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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豆飄香時散文

    時間:2021-05-22 17:33:11 散文雜文 我要投稿

    毛豆飄香時散文

      一、毛豆飄香時

    毛豆飄香時散文

      家里有整塊的大田種高節(jié)玉米,零散地父親用來栽紅薯,種大豆。我七八歲時,每年早秋那會兒,長條桌子上就泊著一盤翠綠翠綠的毛豆。剛鼓豆的月牙型外殼,一般都是一次排列三顆豆,遼南人管沒成熟的黃豆叫毛豆。因為不占大片地兒,鄉(xiāng)親們這個季節(jié),拿把鐮刀,去地里割毛豆。割時,要選擇籽粒飽滿的,鐮刀豎切在主桿底部。忌諱用手拔,怕連累其他毛豆棵。

      父親對谷物總是小心翼翼的,大豆壟里不允許有一株雜草,株距之間很規(guī)格,確保一尺寬,給大豆苗充足的繁衍空間。

      在屯子里,父親是有名的莊稼把式,同樣的地,在別人手中搗騰不出好產(chǎn)量,放在父親這兒,就開花結(jié)果收獲滿滿。那年,生產(chǎn)隊重新分地量地,社員們議論紛紛說,我家攤的地墑情好,隊長張三胖偏心,量地時把肥沃的地給了我們。

      父親也沒和他們爭執(zhí),等張三胖領(lǐng)著會計到大田量地時,父親當著大家的面,主動要了幾畝沙質(zhì)土的薄地,張三胖拍了拍父親的肩膀:“大張!這可是你心甘情愿讓出來的,不該我事。”

      父親搓著手,紅著臉說:“隊長,如果我的莊稼收成和好地塊一樣多,有獎勵嗎?”

      張三胖撥拉一下算盤,舔舔嘴唇子說:“這么著,你們幾家今年都種黃豆,到秋后,大張的黃豆產(chǎn)量和大伙差不多,我殺大骨雞燉野蘑菇,再燙一壺米酒,招待幾戶男勞力,大張的黃豆多出他們幾斤,我一斤按五毛給你獎金!

      父親瞅瞅那塊薄地,又仰脖看看天,沉吟片刻,說:“中,就依隊長的話敲定了,老少爺們都在,做個證人。”

      父親是成竹在胸的,他沿著地走了幾圈,掄起镢頭深犁地核,捧著泥壤研究土質(zhì)酸堿度,只讀過四年書的父親,隔三差五騎自行車去鄉(xiāng)種子站,咨詢賣種子的,人家傳授的科學種田知識,他記在一個小本里。

      天蒙蒙亮,父親找二叔家的牛車,進山里,挖樹蔭下的黑泥土,運到地里,不知運來多少車黑泥,把黑泥均勻撒到地面,然后,套上牛犁,深翻地塊。在其余幾家急火火種完黃豆,父親不緊不慢地擺好壟,等著一場春雨。

      大豆苗出齊后,父親用镢頭刨一遍地壟,松松土。六月雨水頻繁,鄉(xiāng)親們老式耕耘法,趟第二遍地。父親則不動犁杖,他說:“豆苗拔節(jié)時,犁鏵一碰,容易傷根!

      七月就看出各家大豆長勢,他們驚奇父親,硬是將一塊人人嫌棄的薄地,打造成高產(chǎn)地塊。

      那一年早秋,我們姐弟幾乎每天都能吃上香噴噴的毛豆。父親背著手,在豆地巡查。回來腋窩就夾著一捆豆莢,母親一一剝下來,盛在鋁飯盒內(nèi)在大鐵鍋熥著吃。

      有時,煮毛豆捏一點鹽,吃起來更香。

      隊里來演露天電影,太陽老高,父親吩咐母親煮一些毛豆,晚上看電影吃。

      秋收時,一畝三分地,我們的大豆捆足足拉了四牛車。打豆趁東風,揚場那會,一家人全上陣。

      母親掂著簸箕,揚出里邊的垃圾石子。父親高高掄著連枷,我和弟弟,撐口袋,抱豆秸稈。忙的不亦樂乎,那晌,張三胖戳在大街上吹哨,招呼大家午后到隊里開會。

      幾家把打好的豆子裝在麻袋內(nèi),讓隊長過秤。同樣畝數(shù),我家居然多出他們一百多斤!

