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方,那一座孤獨的墳塋的散文

　　早已立春了，可溫度還是出奇的低。陰霾的天空，籠罩著原本蕭條落寞的角角落落，包裹著一顆似乎要蹦出來即刻逃離的心。心情，也憂郁得如一地紛紛凋落的梨花，再也來不及回望那一樹燦爛的風(fēng)景。

　　黑色的夜，長了一雙墨色的眼睛，毫不吝惜地伸開長長的雙臂擁我入懷。獨留我思緒無邊的漫飛，飛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

　　遠(yuǎn)方，有一座孤獨的墳塋。

　　每到夏初，那里紅色的美人蕉鮮艷欲滴，亭亭玉立地在墳?zāi)棺笥覔u曳春光。如一個個羞澀的女子，嫣紅了臉龐。你說：“我喜歡美人蕉，她不僅儀態(tài)大方，而且生命力好強(qiáng)。你不在我身邊了，有她陪伴著我，就如你在我身邊一樣�！闭f這句話時，你一邊沉思，一邊嘆著氣。

　　生命，終究是美好的。活著，也終究是美好的。而當(dāng)生命即將消逝，化為一縷煙，一抔塵土?xí)r，究竟是怎樣的心情？也許沒有經(jīng)歷過，是不能深深體會的。一向堅強(qiáng)的你，面對死亡，我明明看到你臉上寫著對世俗的留戀，對親人的不舍，還有對死的恐怖和害怕。

　　生命，也不曾為誰而停留。哪怕是短暫的，也不曾有過。就如一抹斜陽，在高高的天空之上，綻放了動人的光彩之后，稍縱即逝在遙遠(yuǎn)的天邊，獨留無限的眷戀在心頭。也如一株老樹，枯瘦的樹干，露出斑駁的身軀，葉子宛如老人的頭發(fā)，稀稀疏疏，沒有生機(jī)，最終被風(fēng)吹落，與大地化為泥。

　　我想，留得住的是對你的思念與追憶。留不住的是你的腳步，走得太過匆匆。

　　有時也在想，你原本可以活到一百歲的，如果不是那個可惡的癌癥變成蟲蟻侵蝕你的身體，你是不是現(xiàn)在跟我在一起過著快樂的生活呢？

　　世界上最遠(yuǎn)的距離不是天與地的距離，也不是隔山渡水的距離，而是你與我陰陽兩隔的距離！

　　十二年了，十二年來，你在天堂里過得好嗎？你可曾知道我一直都在想你？

　　你的墓地，是按你先前選擇的，很向陽，跟姥爺在一起。坐落在一座高山的坳地中。

　　一面靠山，三面陽光。遠(yuǎn)處是炊煙裊裊，鄉(xiāng)音余繞的村莊。人們依舊在那里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近處是胡奶奶她家的一塊地，每到春天，一大片金色的油菜花就會爭先恐后地開放在你的墓旁。

　　你知道嗎？原來通往我們家的土路都變成了柏油馬路，再沒有以往漫套鞋的泥濘。小車都能開到我們家的門口了。新蓋的小屋，小巧玲瓏，簡單、陽光，也是你喜歡的風(fēng)格。好像這些也是你那時的期待吧，總記得你常扶在門邊站在被踢破的門檻上靜靜張望，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涩F(xiàn)在，是這一天來得太遲，還是你走得太早？

　　你知道嗎？村里的鄉(xiāng)親們都用上了煤氣或是沼氣，不用燒柴火了，也不用去砍柴，劈柴了。好像竹子做的吹煙棒也沒見著了，也許是當(dāng)棍子丟了吧。還記得那時的我們，你在土灶上炒著香噴噴的菜，我則在灶下遞著柴火，祖孫倆好不樂乎！一不小心柴火堆滿了，不是把你的菜給炒糊了，就是因為灶里柴火太滿不通氣，弄得滿屋狼煙。這時的你，不急不躁，拿起吹煙棒，輕輕將火鉗在灶中間掏個洞。頓時，灶里火光四射，煙沒有藏身之地，害怕了，也就迅速地從后墻的小木窗外逃了出去。

　　你知道嗎？村子里不再是破皮流水的土磚房，現(xiàn)在是一片氣派祥和的景象。新農(nóng)村的建設(shè)，使得小村莊變得煥然一新。一排排的房子錯落有致的安放在村子里，總流露出滿意的微笑，精神抖擻地邁向又一個新的世紀(jì)。村民年輕一點的可以外出打工，掙點活錢（再也不用里三層外三層的收著藏著了，直接在銀行開一張卡，填張單子，寫上卡號和姓名，錢就寄回了家。）到農(nóng)忙時回到家再看看老婆和孩子，還給老人捎點好吃的。想著那時，媽媽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會給我們帶來好多好吃的，你總是滿臉幸福的樣子。哪個婆婆爹爹來我們家串門，你總不忘拿出來給他們嘗嘗。那種滿足感頓時溢滿了破舊不堪的小屋，笑聲飄蕩著，回旋著，跳起了歡快的樂符，雖然那時并沒有音樂。

