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話春筍散文
都說嘗鮮無不道春筍。春天的時候,大約要不盡情地吃幾次筍,春光便感覺要被辜負了。
春筍細嫩清脆,樣子細細長長的,潔白光潤,水分充足,纖維特細。“秋波淺淺銀燈下,春筍纖纖玉鏡前!惫湃税雅邮种钢涝粸榇汗S,可見春筍之美。
但在本地產的竹筍極大,大多有一臂長,放在市場里,甚是引人注目,買者也不多。友人舊日曾從鄉(xiāng)下攜回一條相贈,可惜當時做不得其法,苦澀粗糙,難以下咽。
《舌尖上的中國》里的“早春打雷即出筍”的雷竹筍,說是要和時間賽跑,最好現摘現吃,遲一分則老,恨不得一出土便現地煮吃。
這樣鮮嫩的春筍,當然最適宜拿來做油燜筍。油燜筍的主角只有筍一個,要燒得好吃,秘訣就只有兩個字:筍好。
做油燜筍,筍肉要嫩,老根得多切去一些。雖說筍終究會帶點苦澀,一般都要作焯水幾分鐘的處理,但這樣鮮嫩的,只要筍夠好,不焯水反而會更鮮美。用上一小塊肥豬肉熬的油煮,筍的鮮美比得過肉了。
可是,雖然網絡發(fā)達,但筍依舊在路上奔波了兩天才到手。雖說都不是大號的竹筍,纖維感不會太強,但這時令的春筍五斤,剝凈外殼只余尖嫩的地方,算來也只剩得兩斤有余了。
蘇東坡曾戲說:“無竹使人俗,無肉使人瘦,要想不俗與不瘦,除非頓頓筍燒肉!碑斈曛豢吹竭@幾句,便引得口水在嘴邊滴嗒欲流。
李漁在《閑情偶寄》中,也用兩句話概括了食筍的訣竅:“素宜白水,葷用肥豬”,因“從來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此類是也!
而春筍用來做江南地區(qū)的名菜腌篤鮮便最適合不過了。都說腌篤鮮巧妙之處首在“湯頭”。其湯頭的材料,是用一半腌肉、一半新鮮肉和一點火腿,用慢火熬兩三個小時。待肉的鮮味釋放至百分之六十時,從湯里撈出來,以便在食用時仍有余味存在。
成品,湯色奶白,底味咸鮮,咸肉的'濃醇與鮮肉的甘香豐腴使得筍越煮越香。筍的青澀和稍顯粗糙的口感,又剛好中和了肉的膩口。于是,肉的濃烈甘美與筍的清新微甜相互對抗,相互交融,加上濃白而鮮美的湯更是美不可言,喝一口在嘴里,鮮香在唇齒間便令人回味了一個下午。
近年改良的做法也有把豬肉改用金銀蹄的,就是用腌咸的豬蹄和鮮豬蹄燒筍,一樣的咸鮮適口,鮮香不減。
筍,李漁認為配肥豬肉煮是標配,用牛羊雞鴨都是不適合的。
其實有點不以為然,前幾年在廣東曲江朋友處就喝過鮮筍煮雞。雞熟得剛剛好,皮脆肉還帶有咬勁,雞和筍的鮮味融入湯中,讓湯色油亮,另外又加了大量的姜片,喝起來鮮香暖胃,入口帶有一點點辣,卻又剛好喚醒了麻木的胃,讓人痛快淋漓,精神一振,接連下去幾大碗。
難怪在《紅樓夢》第八回中,寶玉在薛姨媽處多吃了幾杯酒,薛姨媽就為他“作了酸筍雞皮湯”,于是引得寶玉痛喝了幾碗。這里的雞皮可不是雞的皮,而是雞胸處的肉。
里面的“酸筍”則為南方產物,那遍布大街小巷的柳州螺螄粉散發(fā)出來的獨特酸臭味就是來自酸筍的。這酸筍發(fā)酵后,醒鼻開胃,酸中有鮮,讓愛者愈愛,但這氣味也讓許多人不能接受,止步不前。
汪曾祺在《口味》中說:“有些東西,自己盡可不吃,但不要反對旁人吃;不要以為自己不吃的東西,誰吃就是豈有此理;一個人的口味要寬一點,雜一點,南甜北咸東辣西酸,都去嘗嘗,對食物如此,對文化也該如此!
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