      張三胖沒有食言,不僅叫老婆殺了一只公雞,喊來幾家男人盤腿坐在他家炕上大吃二喝,還獎勵父親幾條毛巾,一床毯子。

      這床紅花毛毯在家里活了幾十年,父親現(xiàn)在還鋪著呢。

      父親在,毛豆年年成了我思鄉(xiāng)的一道風景。工作,居住在城市后,父親依舊像頭老年,耕耘在他的責任田上。每到吃毛豆的`時節(jié),回家探望父母,餐桌上必豐腴著一缽子綠油油的毛豆。

      咂磨一口毛豆,唇齒彌漫著父親的味道,故鄉(xiāng)的味道。

      城市的超市,步行街很多攤位也會抓住時機兜售毛豆,我寧肯坐車返歸老家,吃一把父親的毛豆,也不愿彎腰去買城市的舶來品。

      二、撿地軟

      雨在夏天變得粗狂了,小扣柴扉處蓊郁著熾烈的深綠,苞米苒苒拔節(jié),風撒潑搖擺,楊柳岸畔,三兩頭牛悠閑地回味著以往光陰。高駢《山亭夏日》里:“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精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睂⑾牡拿利惿畛量坍嫷亓芾毂M致,字字珠璣,讀來唇齒生香。土地被充足的水分浸潤過,整個鄉(xiāng)村經(jīng)常被一川雨幕籠罩。這個時節(jié),果園內(nèi),田壟間,撲棱棱鉆出一簇簇粉色的地軟,遼南地區(qū)的人稱為粉蘑菇,形狀如一柄撐開的花傘,體積不大,拇指那么長。書籍里把它叫做地軟,生在低洼處,味道清香,頗受人們的喜愛。

      年少時,每逢雨天。母親找來土籃子,塑料布,帶我們?nèi)ゴ筇飺斓剀。地軟總是一族族出現(xiàn),一旦遇到地軟,撂下土籃,一會兒就能撿滿。

      饑荒歲月,撿地軟的人很多,如果不趕早,就將空手而歸。一到雨天,母親早早生火,熬粥,灶坑不好燒,倒煙,房子里彌漫的黑煙,熗醒睡懶覺的我們,沒有雨具,有時披一件大人的舊衣裳,閃進雨中。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們很快就滿載而歸了。雖然渾身精濕,衣衫貼著脊背,涼嗖嗖地,但收獲的喜悅在心底溪水般流淌。

      回到院子,在堂屋編筐的父親笑吟吟迎了出來,接過我們手里的土籃子,“趕緊把濕衣服換了!”

      這么多的地軟,父親一邊用玻璃碴子剔除地軟根部的泥土,一邊喜滋滋地計劃著:“拾掇干凈地軟,騎自行車上鎮(zhèn)里賣一些,給閨女買雙白球鞋,小子嚷著要皮球玩,都打點一下!

      父親從外面回來,拎著一斤豬肉,然后變戲法似的,自粗布包里摸出白球鞋,弟弟向往已久的皮球。那頓飯,一家人吃得很開心。不僅有酸菜豬肉餡餃子打打牙祭,更主要的是,我終于告別腳上露出腳趾頭的破布鞋,穿上潔白的球鞋,不必看班上幾個女生鄙夷的眼神了。

      父親也加入了撿地軟的行列,由于地軟口感好,父親馱到農(nóng)貿(mào)市場,還沒把自行車支起來,就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不大功夫就被搶空。

      地軟有好幾種吃法,在故鄉(xiāng)最簡的吃法,先把地軟放在滾開地熱水里輕輕焯一下,撈出,拍點蒜泥,捏一撮味素,切一段香菜,滴半羹匙醬油,涼拌。農(nóng)村人田里活多,地軟這么一操作即可入食。清爽,滑潤,營養(yǎng)價值高。母親素來將地軟煲湯,菜園子剛摘來的菠菜,毛蔥,格外入味。地軟經(jīng)過井水洗凈,待大鐵鍋湯水沸騰,直接放進去,幾分鐘盛出來。粉的地軟,綠的青菜加上紅辣椒,色香味俱佳。

      離開家鄉(xiāng)已經(jīng)十年,對土地越來越陌生,因多年以來土地被噴施了大量的農(nóng)藥化學物質(zhì),泥壤板結(jié),原生態(tài)的環(huán)境被破壞,地軟沒有了生長的溫床,幾乎絕跡,對地軟的印象只能停留在過去。漂泊在外的人,誰愿意失去故鄉(xiāng)?

      詩人楊萬里曾有:“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毕募厩那膩砹,幾聲響雷滾過西天邊,密不透風的雨簾遮蓋了故鄉(xiāng),天地之間,一道道弧線亮起,雨中,一位母親臂彎上挎著土藍子,身后跟著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他們急匆匆朝村子奔去,土籃內(nèi)盛著令人垂涎欲滴的地軟。

      三、我陪爸媽過勞動節(jié)

      五一回老家,人還沒進院子,就見老爸揮舞著镢頭,在菜地松土,穿件藍色短袖衫,額頭上全是汗珠子,新翻的泥土,黑黢黢的,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堤壩上一只葫蘆瓢盛著蕓豆種,幾墩綠油油的窩瓜苗。老爸說:“回來正好,幫我種菜!

