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草原散文
被京城酷熱所困，躲在家里正無計可施，恰兩撥朋友同邀出游避暑：一是南下春城昆明閑逛，一是北上漠北草原馳騁。兩下權(quán)衡比較，還真是糾結(jié)。做出決斷的是網(wǎng)上的一條信息，農(nóng)歷五月十三，是蒙古族草原最傳統(tǒng)那達慕大會，貪戀草原的遼闊，和蒙古朋友“根根”家羊肉的鮮美，忍痛棄魚而取熊掌——毅然投入草原的懷抱。
（一）一路風(fēng)光不盡謳
出家門，恰逢北京三十四度高溫，艷陽把天空的云熏蒸的紗一樣薄，縹縹緲緲地連累得連天空的藍都不真切。車加足馬力，逃也似的一路狂奔，氣溫也隨著逐漸降低，等到了張北地界，氣溫降到二十五、六度，風(fēng)吹著草尖曳動，樹葉婆娑地?fù)纬龊袷a，山峰被風(fēng)磨礪得沒有了棱角，圓潤得像一鍋剛蒸熟的大饅頭，山頂聳立的碩大風(fēng)車，悠閑地轉(zhuǎn)著，自由散漫的姿態(tài)，如果被唐吉歌德看到，一定會認(rèn)為是在挑戰(zhàn)騎士的尊嚴(yán)，沖上去與之決斗。
再向北，進入了內(nèi)蒙古境地，眼界一下子開闊起來。草場綠地毯似的鋪展到天邊，天邊黛色堆砌的凸起，是地毯太大，工人偷懶，隨意把地毯堆在那里，然后去睡懶覺了吧？因為在遠(yuǎn)處那堆云的后面，傳出了沉悶的鼾聲。
轟隆隆的聲響一陣緊似一陣，分吹過，云一大團一大團地時聚時散，堆得足夠厚實，噼里啪啦地下一陣雨，還沒來得及躲，云忽的就散了，太陽從云中現(xiàn)身，在天地間，架起了一道彩虹橋，以藍天做背景，彩虹清晰靚麗，立體感十足，最令人興奮地是，隨著車的行進，彩虹一路結(jié)伴而行，只要愿意，隨時可以踩著這虹上天，要兩三仙人把酒言歡。亦或在鮮綠色的地毯上擺上酒菜，云層上的仙人聞得酒香，踏虹前來赴宴，那款款蠕動的馬、牛、羊群，一定是他們帶來的禮物。
呼吸著清新溫潤的空氣，混著泥土氣息的草香直沁心脾，那種天蒼蒼、野茫茫的朗潤著實讓人不忍移眸。心化作一朵云，在寥廓的天地間自在地地游蕩。
憶秦娥草原雨后尚云
攀云切，重霄擂鼓捷足躍。捷足躍，彩虹飛架，靈光瑩爍。蒼原舒展連天界，只身翩然觀仙闕。觀仙闕，塵俗瑣累，此般拋卻。
（二）幸有書香伴夜眠
賞過了一路風(fēng)景如畫，當(dāng)太陽和彩虹一起淹沒在夜幕中，我們到達了灰騰河驛站，夜晚的草原較白天更顯覺的蒼茫，略顯荒涼，幾排新建的客棧、旅社，原是牧民的暫住地，因為近年旅游人數(shù)的增加，則稍加整飭，開始接待游客。
一路問去，因明天的那達慕大會，略微像樣一點的旅店都滿客。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稍大的旅店，正在顧慮入住條件，稍一遲疑，房間便被后來者搶占。因為怕僅剩的幾個客房再被搶占，忙不迭的辦理入住。
旅店里走廊的燈昏暗得連房間號都看不清（房間號是用粉筆寫上的，即使燈光好也是模糊的）。進了房間，很有家徒四壁的感覺，一個小窗，兩張床板拼起的床，再沒有其他家具。電視、電話、網(wǎng)絡(luò)等所有和現(xiàn)代文明相關(guān)的設(shè)施，功能盡失，就連熱水，也是跟店家討要了幾次，才給了半壺溫水，而奶茶，確實慷慨供應(yīng)。
這僅有的半壺溫水，絕對不敢揮霍，將就著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硬邦邦的床板讓睡意全無。面對慢慢長夜，幸而我有所備，從行囊中取出臨行前裝好的《從平城到洛陽》，其實書的內(nèi)容是極枯燥的學(xué)術(shù)論述，平時讀來，只覺生澀難懂，這一刻讀來，卻是字字璣珠，句句映心。居然真的投入了。
