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與母親散文
一
27年前，為與軍營中的夫君團圓，無奈離開父母身邊。那年我正好27歲，母親雖不舍，卻也并未阻攔。
三年前，為方便退休后照顧父母，在故鄉(xiāng)購買了一套新居�？蓛赡昵暗纳钋铮瑳]等到我心愿成真，母親就離我而去了。要盡快回去照顧老父親，不想再留遺憾和悔恨，這是近年來我最迫切的心愿。這個暑假，在距退休還有半年多的時間里，我決定回故鄉(xiāng)裝修那套母親沒能住上的新房。
臨行前，當(dāng)我不得不做出放棄辦公室和家園里的那些花草，不再專程返回澆灌它們的決定時，心里不免隱隱作痛。多年來，它們?nèi)缬H友般陪伴我，我怎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可辦公室里的那些茉莉花、玻璃海棠、吊蘭、滴水觀音、紫竹梅，還有家園里的長壽花、文竹、綠蘿，畢竟不如我將要裝修的新家，更不如生活在故鄉(xiāng)的父親哥姐女兒同學(xué)朋友那般至關(guān)重要，正如我當(dāng)年覺得個人的幸福大于父母的幸福那般，不得已再次忍痛割愛。臨走那天，給它們澆足了水，把辦公室的花草，搬到遠離窗口的陰面，讓水分盡量蒸發(fā)得慢一些，讓它們盡量多存活些時日。
整個暑假，忙碌于裝修、添置家具，忙碌于和親友相聚，竟也無暇顧及家園校園中的那些花草。八月初，就連夫君返回搬家時，也因有事未能同行。曾經(jīng)的家園，鑰匙已移交給新主人，再也回不去了；家園里的那些花草，再也見不到了。
夫君知道我喜歡那些花草，竟搬回了桌上的一盆長壽花，那是我把母親接到家里照顧時，為她老人家養(yǎng)的花兒。母親雖離去了，可花卻年年如期開放�？粗@開放的花朵，我會想起母親坐在窗前，抱著我們家小狗，曬著太陽，賞著花兒的溫馨溫暖場景。如今這盆花就擺在故鄉(xiāng)新家的餐桌上，夫君說，這盆花把兩個家連在了一起。當(dāng)我和父親一起坐在桌前吃飯時，就仿佛母親和我們在一起，心里暖暖的。
二
8月31日，我才戀戀不舍離開故鄉(xiāng)，離開老父親，坐火車，直到夜晚10點，才回到還要再工作半年的校園。走進辦公室，打開燈，一地枯枝敗葉讓我愕然。我的茉莉，沒有了綠葉青藤，更不用說那清香怡人的潔白花朵了；我的玻璃海棠，那如小樹般挺拔的枝干也蜷縮一團，那些心形的繁盛嬌艷花朵，更是滿地飄零；我那勤生綠葉而又生機勃勃的吊蘭，也失去水分，枯成了標本；我的滴水觀音，那可是由一棵棵小細苗養(yǎng)起的，養(yǎng)了10多年，而此時竟以枯萎的姿容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為自己的絕情后悔不已。雖然知道這一去兩個月，它們生還的希望并不大，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幅慘不忍睹的畫面。
眼前的這一幕，讓我想起女兒高考那年，學(xué)校直到年根才補完課，我們沒來得及回家看望父母。正月初四女兒返校后，我坐火車緊趕慢趕天黑才到家。推開大門，沒聽到父母說話聲，走進里屋，看見躺在炕上的母親，打著吊瓶睡著了，而藥水也即將滴完。陪在身邊的父親，感冒發(fā)燒，嘔吐了一地，也迷迷糊糊地爬在炕沿上睡著了。看著眼前這一幕，我不由得傷心落淚。父母年歲大了，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要是我當(dāng)年不離開，也不會是這樣。要是我能常把父母接到身邊，也不會是這樣。那時，我就做好了退休后定要回到父母身邊的準備。終于離回歸故鄉(xiāng)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可母親卻沒有等到我回來……
我傷心地收拾著眼前的殘局，慶幸有兩盆紫竹梅雖奄奄一息，可竟然還活著！連忙給它們澆水，實施緊急救援。那些卷曲暗淡的葉子，干癟歪斜的莖，仿佛在以期待而又滿含幽怨的眼神看著我，我羞愧地低下了頭。剪去了其余10多盆花的枯枝，都澆了水，寄希望于它們的根須，得到水的滋養(yǎng)后，能奇跡般生還。收拾整理完，已經(jīng)11點多，能有兩盆花活下來，我心略得安慰。
三
返校已經(jīng)第八天了，兩盆紫竹梅漸漸有了生機，長葉子上泛著毛絨絨的新紫，枝干也水嫩充盈，在陽光下婀娜多姿，讓人心生愛憐。有一盆吊蘭的根上，竟然冒出了三片尖尖的綠葉；另一盆吊蘭的根上，也泛出了淺淺的綠意，愧疚中又添欣喜。
