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的浪漫散文

　　養(yǎng)蜂人把它們帶到我的家鄉(xiāng)時，春天就很旺盛了。油菜花熾烈地盛開，猶如太陽點燃的萬頃焰火。它們的房子或擺放在小橋旁邊，或陳列在農家的門前，或安放在小河之旁。放眼望去，金色的花海中，倘若豎立著一頂“人”字形的布蓬，那便是牧蜂人臨時的家，也便是蜜蜂臨時的居所。

　　在依依的楊柳下，在翠綠的柏楊旁，小橋照流水，鶯歌伴燕舞。蜜蜂的居所夠浪漫了罷。但是，這浪漫未必屬于它們，這浪漫或許只是我們的臆想。

　　蜜蜂的浪漫其實是單純的，它們的浪漫就是勞動。每日清晨，旭日收斂了夜的寒氣，這些小的生靈便蠢蠢蠕動。它們爭先地涌出家門，眨巴眨巴圓眼，舒展舒展腿腳，然后振顫薄而小的雙翅，和朋友們打打招呼，便投身到清鮮的空中去。沒有燕的俏麗，也沒有蝶的輕盈。它們是一群弱小的群體，弱小到常常被我們的肉眼所忽略。這數以千萬的小生靈，在茫茫的花海中穿行。我們倘不留意，何曾見到它們的身影！

　　而這并不能削減它們的浪漫。你聽，它們在勞動，且在歌唱中勞動。是的，它們的歌聲吸引了我們。它們的歌聲的確也無婉轉，誠然也無雄亮。往往被清脆的鳥語、高亢的雞鳴和威猛的犬吠所淹沒。但是，當我們滿懷詩意，邁著款款細步，徜徉在爛漫的.田間時，這若有若無，極其平淡的歌聲卻深深吸引了我們。我們突然發(fā)現(xiàn)被我們所忽略的小生靈們，正在花朵里忙乎著，用它們的頭，用它們的爪子，用它們的肉體，歡快地采集著花粉。那樣子，多象饑餓的嬰兒在吃奶，更象是人們在用口袋在扒金子。它們采完了一朵，就振翅一飛，落到另一朵上；采完了另一朵，又振翅一飛，落到又一朵上……“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它們勞動著，始終唱著一支不變的歌。

　　我們或許會滋生向往——這與花為伴的浪漫生涯。

　　我們或許會為它們吟一首小詩，非常小巧，而且別致，并把我們的向往融入其間。

　　勿用置疑，很多的詩人都會在這一瞬間為之心動，腦子里溢出長長短短的浪漫之句，并同時收獲美妙的閑情和雅趣。也勿用置疑，這閑情雅趣也正是我們所鐘情的浪漫所在。

　　但是，這浪漫恰是我們的誤判。在我們習慣的字典里，浪漫總是與閑情相關，與雅趣相聯(lián)，與松散為侶，與安寧為伴。而這習慣的字典是不完善的。譬如這蜜蜂的浪漫。

　　蜜蜂的勞動必然是辛苦的。只是這辛苦，不為我們所感受。蜜蜂的工作必然是忙碌的。只是這忙碌，也不為我們所感悟。倘若，我們有幸能成為一只蜜蜂的跟隨者，能親眼目睹它們一整天辛勤勞動的全過程。那么，我們對蜜蜂的浪漫的理解，必定會有新意。事實上，我們即便做不到這一點，我們的理解也會有所改變。

　　那么，讓我們試著來觀賞吧。每天大約十點鐘左右，在那些并列著的蜂房上，就有一團灰黑的云。這灰黑不是很突出，這云團也不是靜止的，而是動態(tài)的。這灰黑的云團由千萬的蜜蜂構成，它們全在飛動。有從四面八方采了花粉飛回的，也有剛剛卸了花粉，再度向四面八方起飛的。它們各飛各的，誰也不和誰發(fā)生碰撞。它們的歌聲匯成雄渾的樂曲。當然，這合聲并不是很宏亮，十米之外，也許就聽不見。但是，你置身其間，你能感覺到的就兩個字：雄渾！這一刻，你一定會驚嘆！而你對浪漫的理解也一定會發(fā)生徹底的改變。你會覺得，浪漫不單單屬于閑適，浪漫更屬于激情，屬于熱烈，屬于奮斗。

　　看到蜜蜂的這一幕，我曾十分悲痛：傍晚，我在小河邊散步。無意間看見一只蜜蜂墜落在菜花上。它努力地振顫翅膀，卻怎么也飛不起來。我用草葉把它挑到空中，希望能幫助它重新起飛。但是，它實在飛不起來了，再一次的墜落……。我看到另一只蜜蜂，匍匐在小道上，它多么疲憊，多么衰弱，只有向前慢慢爬行的力氣了。它爬得多么緩慢，多么緩慢……我看到又一只蜜蜂，它的生命已經結束，被花粉簇擁的身軀，象個小小的黃球兒，側身躺在小草旁邊……

　　我在錐心的悲痛之中質疑：蜜蜂是浪漫的嗎？

　　我感到慶幸的是，我被我的答案所征服：是的，它們是浪漫的！

　　這浪漫不僅僅屬于激情，屬于熱烈，屬于奮斗。這浪漫屬于生生不息，這浪漫屬于生死從容。這不是個體的浪漫，這是一個整體的浪漫，是一個族群的浪漫。

　　因了蜜蜂的浪漫，我們的春天更加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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