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瓜情的優(yōu)美散文
基于種種原因,我很懷舊,往事總在我的心頭不時蕩漾。我很固執(zhí),總在回味兒時的青澀純真往事。過去的那些年里,發(fā)生了很多事,要說令我最刻骨銘心的事,恐怕莫過于和祖母在一起度過的每一個難忘的瞬間。往事如梭,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但記憶里的甜蜜依然深刻。祖母包的南瓜包子以及每一個甜蜜的瞬間依然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靈深處,那些南瓜包子也是世界上最香甜的。
初夏的雨后黃昏,太陽好像與月亮在談戀愛似的,依然掛在西邊的山頭,不肯落下。雨后的夏日,天氣依然很熱,但比天晴的時候要涼爽一些,風(fēng)不是很熱,空氣稍稍濕潤些,田地里的玉米葉子也顯得精神了許多。一輪五顏六色的彩虹高高地懸掛在東方的天際中,彩虹很漂亮,孩子們興奮地大喊著,大人們笑瞇瞇地看著,就連村里的牛羊也不忘抬頭欣賞天邊的彩虹。
我和祖母一邊欣賞東方的彩虹,一邊向田地走去。我們是去地里種南瓜,雨后的土地濕潤,種下南瓜后,直接省去很多麻煩;如果是天晴的話,那還要澆水,為了一丁點(diǎn)的南瓜澆水,顯得很費(fèi)事。雨后的田野里,處處都是綠油油、喜洋洋的樣子。路邊的小草隨著晚風(fēng)揮舞著葉子,玉米地里的蛐蛐、桐樹上的嬋兒也不停地叫喚,好像這一切都是為初夏的鄉(xiāng)村夜景伴奏一般。我扛著鋤頭,祖母手里捏著南瓜籽,我走的很快,不大會兒,便將祖母甩在身后。祖母是小腳,走起路來,速度很慢。我不時向前走走,再回頭看看,如果拉的距離大了,我便等一會,直到祖母跟上。
來到地頭,按照祖母的吩咐,我雙手使勁揮起鋤頭,一個個小坑便出現(xiàn)在眼前。雨后的土地很濕潤,一股土香頓時傳來,那一瞬間,我恍若聞到了南瓜的香甜。祖母將南瓜籽點(diǎn)到小土坑里,我再用鋤頭將挖出來的濕土填入,并使勁在上面踩了踩,好像生怕有人在夜里偷偷挖去種下去的南瓜籽似的。種完了南瓜,我和祖母一起站在地頭,看著眼前的玉米地,心里都是喜滋滋的。祖母喜的是今年的收成,而我喜的卻是不久之后能吃到的南瓜包子。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地頭的南瓜籽被偷了,以至于半夜醒來,急切要去地頭看。祖母好不容易將我哄下來,但我滿腦子都是南瓜籽被偷的情形。那一夜,向來一覺睡到天大亮的我失眠了。祖母看我坐在炕頭痛苦冥想的模樣,樂呵呵地笑個不停,說我真傻。
天剛麻麻亮,我便向地頭跑去,也沒洗臉。平日里,我是很注意個人形象的,早上出門,肯定要洗臉;但是那一天,我卻顧不得這些。一路狂奔,我恨不得直接長一雙翅膀,瞬間飛到地頭。好不容易到了地頭種南瓜的地方,一路飛奔,累得我氣喘吁吁的,但我沒有絲毫的停歇,直接趴在地上,伸出雙手開始用力挖。我緊張極了,心跳加速,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頭頂?shù)暮顾殂榱魈,不斷有酸澀的汗浸入眼角,但我卻毫不理會,只忙著挖坑。我挖呀挖的,南瓜籽還不見,急得我小聲哭了起來。我一邊抹眼淚,一邊繼續(xù)挖,南瓜籽終于出現(xiàn)了。只見三顆已經(jīng)稍稍有點(diǎn)膨脹的南瓜籽出現(xiàn)我的眼前,我顫抖著小手,小心摸了摸,有點(diǎn)軟軟的感覺。見到了南瓜籽,我的心里頓時開心極了,原來夢都是反的。我再次將挖開的小土坑埋起來,并拔來一些青草,將那幾窩南瓜蓋起來。
南瓜苗沒長出來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會準(zhǔn)時去看它;即使在上學(xué)前,我也要去趟地里。祖母看我整日忙忙碌碌的樣子,不斷說我已經(jīng)被南瓜迷住了。是啊,那時的我就是被南瓜給迷住了,更多的還是美味可口的南瓜包子。