返校第十日，那被拔去了枯根敗枝，清理了落葉，曾經(jīng)生長過三棵滴水觀音，如今仍舊濕漉漉的花盆邊縫里，竟冒出兩片閃閃發(fā)亮的.橢圓形新葉，如風(fēng)帆般從空曠的花盆中升起。這是那已深植花土中，僅存一息的根須，在得到清水滋潤后，萌發(fā)出的新芽。
今晨，也就是返回的第十六天，走進那盆放在花架上的紫竹梅，竟然在一個下垂的枝條頂端，綻放了一朵紫色的梅花。兩個淡紫色花瓣伸靠在兩片對開的，扁長的深紫色葉子上，像風(fēng)雨中漂泊的小船，剛返回到了溫馨港灣。那黃黃的小花蕊在窗前秋風(fēng)吹拂下?lián)u曳，恰似剛劃到港灣，還未停下的船槳，既給人溫暖又讓人滿懷希望。這朵花雖與往日三瓣的梅花相比遜色多了，可要知道這兩瓣梅花是在奄奄一息的生命剛剛復(fù)活之后綻放的花朵��！
腦海中閃現(xiàn)出因心肺功能衰竭，在重癥監(jiān)護室治療了一周，醫(yī)生也覺無藥可治，被救護車送回家里的，我那呼吸微弱的母親，在我和姐姐晝夜陪伴悉心照料下，從五天的昏迷中醒來時，那甜甜的笑。我那經(jīng)受住了生死考驗，剛跨過鬼門關(guān)的母親的笑，既如這頑強生命所綻放的花朵般給人希望，也如嬰孩酣夢中的微笑般甜美。
一整天，我的心都被這朵花溫暖著，歷經(jīng)兩月干旱，幾乎失去了生命，剛剛蘇醒，喘勻了一口氣，就以綻放花朵來回報滴水之恩，展示生命活力。這以德報怨的君子風(fēng)范，與我的自私無情形成鮮明對比。
記得母親去世之后那段時間里，我成了沒媽的孩子，心仿佛被掏空了，精神大廈也仿佛坍塌了，心常被陰霾籠罩，而這盆紫竹梅，卻每天綻放一朵小花，默默陪伴我。起初這紫色三瓣小花，只給了我一絲淡淡驚喜，卻也常被深深的悲痛淹沒。一朵，兩朵，三朵……當(dāng)同一個枝條上，每天都執(zhí)著地綻放一朵小花，這些淡淡的驚喜連成一串，匯集在一起，心中的悲傷漸漸被沖淡了，喜悅也漸漸濃烈了。那些花兒，仿佛是母親派遣來陪伴安撫我的天使。
可如今我卻在即將退休返回家園陪伴父親時，決絕地舍它而去，它忍受著兩個月的酷暑炙烤，沒有得到一滴水滋潤，竟然頑強地活下來了，而且還綻放了一朵小花，不能不說這是一個頑強生命所創(chuàng)造的奇跡。
這一刻，我也想到年少時我的決絕。為了自己的幸福，毫不顧及父母的感受，背上行囊，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他們身邊。怎知這一走就是27年，我那慈愛的母親，沒有等到我返回就走了，父親還在殷切期待著……
這些花兒和我的母親，都悅納著我或欣喜、或氣惱、或悲傷、或歡愉的目光，包容著我忙碌時的忽視，喧囂時的浮躁，無奈時的遺棄……
向這一盆默默陪伴我，被我遺棄但卻以頑強毅力活下來，依舊綻放生命精彩的紫竹梅致敬！向我那慈愛寬厚樂觀的母親致以深深的歉意：女兒有愧！沒能在您膝前盡孝！
四
一花一木總關(guān)情。觀察著存活下來的兩盆紫竹梅，探尋它們幸存的原因。如果說其中一個因花盆大，儲存的水分多，而另一盆呢？只有茶杯那么大，那是同事用壞了的，有條裂縫的瓷杯。因杯身上那幅清秀淡雅的臘梅迎春圖吸引了我，才從垃圾籃里撿回來，裝上土，插了三枝紫竹梅，放在書案上。每次澆半杯水就會溢出來，而紫竹梅正是滿懷對這半杯水的感恩和對生命的熱愛，在酷暑里熬過60天，創(chuàng)造了生命的奇跡！誰說溫室里的花朵弱不禁風(fēng)？
我那生命垂危的母親，昏迷五天后醒來時，嘴巴無力張開，難以進食，更無法吞咽食物，起初僅靠我用針管從掉落的牙齒缺口處注入一小滴水，一小滴牛奶維持生命，但她牽掛子孫，割舍不下陪伴她走過60多年的被她喊做“媽”的老伴——我的老父親，又和家人們一起生活了七個多月。這200多天，如今都是幸福美好的回憶。
花兒與母親，都是寬厚仁慈樂觀堅強的化身，也都在竭盡全力，播灑希望，創(chuàng)造愛的奇跡！
【花兒與母親散文】相關(guān)文章：
心中的花兒散文11-04
那地方那些花兒|散文11-19
與茶有約散文11-19
裁剪與制約散文11-17
獨與立散文11-15
女人與浪子散文11-15
分別與離別散文11-07
門與路散文11-04
人與風(fēng)景散文12-19
遇見與風(fēng)景散文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