      老媽在農(nóng)貿(mào)集市精挑細選了十幾只肉雞崽,在靠窗口的墻角,用苞米秸稈,圈起一個柵欄,將雞崽放里面。

      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接過我拎回來的米酒,核桃露,叨叨了幾句:“來家就來家,買東西干嘛。別聽你爸的,好不容易趕上五一放假,讓閨女歇會!

      老爸嘿嘿笑著,“清兒也該表現(xiàn)表現(xiàn)呢?文字里常喊著回家看看,哪怕幫爸爸揉揉后背,捶捶肩,對不對?”

      老媽找出我在家時穿過的衣褲,我麻利穿好,趿拉著拖鞋,挽起袖管,進菜地給老爸打下手。

      住到濱海城五年了,很久沒下田地干粗活了。我拿起镢頭刨了幾下,震的虎口發(fā)麻,不多會,手心磨了一個血泡。沒注意蹭破了,鉆心的疼。

      老爸白了我一眼,“你還是農(nóng)村人嗎?再過兩年,我看你連自己的根也忘了!

      我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老爸說得沒錯,莊稼活扔下了,一點不想干。

      犁鏵是鐵冶煉的,不像以前用過的,請木匠鑿一個彎度很大的棗木犁杖,經(jīng)不住歲月打磨,磨合幾年就離開歷史舞臺,F(xiàn)在的犁,鏵子是厚鐵鍛造,通體皆是鐵提煉的,不必套上牛馬,只老爸一人,以后退,身體六十度傾斜的姿勢,雙手握緊犁鏵把兒,犁的地筆直筆直,沒有彎兒。

      老爸扶壟,我點種,老媽培土。三個人分工合作,暖風拂柳,燕雀呢喃,好像回到了年少時光,跟在爸媽身后,在遼闊的大地,魚一樣幸福游弋。

      拾掇完菜地,還沒天晌,我與老媽提著土籃上山摘野菜,一場雨后,山坡溝壑密密匝匝鉆出山苞米,山馬扎等野菜,小野蔥也不少,山姜長在沙質(zhì)土的地方,很壯實。我用刀鏟子摳,擼吧擼吧就吃。

      摘滿了土籃,老媽說:“咱自己吃一部分,剩下的帶回去送老板娘,工作上也好多關(guān)照你!

      春韭一周前剃了頭,才長上來的韭菜,伸展著嫩嫩的葉脈,青翠欲滴。老媽割了一綹,焯了野菜,剁一塊五花肉,和餡,包餃子。

      老爸坐在炕沿吧嗒吧嗒抽喇叭煙,吩咐老媽:“再加兩菜,香椿芽炒雞蛋,豆腐袍燉排骨,中午我們父女倆暈一盅。”

      揉好面,老爸洗洗手,說:“今兒清兒在家過節(jié),我也做點活,幫你們搟面皮!

      老爸說干就干,落好面板,開始搟皮。我吃驚不小的是,以前,老爸大男子主義,獨斷專行,對我們姐弟十分嚴厲,和老媽三天兩頭吵架,從不沾手家務,別說搟面皮,平日,老爸也不動手抱一回柴草。家里烽火連天,我不喜歡在家,一直想逃出去。也發(fā)誓將來嫁個比老爸溫暖的男人。也因此我害怕爭執(zhí),不喜歡打架。我做了人婦和母親后,人在他鄉(xiāng),卻牽掛著老家的爸媽。擔心他們爭吵,唯恐他對我老媽舉起大巴掌。

      老爸的風濕性關(guān)節(jié)炎挺重的,只能跪在炕上,搟面皮,邊搟面皮邊問我們母女:“怎么樣?我搟的不丑吧?”

      看著老爸老媽晚年相依相伴的一幕,眼眶突然間濕潤了。老伴,老伴。老來是個伴兒,他們磕磕碰碰,爭爭吵吵,粗茶淡飯牽手一輩子,誰能說這不是最樸實從容的愛情?

      飯桌上,我破天荒第一次和老爸喝了三兩白酒,酒辛辣入胃,老爸催促老媽趕緊上炕,:“餃子趁熱吃,閨女在家,我七十歲了,還沒正兒八經(jīng)過一次勞動節(jié),今天,咱也像城里人那樣,好好過節(jié),清兒她媽,你下午啥活也別干,你們娘倆歇著,嘮嘮嗑。”

      老爸隨機抻筷子,往老媽的碗里夾餃子。老媽不住地說:“你吃啊,熱乎乎的好吃,我自己夾!

      望著兩鬢霜白,華發(fā)如雪的二老,我的心疼了一下,接著,周身升騰一股暖流,暗下決心,無論多忙,也要抽空回家陪陪老爸老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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