心事和思念，卻從不肯讓他知道。母親的病在她的精心照顧下，有了很大的起色，她很欣慰，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轉眼又是七夕，他回到岱山等她，但她沒去赴約。盡管她知道，岱山對她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可是它太美，美得讓她不敢靠近，就像這段感情，于她只是一種奢望，一個飄在云端的夢，太過虛無和飄渺，有太多的遺憾，無法企及。
第二年，他依舊去了，可她，依舊沒來。她說，她不是他宿命里要等的人。他苦笑。
她說別在等了，我不能撇下母親。他說，你們一起來，我現(xiàn)在的工作很好，我有能力讓你們幸福。沒有你，世界是一片死海。我不想做一葉孤舟。她淚流滿面。
她把他的想法告訴了母親，母親揺搖頭。她知道母親舍不得大山，這是她的根，她也知道，母親不看好這段姻緣，一個是天上星，一個是山中草，注定要相望于天涯。每一個午夜，她呆呆地望著天邊的一輪明月，聽心碎的聲音。夢里，她飛向了岱山島，呼吸著海邊略帶腥味的氣息，她與他并肩漫步在那個叫“鹿欄晴沙”的海濱浴場，領略金沙碧海的風情；她夢見佛教勝地慈云庵上繚繞的香霧，讓人心曠神怡；她還夢見他說起的千頃鹽田，萬畝漁港；還有他說起的千百年大海沖刷造就的栩栩如生的天然石筍；她還夢見和他依偎在籠罩神話色彩的徐福亭里數(shù)星星，看落花，她還夢見……每次她都是從哭泣中醒來，寒星點點夜未央，一如她的`心。
母親托人安排她相親，她一個也瞧不上，心里已經(jīng)有滿滿的他和他的岱山，怎么還能有空隙允許其他人擠進來呢。馬上又到七夕了，她越發(fā)沉默，日漸憔悴�？粗锩ν�，形單影只，母親的心也在默默流淚，一點點在動搖……
七夕，他忐忑地踏上岱山島，一覽碧波千里，不禁心旌搖蕩起來。島上的風清爽怡人，拂過臉龐，像她溫柔嫵媚的發(fā)絲，夾雜奇異的花香，淡淡的，素素的，柔柔的。他想像她的樣子，長發(fā)飄飄，裙裾飛揚，低眉巧笑，不由得醉了。海天相接，海天一色，如夢如幻，海上帆影點點，遠山如黛，古樹婆娑，如詩如畫。美麗的岱山就像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鑲嵌在大東海之上，散發(fā)耀眼的光芒，攝人心魂。又像一個瑤池仙子，翠袖漫卷，流光飛舞。海浪輕輕漫過沙灘，柔柔地傾訴心事，像女子的眼波脈脈含情。千古滄桑，演繹不盡萬種風情。整整一天，她沒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他失魂落魄地漫步海邊，俯身掬一捧海水在唇邊，澀澀的，苦苦的，咸咸的味道彌漫開來，心抽搐般疼著。握一把細沙在掌間，卻像抓不住的幸福從指縫間一點點滑落，淚滴大顆大顆地流入大海……
夕陽西下，海水泛著魚鱗狀的金光，美輪美奐，壯觀得觸目驚心。殘陽如血，一如他杜鵑啼血般的眷戀。倦鳥歸林，天地渾然一體，靜謐而安詳。站起身，迎著落日往回走，驀然回首的一剎那，他驚呆了，張大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一個長發(fā)飄飄、身材婀娜的白衣女孩攙扶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從容地走在夕陽的余暉里，一絲淺笑讓他的心瞬間發(fā)燙，是那么美，那么美………
他像個孩子般笑了，快步跑過去。耳邊，一個如大海般渾厚的聲音久久回蕩：我在岱山等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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