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外環(huán)散文
一座濱海小縣城的外環(huán)路，不敢說好到哪里去，恐怕連正在規(guī)劃中的北京七環(huán)都不如。但對這座小城里的居民來說，那似乎就是天邊，有一對雙星的天邊。據(jù)說《天邊》是唱愛情的，我覺得小城里的人們對北環(huán)路的愛，也是值得歌唱的。
人們每日忙碌在生計的煩惱與快樂上，甚至很多人從來就沒有時間到過外環(huán)。都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幾個人走出去了？那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女教師，其實并沒有走出去，只不過換了個地方蹲了起來。
許多的時候，被外地人問及城里的某條路某個地方的時候，我羞愧難當(dāng)，因為我回答不上來，簡直跟一個外地人沒啥區(qū)別。很多年前，外環(huán)路，北外環(huán)，在我的腦海里也就是個概念。究竟多遠(yuǎn)、多長、多寬，什么也不知道。
每天，兩點一線，早晨從家里走進校園，再也出不來了；晚上從校園走進家里，即使出來了，那也是在蒼茫夜色之中，這個世界真的面容被霓虹燈裝飾得一片虛偽。即使喝醉了，我也走不到外環(huán)，走到外環(huán)基本等于迷失了自己。
有時候，真的.想把自己迷失一次。我猜想，迷失了自己，是不是就沒有了痛苦？是不是就沒有了掛念？甚至，很羨慕飄飛的枯葉，隨風(fēng)而去，了無牽掛，還能被人們誤以為是一只翩然的蝴蝶。
有同學(xué)勸我進一步學(xué)學(xué)莊子，我說，《逍遙游》我都講了十來遍了，有什么可學(xué)的？“莊生曉夢迷蝴蝶”，至今人們也沒弄明白到底是莊子被蝴蝶所迷，還是蝴蝶被莊子所迷。但我知道，滾滾紅塵中，人們被名利所迷，我被生活所累。
“累并快樂著”，這是一句多么誘人的話語？又是一句多么糊弄人的話語？我想，說這句話的人，應(yīng)該還是懂得了一點兒莊子的皮毛吧。逍遙，我看有兩種，一種是有權(quán)有勢，無法無天，天老大他老二，就可以逍遙，有個詞兒叫“逍遙法外”。還有一種，就是不管不顧，自由自性。佛家說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六根清凈，能嗎？道家說的是“清靜無為”，“順其自然”。這一些，極少數(shù)人能做到。所以，都是一種精神追求，或者說，是一種夢想。
譬如，就說北外環(huán)。前兩年，當(dāng)我終于有機會駕車走過北外環(huán)的時候，真的不想走得太快。寬闊的六車道上只有我一輛車，犯規(guī)都沒人管。有一次，索性走了個來回，硬是沒有遇上一個人。一只流浪狗，悠閑地踱著，根本沒有覺得我的存在。按了幾聲喇叭，它理都不理。在純凈的大自然中，沒有了緊張？沒有了擔(dān)憂？我想也不是，恐怕是因為這條狗是從城中心溜達出來的，一下子享受著難得的寧靜，不想被打擾。狗猶如此，人何以堪？
那么，此時此刻，這條路就是我自己的，且行且欣賞，享受這一片難得的寬敞的寧靜吧。
往南看，高樓離此還很遠(yuǎn)，北外環(huán)就像圍在這座美麗小城脖子上的一條漂亮的圍巾，還是真絲的，雖然是銀灰色的，倒是很雅致。女人圍一條漂亮的圍巾，陡然增加了韻味。小城有這么一條圍巾，自然惹人憐愛。
往北看一片蔥綠的田野，算是這座小城的秀發(fā)？古詩里把宮女梳頭發(fā)的情景用“綠云擾擾，梳曉鬟也”，真是貼切無比。只有在綠色的映襯下，這個世界的所有才有生命的痕跡，才有生命的真諦。遠(yuǎn)離鄉(xiāng)村的城市，什么都是灰色的，必須得有這樣一片綠色映襯，就像我們枯燥的生活需要一些詩意一樣，“詩意的棲居在大地上”，多么好的向往。
似乎，北外環(huán)不是人間的路，而是通往仙界的通衢大道。在這里，我逐漸迷失了自己，走入了一個多年前就有的夢境。人有時候，就是愛做夢的主兒，或許這就是小城的盡頭了吧？小城，之所以寧靜，不就是因為小嗎？
當(dāng)辦公室從城里挪到北外環(huán)之后，我忽然發(fā)現(xiàn)，夢破碎了，碎得連渣兒都沒有。耳管里沒有鳥語，鼻息中沒有花香，破窗而來的，是刺耳的車笛，是令人窒息的尾氣，是車輪碾過塵埃的喧囂，是路兩旁栽下的花草樹木在塵埃中無奈的嘆息……
駕車在路上，哪敢分神？紅綠燈眨著雙眼，一閃又一閃。我就懷疑，那一對雙星變成了紅綠燈，而且還分身了。誰還有心情哼唱“我愿與你策馬同行，奔馳在草原的深處。我愿與你展翅飛翔，遨游在藍(lán)天的穹谷”？
一條流浪狗都沒有。偶爾見到的，不是一竄而過的，就是永遠(yuǎn)躺在車輪底下的。往南看，高樓擁擠在路邊，似乎在撕扯著這條飄動得很累的圍巾。往北看，高樓已經(jīng)林立，像一張張冷漠的臉無法感受北外環(huán)的撫摸；那一扇扇玻璃窗像漠然的眼，無視北外環(huán)已經(jīng)千瘡百孔。
灑水車在噗嗤嗤地把左邊的塵埃沖刷到右邊，一絲清涼之后，又回歸塵埃。工人們在努力修飾著北環(huán)路的雙鬢，只可惜，雙鬢怎么也拒絕不了塵埃的漸染，一天天老去，最終必然消失在城市中心……
我在北外環(huán)，心中有一首歌：我要樹下采拮（這個詞兒，詞典里沒有，古詩詞里有），去編織美麗的憧憬。我要山下放牧，去追尋你的足跡。我愿與你策馬同行，奔馳在草原的深處。我愿與你展翅飛翔，遨游在藍(lán)天的穹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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