書讀到實在乏了，眼皮不住地抗議，合衣倒下，居然就睡去了，而且睡得很沉，夢中書香彌漫，乘著書香，踏上不知去往何方的旅途。要不是店家護院的兩條大狗的狂吠，說不定，就真的在夢里從平城走到了洛陽。
慌忙起床，簡單梳洗后，朋友根根夫婦早已備好早餐恭候，準(zhǔn)備趕早去參加那達慕大會的祭敖包圣典。
（三）精誠所至上蒼感知
吃罷早飯，極遠(yuǎn)處的天邊，太陽露出多半個臉，夜里的涼風(fēng)把云吹得了無蹤跡，而要去祭拜的圣山遙遠(yuǎn)的只是一個小號的黃褐色的土堆，根本看不出神圣可言。
臨上車，朋友根根抱著幾把傘給每個人分發(fā)，不明就里的我們以為是用來遮陽的，推脫傘面小，我們有大號防紫外線遮陽傘，根根略顯尷尬,但面部表情很嚴(yán)肅：“傘不是用來遮陽的，是用來求雨的，凡去圣山祭敖包的人，必須打著傘，用來求雨�！�
聽了根根的話，我們都笑了：“今天這天氣，十萬里無云，雨從何來呢？”
“那你們也要打著傘，在草原上，祭敖包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用誠心打動天地神降福于人間，保佑風(fēng)調(diào)雨順，水草豐沛，牛羊肥壯，國泰民安，只要心誠，老天一定會降雨，年年如此�！备荒樀尿\。
臨行前，我稍做了些功課，大概了解了有關(guān)蒙古族那達慕大會和祭敖包的相關(guān)知識，無論下不下雨，打一把雨傘，給朋友多一份祝福也是好的，于是就不在推脫，接受了根根備好的雨傘。
蒙古族的那達慕大會定在農(nóng)歷五月十三，祭祀時，先在敖包上插上樹枝或紙旗，樹枝上掛五顏六色的布條，旗上寫經(jīng)文。儀式大致有四種：血祭、酒祭、火祭、玉祭。血祭是把宰殺的牛、羊，供在敖包之前祭祀。以為牛、羊是天地所賜，只有用牛、羊祭祀才能報答天地之恩，酒祭是把鮮奶、奶油、奶酒灑在敖包上祭祀。火祭是在敖包前籠一堆火，將煮熟的牛、羊肉丸子、肉塊投入其中，人們向火叩拜。玉祭是古代人們以最心愛的玉器當(dāng)供品祭祀。這些祭祀方式，都是表示對天地的虔誠，祈求天地給人們以平安和幸福。蒙古族的傳統(tǒng)祭祀活動很多，如祭天、祭火、祭祖、祭敖包等。其中祭敖包是最重要的祭祀活動，是草原民族崇尚自然思想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錫林郭勒盟是祭敖包歷史遺存保存較為完整的地區(qū)。而我們要去的參加的，正是距下塌處70里外的錫林郭勒盟的按達慕大會。
為節(jié)省時間,我們隨朋友根根穿越牧場，抄近道來到那達慕會場。
那達慕會場，是一塊三面環(huán)山的開闊草場，南北兩面山并不很高，山頂由一個個謂之為峰的圓形山包連接而成，氣溫的差異，讓山的顏色濃淡錯落有序，山腳下，草可沒膝，而山頂則剛剛露出鵝黃。西面的山就是圣山，山頂旗幡招展，在旗幡下，是一個圓形的用黑色、褐色石頭堆起來的就是要祭祀的敖包。
通往圣山的路是鮮花和綠草簇?fù)淼囊粭l土路，前來祭拜的人很多，從諾大的草場上林立的無以計數(shù)的大小蒙古包和包前備好的大鍋的牛羊肉便可了然。
按照蒙古人的習(xí)俗，大家在測定的時辰向圣山頂一步一叩首地行進，因為距離遠(yuǎn)，斜度30°角望去，極像一隊蠕動的一群，我們作為客人，不必叩行，撐著傘，像圣山慢行，走到約三分之一的路程，路旁一個醒目的戒牌，上寫：女人止步。四位彪形蒙古大汗攔在路中，雖百般央求，仍然沒有絲毫的松動之意，只好作罷，只好靜靜地望著圣山頂上旗幡掩映下的敖包，以及敖包周圍虔誠拜祭的蒙古同胞，默默祈愿蒼天降福于所有的子民。只是遺憾不能親自參與神圣的祭敖包活動.