　　你知道嗎？村里如我一般大的孩子，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了。好多伙伴我這么多年也沒遇到過，想必他們生活得都很幸福的吧？后來的小孩子，我回家都不認(rèn)識了，也分辨不出哪個是哪家的了。年齡大的都已經(jīng)老了，有的也跟你一起去了，你見過了他們嗎？對，就是那個跟你很要好的姐妹，王婆婆，她死了，聽說很慘，是上吊死的。八十多歲的老人，被四個兒子媳婦推來推去，到最后被四媳婦痛罵一頓之后就走了這條路。她一直都羨慕你的，到了生命的最后，還是羨慕著你。

　　你知道嗎？你的兩個重外孫，如你所愿，聰明乖巧。你活著時看到的重外孫女一歲零四個月，可能也沒有想到幾年后我又會再生一個吧？生活就是這樣，計劃不如變化快。本也沒想到過的，可是面對一個孩子的孤單，面對世俗的眼光，我終究逃脫不了這世俗為我編織的大網(wǎng)。也許，是老天對我的寵愛吧，也或許是你在冥冥之中對我的保佑吧，一個女孩一個男孩，挺好。不管怎樣，有了你的這兩個重外孫，累一點，我依然會覺得生活充滿了溫馨與快樂。

　　變化著的村子，變化著的人們，變不了的是這顆游子的心，總會在某一刻不經(jīng)意中就會飄向遠(yuǎn)方。

　　你知道嗎？十二年的光景里，逐漸把溫室里的一朵小花，變成了一棵搖曳在風(fēng)雨中的大樹。逐漸把一個羞澀膽小的女孩，修煉成一個從容淡定的女子。經(jīng)歷過的那么多，不敢懷疑老天的不公，相反只有非同一般的經(jīng)歷才能成長自己，鍛煉自己。才能在波濤洶涌的海浪里搏擊，因而總認(rèn)為浪花是美麗的，心情也是澎湃的`。也許，今天的我，對于你來說，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唯一不變的是心中的愛，依然在每一個時刻里靜靜流淌。

　　你知道嗎？自從你走后，我哭了幾天幾夜。可后來的日子里，我只有看到電視劇中悲傷的情節(jié)時會流淚，參加親戚朋友的追悼會會流淚，但在生活中我從來都不會流淚。生活，不容易。生存，更不容易。既然我選擇了生活，又管它山高水遠(yuǎn)，風(fēng)雨兼程呢？無非是身上的行囊重一點，肩上的擔(dān)子重一點，那又算得了什么？我心里泊有你養(yǎng)育我的痛苦，想到你那時的堅強(qiáng)，我會咬咬牙堅定地走向遠(yuǎn)方……

　　親愛的姥姥，不知道你和姥爺是不是總在一起？你們每天都見面嗎？你每天還為他做酸菜魚嗎？想著他一邊吃一邊流著鼻涕的樣子真可愛，簡直像個小孩子——比我還小的孩子！你每天還為他整理被子嗎？姥爺比你大那么多，走得那么早，也許，連同帶走的，還有你對他的愛。我知道，你是深愛著我姥爺?shù)�，要不然那么多對你好的爺爺，你�?dāng)時怎么都拒絕了呢？

　　姥姥，好懷念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時光。好想就這樣與你靜靜地說著話，沒有頭緒，隨心所欲。不是嗎？我們一直如同朋友，如同知己，如同姐妹，也如同母女……可是，你已經(jīng)不再憐愛的看著我吃飯，不再幫我捂著通紅的雙腳，不再跟我說著你年輕時的舊事，也不再送我走過一段又一段的山路，直到我戀戀不舍的走上船頭消失在蒼茫的江邊……

　　我知道，縱使再美麗的風(fēng)景，也逃脫不了歲月的斑駁；縱使再想念的人，也逃脫不了生命的輪回。

　　姥姥，再有兩天就是你的祭日。今夜，我在風(fēng)雨中長就了一雙強(qiáng)壯的翅膀，向著有你在的遠(yuǎn)方飛翔。與你面對面聊著想要說的話。盡管你不吭聲，也不回應(yīng)我，但我只想這樣靜靜的、靜靜地陪著你。冬天已經(jīng)走遠(yuǎn)，可我只能想象著春天里梨花開放與飄落的樣子。若是你看見，有個在夜色中行走的女孩，你一定會知道她的家。

　　現(xiàn)在的美人蕉還沒開放，等到六月里，她們就會開滿你的墓前。肥厚的綠葉，大紅的花兒，很美！我只能等到清明節(jié)時回去看你，買一籃粉色的康乃馨，放在你的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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