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紅月亮散文

　　那年，我剛上高一，還是個懵懂少年。

　　懵懂年齡便生懵懂之情。

　　從一所低級學校進入到高級學校，有許多地方是進步了的,譬如男女生之間。那時男生女生同一張課桌卻畫著三八線，不說一句話，仿佛敵人似的，封建的要死。到了高中好些，雖然還有些生澀害羞，但在一些大方同學的行為鼓舞下，我私下以為我似乎也開放了些。

　　那時晚自習上到約九點中的樣子。有些沒完成當天功課或者愿意多學一會的，學校的會議室開放至十點半，我也便常常到那里看看書。期間一位女生時常坐在我的對面，每次和我目光對著時，她都微微一笑，好像認識我似的，我也報之一笑。她個子不高，也黑黑的，只是有著一頭烏發(fā)，黑油油的，很恬靜的樣子。久之，便熟了，但仍然沒說過話。一日，我倆最后走，我對她說，同學請關(guān)一下燈。她說，你就等一下我不行嗎？

　　于是這一等，便第二日晚想等，第三日晚便有意等。她住在校外，我便送她到校門口，怕校門鎖了，只覺得從會議室到校門口這段路太短，話沒說完路卻早早走完了。她在文科一班，我在二班，我們談的問題無怪乎誰代的課好，誰是誰的同學，瓊瑤魯迅或者還知道什么泰戈爾托爾斯泰什么的。現(xiàn)在想想都可笑，可那時我們彼此把自己知道的在對方面前擺顯。

　　有天晚上會議室只剩下了三個人，那個同學像是發(fā)了瘋的抄課文，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我坐臥不寧，好不容易等的那個同學走了，我倆相視大笑，由于耽擱的時間長了些，她說這會回去估計主人家都關(guān)了門，她一叫門狗就吠起來，她最怕狗了。那時女同學很多在校外租房住，男生大多住在教室，課桌一并，便成了床，第二天早早再挪開來。她租的房就在學校后面不遠，走路也就五六分鐘，據(jù)她說。

　　今夜月光皎潔，星星眨巴眼睛似乎瞅著地上的一對傻瓜。我鼓足勇氣說我送送你吧，雖然我知道我回來學校門肯定已上鎖，我得冒著被門衛(wèi)逮住的風險翻門進來�？晌乙廊徽f，我最不怕狗了，我給你叫門。

　　路上，也許說得太多，反而沒話了。我只恨自己嘴笨，辜負了這美麗明亮的月色。忽然，月光暗了下去，星星卻更閃爍。我抬眼望著月亮，圓月不見了，什么時候成了一小牙牙都不知道，沒一會，月亮被全部遮掩，只剩下一圈光暈，然而漸漸地漸漸地紅了，成了一輪紅月亮。

　　我說快看紅月亮。

　　看紅月亮，她說。

　　紅月亮漂亮極了，我從來沒見過。我很興奮，也很慶幸。

　　然而黑黑的夜里我看不見她的面容，只看見她兩只閃爍的眼睛。我問，若干年后，你是否還會記得今夜的紅月亮？還有紅月亮下的你和我。她說，會的。我很欣慰，真想拉拉她的手，我沒敢。

　　我已記不起我是怎樣給她叫的門，我又是如何翻門進到學校的。我只記得回來的'路上月亮又明了起來，紅月亮已悄然消失。

　　然而，學校周一例會時提到了有同學夜翻校門的事，當然肯定還有別的同學也翻過，可學校說要抓典型，我此后便再也沒敢起送她的念頭。

　　隨著學習的逐步緊張，也隨著知識更加豐富，抑或還有認識了更多既有知識又很漂亮的女同學，她在我心中居然黯淡了下去。后來發(fā)展到見了面也只是點個頭就過去了。后來高三，更是沒有時間想這些，即使想起心里也悄然改變了想象者的模樣，她的影子早已模糊，我也為自己詫異過，可我已記不起她的模樣，只記得那輪紅月亮。

　　畢業(yè)后，我沒考上大學，走上了社會。認識了我的一位學姐，怦然心動，我自已以為這次我真的戀愛了。那時她的家在灃河東，我在灃河西。每次我從外面回來就會繞到她家坐一會。每次我要走時也都是她送我，而我也就是渴望這段相送，每次相送都要走一段河堰，河堰上微風徐徐，他送我我送她，反反復復，一直到月上樹梢。

　　夏日傍晚的河堰上蛐蛙聲一片，忽而有野兔竄出，怵人一跳。我倆為一件小事翻交著斗著嘴皮子，不覺已很晚了，月亮已明晃晃掛在天上，并不斷向西移。忽然她指著天說你看，順著她的手指，月亮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了，只是一輪光圈透著月暈，這是怎么了？難道又是月食，我忽然記起，報紙上說今夜就有月食。想必我倆是趕上了。月暈逐漸變紅，居然漸漸很紅，儼然成了紅月亮。時隔三四年我竟又一次看見了紅月亮，竟然又是兩個人，我和她。只是她已不是那個早已模糊了的她，而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我不禁自言自語的說，若干年后，你是否還會記得今夜的紅月亮？還有紅月亮下的你和我。

　　她問，你說什么？我當然會。

　　可是山盟雖在，情卻成空。

　　我的這段戀情和紅月亮一樣沒多長時間就消失了。

　　這一次，讓我痛了好久。

　　今年我又一次看見了紅月亮。我禁不住想起那兩次的情形，讓我生出很多感慨。

　　紅月亮固然很美，但是很短暫。而紅月亮過后，依然高懸于頭上的是那輪照了千年萬年的白月亮。白月亮司空見慣了，就迷了眼，看不見它的美了。而我如今才覺得，最美最經(jīng)得起考驗的就是那最常見的，譬如白月亮。

　　初戀是什么，情人是什么，紅月亮再美，也只是短暫。

　　而與你一直相依相伴的那輪白月亮，就是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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