幾天后,南瓜幼苗長了出來,顯得很弱小,我和祖母一起站在地頭,看著眼前的南瓜苗。兩片嫩綠的小葉子穿破土地,南瓜籽的外殼還卡在小葉子上,我好想為它們除去那個看起來極其沉重的外殼,但祖母制止了我?此鼈兂蓱z的樣子,我的心里頓時有了憐憫之心。我恨不得將我的衣裳脫下來給它們穿上,我恨不得將我的飯菜喂給它們吃,我更恨不得日夜和它們睡在一起。祖母玩笑著說:如果我是一顆南瓜就好了。雖然我喜歡眼前的南瓜苗,也喜歡吃南瓜包子,但我并不想變成南瓜,因?yàn)槲乙肋h(yuǎn)和祖母在一起。每每祖母說要將我送人的時候,我總是一副比南瓜苗還可憐的模樣,惹得祖母樂呵呵地笑個不停。我是祖母最小的孫子,是祖母的心肝,她怎么可能舍得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南瓜苗迅速長大了。它長得很快,幾日沒見,就是另外一幅模樣。只見一條條南瓜藤鋪滿地面,寬大的厚厚的葉子將土地完全遮蓋起來,一朵朵喇叭狀的淡黃色的南瓜花也陸續(xù)盛開,花兒很香、很甜,引來蜂蝶狂舞,蜜蜂吻了吻花蕊,蝴蝶親了親花瓣?粗矍暗囊磺,我恨不得變成一只昆蟲和南瓜花來個親密接觸。盡管我有那樣的想法,依然將內(nèi)心的沖動壓了下來,能不能吃到南瓜包子,就要看眼前的南瓜花。我很愛惜它們。
南瓜花凋謝后,結(jié)出一顆綠綠的小南瓜,個頭真的很小,只有我的指甲蓋那般大,但南瓜的生命力真的太強(qiáng)大了,簡直出乎了我的預(yù)料。一場雨水過后,那些指甲蓋大的小南瓜竟然有小瓷碗口那般大。那些南瓜也是形色各異,有淺綠的、有深綠的、也有金黃的、還有淺紅的,有長的、有圓的、還有扁的?粗矍暗哪瞎,我的心里興奮極了,如同慈祥的祖母撫摸我的后腦勺一般,我也在小心撫摸著眼前的嫩南瓜,一股滑嫩滑嫩的感覺瞬間滲入心底。
秋風(fēng)襲來,田野里處處是一片豐收的喜悅。金燦燦的玉米粒早已褪去外衣,伸出腦袋等待人們前來收割;紅彤彤的蘋果、金燦燦的梨也不甘落后,將果樹枝條壓得垂下了頭;就連村中央的皂角樹也掛滿了一串串的皂角,隨著秋風(fēng)搖搖晃晃。那些南瓜怎么會在豐收的季節(jié)落下前進(jìn)的腳步呢?它一直跟隨季節(jié)的更替,從來不含糊,到了秋天,南瓜成熟了。只見一顆顆各色各樣的大南瓜不斷呼喊著,讓人們前來采收,我和祖母聽見了它們的呼喚。我拉著架子車,和祖母一起來到了地里。南瓜個頭很大、分量也很重,我使足了渾身的勁才能將南瓜抱起來,看我吃力抱南瓜的模樣,祖母樂得直笑,我卻不理會祖母的譏笑,繼續(xù)忙著運(yùn)南瓜。祖母已至耄耋之年,但身體硬朗,沒有任何的疾病,只見祖母輕輕一拿,南瓜立即脫離了地面,哪像我累得臉紅脖子紅的,頭頂汗水直淌。摘完了所有的南瓜,我們一起拉著架子車踏上回家的道路。落日的晚霞將我和祖母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一陣陣歡樂的笑聲漸漸消失在夜幕中,耳邊隱隱傳來南瓜葉子隨風(fēng)動的響聲,好像它們也在慶祝金秋的豐收似的。
收回南瓜的當(dāng)天夜里,我便迫不及待地抱來一顆南瓜,放在盆里仔細(xì)清洗。清冽的井水傳來一絲涼意,堅(jiān)硬的南瓜傳來一絲甜蜜。我一邊洗南瓜,一邊唱著兒歌,心里一陣陣的暢快,眼前恍若看到了香甜的南瓜包子,口水禁不住地流淌開來。祖母看我如此心急的樣子,坐在旁邊,看我仔細(xì)清洗南瓜。雖然已至秋季,夜晚也很涼快,或許是洗南瓜太過投入的緣故,我的額頭竟然滲出了汗珠。
那一夜,我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滿腦子都是香甜的南瓜包子。一夜未眠,也許是想了一夜南瓜包子想累了,在天麻麻亮的時候,我竟然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我夢見祖母正站在案板邊切南瓜,南瓜皮很硬,祖母通常用力將刀尖直接插入南瓜里,然后再一使勁,南瓜瞬間被切成兩半。只見粘稠的南瓜汁液迅速流到案板上,那些飽滿的南瓜籽好像在樂呵呵地笑。祖母將南瓜籽曬干后,收集起來,一方面是炒著吃,另外是留作來年的種子。