既然不讓女人上圣山，那就落得閑散，隨意地到各家蒙古包閑賞。蒙古朋友真是熱情，蒙古包不設(shè)門，隨意走進一家，主人會奉上一碗奶酒，只要接過奶酒,主人會親手割下一塊最好的手把肉遞給你，你也不用客套，接過酒和肉，大快朵頤地吃下，主人會興奮地拉你坐下，像自家人一樣，和他們一起談笑。
談興正濃時，外面擴音器純正的蒙古語在激情澎湃的講了一大串話，雖不知講些什么，但從主人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他們的情緒很興奮，走出蒙古包，外面的空場上一群身著盛裝的蒙古騎士跨著他們的坐騎，繞場一周，英姿颯爽地亮相后，一年一度的那達慕賽馬賽正式拉開序幕。騎士們踏上賽程，緊接著就是草原勇士——摔跤手逐一報上名號，蒙古朋友介紹說：“脖子上彩圈越多，獲得摔跤冠軍的次數(shù)也越多，比賽結(jié)束，可以去和他們合影留念，他們身上的英武之氣會給你帶來好運”。無論如何，那種英武之氣都是可敬的。
跤手們下場準(zhǔn)備，一群身著盛裝的蒙古姑娘小伙在馬頭琴的樂曲聲中，跳起歡快的蒙古舞，或是琴聲的悠揚，或是鼓聲的高亢傳遞給了上蒼，一陣冰涼的風(fēng)吹來,會場四周的旗幡獵獵作響，天忽的就暗下來，人們齊涮涮地把頭望向圣山的方向：圣山的山頂不知啥時罩上了一大塊黑幕似的烏云，云層隨風(fēng)迅速蔓延。眨眼功夫，頭頂上就罩上了整塊的黑幔。
一道閃電重重地在黑幔上劃了一道裂痕，白亮的雨就從這道破綻處傾盆而降，那陣勢,用一首絕句表述最為恰當(dāng):風(fēng)起稠云卷墨沉，銀河決口破天門。雷公布陣慌攔堵，流向人間即傾盆。會場上的牧民們并不躲閃，就那么踏著雨，盡情的跳，舒展地舞，那種熱情迅速被雨水浸潤，別具風(fēng)情。雨來勢之迅猛，正是如人所愿，感動會場的所有賓客，把那達慕大會推向了更高的高潮。
混于狂歡的歌舞人潮之中，由衷的相信，精誠所至，上蒼感知，降甘霖予草原萬物，而萬物圣靈以欣欣向榮給予回報。
（四）誘惑面前，本性畢露
錫林郭勒草原無疑是美麗的`，但再美麗的風(fēng)景，看久了，也不免會審美疲勞，于是想去領(lǐng)略不一樣的內(nèi)蒙古草原的風(fēng)光。目的地是離錫林浩特130公里外的二連浩特。
早晨迎著朝陽出發(fā)，天藍的透亮，云一大團、一小朵地隨性散落著，并不斷地變換著姿態(tài)，透過車窗一路看去，產(chǎn)生各種臆想，心里忽就有了詩意：千堆萬壘砌峰巒，舉目凝神不是山。許是牧人喝醉酒，羊群誤走入仙班。
車一路向前，天上藍天白云依舊，而地上的草場卻越來越斑駁，在臨近二連浩特地界，平平坦坦的草原得了皮膚病似的，牧草稀疏得像脫落的髭須，干巴巴的沒有光澤。放眼望去，黃沙遍布，這哪里是草原？完全就是影視中戈壁的畫面。一群羊腳步匆匆地邊走邊啃食著纖弱的草，你追我趕的，完全沒有錫林郭勒草原上羊群的優(yōu)雅。牧羊人倒是清閑，羊鞭夾在腋下，不時彎腰撿拾著什么。出于好奇，停車小憩，跑過去跟著牧羊人看個究竟。原來牧羊人在摘采零星散布的沙蔥，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摘采數(shù)量不多的、長勢纖弱的沙蔥，很有和羊群爭食的架勢。