祖母廚藝很高,三下五除二的工夫,那顆南瓜便被切成片,再切成絲,最后被切成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晱膹N房里傳來,我迷迷糊糊醒來,只隱隱透過門簾看到祖母忙碌的身影,頓時一個激靈,頭腦立即變得清醒過來。我仔細(xì)梳洗完畢后,來到祖母的身旁。只見案板上的南瓜丁黃黃的、亮亮的,我伸手摸了摸,一股黏黏的感覺傳來,心底頓時覺得一陣甜蜜。祖母笑著切南瓜,我也很開心,一想到馬上能吃到的南瓜包子,頓時高興極了。祖母和面,我燒火,面盆不斷在響著,鼓風(fēng)機(jī)也發(fā)出嗡嗡嗡的聲音。窗外一抹金燦燦的陽光透過廚房的窗子,斜射進(jìn)來,將廚房哄得暖暖的。沐浴在溫馨的金光里,我們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鍋里的水迅速翻滾了,咕嘟咕嘟地響個不停,我拿來熱水瓶灌滿開水,并給鍋里添些涼水,將灶膛里的火捂起來,來到祖母身旁。祖母已經(jīng)開始包包子了,手里動作非常嫻熟。將搟好的厚面片放在左手心,用右手直接挖來一把南瓜餡,左手鼓起來,右手輕輕壓一壓,從底部開始捏麻花型的花紋。從下到上,面皮被迅速捏在一起,一個漂亮的`包子呈現(xiàn)在眼前。祖母包包子的過程一氣呵成,看得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祖母包的包子形態(tài)各異,花紋也是多種姿態(tài)。聞著眼前的蒸籠里飄來的南瓜香、麥芽香,我不斷吞咽著嘴里溢滿的唾液。
蒸籠上鍋,鼓風(fēng)機(jī)更加賣力地吼起來,灶膛里的火發(fā)出怒吼的叫聲,熱鍋里也是一片沸騰,鍋底的瓦片“咚咚咚”地響著,好像為我們提示包子快要熟了似的。火很旺,騰空的水汽迅速將廚房充滿,香噴噴的南瓜味立刻撲鼻而來。聞著包子的香味,我的內(nèi)心早已控制不了自己,滿腦子都是南瓜包子。我不斷圍著鍋臺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直往返于廚房和臥室之間。平日里走的很快的鬧鐘,此刻卻好像故意和我兜圈子一般,走的很慢很慢。我的心里非常著急,不斷期盼著鬧鐘到點(diǎn)的那一刻。南瓜的清香充滿了整個屋子,以至于房屋里的柜子以及我的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南瓜香。
我盼啊盼的,終于等到了包子熟的那一刻。祖母揭開鍋蓋,一股強(qiáng)勁的熱浪直沖屋頂,熱氣散開,我看著眼前香噴噴的包子,也顧不得燙手,直接拿來小碗,用筷子小心夾起包子,放在碗里。聞著撲鼻而來的潤心的清香,我小心吹了吹,直接咬了一口,如同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立即吞入肚中,一股燙心的熱傳來,燙得我一直緊緊捂著胸口。祖母見我一臉痛苦的模樣,直接將包子小心撕開,這樣熱量散得快些。看著黏黏的南瓜,聞著清新的香味,饞得我迫不及待地吞了一大口。一股舒爽頓時滲入渾身上下的五臟六腑,身體的各個關(guān)節(jié)眼也舒服了許多。我一口氣吃了五個南瓜包子,撐得直打飽嗝,嘴里不時溢出南瓜的香甜。
那時,我天真地以為能和祖母永遠(yuǎn)生活在一起,每年的初夏種下南瓜籽,過完了夏天,我就能吃到香噴噴的南瓜包子。只要一想到香甜的包子,不管身心有多么的疲憊,我的心里頓時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在漫長的童年時光里,南瓜包子已經(jīng)成了我生活中的必需品,那也是一份最難忘、最甜蜜的祖孫情。
新世紀(jì)開篇的第一年末,南瓜豐收了,只是祖母并沒有等到來年再種南瓜的那一天。祖母走了,她走得很安詳,沒有任何的預(yù)兆,突然睡了過去。祖母以九旬有一的高齡壽終正寢,這是村里迄今為止最高壽的老人,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無疾而終的老人。祖母的一生,尊老愛幼,與人和善,很受子孫后代以及鄰里鄉(xiāng)親的愛戴。
祖母雖已仙逝多載,而那份難忘而甜蜜的祖孫情依然存在,這是血濃于水的親情,更是任時光匆匆飛逝也永不磨滅的印記。南瓜包子的那一抹甜蜜滋潤了我的童年,童年的青澀純真歲月始終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靈深處。那份悠悠南瓜情也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變得濃郁、香甜,如同祖母那一聲最親切的關(guān)懷時刻回蕩在我的夢里,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