不知是見我們?nèi)硕鄤荼�，和他爭搶為�?shù)不多的沙蔥資源，還是要擺脫我們的圍觀，反正是出于私心，牧羊人隨手撿起幾顆圓潤、光潔的小石頭，向我們展示，而我們則像一群短視的鄉(xiāng)下人圍攏過來，探問個究竟。當(dāng)?shù)弥@些漂亮的石子是戈壁瑪瑙，便拿著手里的石子和腕上的隨形瑪瑙手串作比較，結(jié)果是把慌忙地把剛剛到手的沙蔥塞給牧羊人，四散開去，貓著腰開始撿拾瑪瑙，完全顧不上毒熱的太陽曬得渾身冒油，把趕路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凈。
當(dāng)手中的塑料帶已不堪瑪瑙的重負(fù)時，肚子也適時提出了抗議。大汗淋漓地回到車上，每個人眼里閃爍著財迷的眼神。面對誘惑，貪婪的本性坦露無余。但這是最真實的表露，毫不做作。
（五）國門留給心靈深處的感動
到二連浩特，必定要到國門去看看，站在界碑前，油然而生的就是一種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幸福感。
二連浩特與蒙古共和國接壤，站在國門前望去，國門像一個高堂闊壁的豪門宅邸，門庭洞開，一道一道的門楣，像舊時官宦人家?guī)走M的院子，門柱兩旁立著類似上馬石的石墩，石墩上是用傳統(tǒng)書法筆體寫就的“門”字，經(jīng)過一道道敞開的大門，約走1.5公里，是國門博物館，里面的展廳陳設(shè)著二連浩特的歷史發(fā)展歷程，重要文物，在博物館頂樓，有一個觀景臺，用高倍望遠(yuǎn)鏡觀看，前面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原，在望遠(yuǎn)鏡所及之處，可以看到離國門最近的蒙古共和國一個叫做扎門烏德的小縣城，灰蒙蒙的天空下籠罩著老舊的房舍，一片蕭條。調(diào)轉(zhuǎn)鏡頭，二連浩特是樓宇林立，車水馬龍，街道厚蔭匝地，城的外圍是遼闊的草原，雖然也是黃沙掠地，稀疏的草場綠色并不濃郁，卻牛羊散落，馬群攢動，倒也生機盎然。
界碑就矗立在離博物館不到200米的地方，界碑前一圈漢白玉的圍欄衛(wèi)護著基座，五星紅旗在高聳的旗桿上飄揚，界碑上的國徽在朗日晴空下莊嚴(yán)肅穆，望著圍欄外更加荒涼戈壁黃沙，徒然對眼前的國徽有了無以言表的敬意，那一刻，眼淚不由自主的濕潤了眼眶，那眼淚的味道有一絲絲的甜。
油然而生的感動撩動心緒，用一首七絕記下此刻的感受：麗日晴空界碑前，國門內(nèi)外兩重天。本來一奶親兄弟，出走至今無跡還。
草原之行，歷時五日，行程兩千多公里，品嘗了純正的草原美食，感受了牧民朋友的真誠和熱情，欣賞了不一樣的草原風(fēng)光，體驗了作為中國人的自豪和驕傲。于是，愛上了草原，愛上了界碑內(nèi)廣袤的土地，愛上滋養(yǎng)著肉體和靈魂的華夏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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