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一邊的散文

　　小時候，山的那一邊有我的夢想，因為家在山的這頭，學(xué)校在那頭；長大后，山的那一邊有我的牽掛，因為我在山的這頭，母親在那頭。

　　--題記

　　【一】

　　一直到十四歲年的夏天，我才能自己下地走路。很小的時候我就一遍一遍問過媽媽：“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都能自己走路，只有我，想要去哪里，還要媽媽背？”每次媽媽都是先轉(zhuǎn)過臉，然后嘆口氣說：“因為你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你是天上掉下來的天使，不小心折斷了翅膀，所以只有等到傷好的那一天才能自由自在地飛翔�！蔽蚁嘈帕藡寢尩脑�，于是再看到別的孩子從家門口奔跑著經(jīng)過的時候，我不再羨慕他們，小小的我撫摸著自己打著石膏的雙腿，在心里想：我是天使，我是可以飛的，我不羨慕你們。

　　可是后來我又發(fā)現(xiàn)，翅膀應(yīng)該是長在背上的，于是每次洗澡的時候，我都使勁把臉別過去，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翅膀的痕跡，而我的傷，又是在腿上。這時媽媽告訴我：“那是因為你摔下來的時候腳先著地了，所以腿也受了傷。現(xiàn)在翅膀的傷已經(jīng)好了，傷口也看不見了，所以腿上的也快好了。”我很開心，此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期盼著腿好的那一天到來。

　　【二】

　　我們的村子坐落在一座不大的山上，只有十幾戶人家，而且這十幾戶人家算起來，都有一點親戚的關(guān)系。媽媽說，很多年前有過一場瘟疫，一戶人家逃難躲避到了這里，發(fā)現(xiàn)這里的山土可以種植糧食，于是便在這里落了戶，因為這里四周都是山，鮮有人煙，于是躲過了那場瘟疫。后來，就逐漸演變?yōu)楝F(xiàn)在這個小小的村子。

　　我喜歡這個村子的寧靜，每天早晨，停著家里大公雞“喔喔”的叫聲醒來，坐在灶臺底下的凳子上給媽媽生火，聞著鍋蓋下面飄出的米香味。媽媽總是在粥剛剛熬好的時候用小碗舀起一碗冒著熱氣的米湯，告訴我喝了傷會好的快，然后把醫(yī)生開的大小藥丸拿過來，看著我一粒粒吞下。

　　每次吃完藥，我都問媽媽一次，我的傷是不是很快就好了，媽媽總是說，快了，快了。可是每次媽媽說完這句話，都會轉(zhuǎn)過身去，一邊用衣角擦著眼角，一邊說：“是沙子進了眼�！蹦菚r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傷好了以后，可以飛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拿一個大大的袋子，把天上飛的沙子全部裝進袋子里，讓它們再也不能飛進媽媽的眼睛。我把這個愿望藏在心底，我想給媽媽一個驚喜，因為從我記事起，都很少看見媽媽笑，我要在飛的第一天，把這個禮物送給媽媽，我要看到媽媽開心的笑容。

　　【三】

　　為了我的醫(yī)藥費，爸爸常年在外打工，除了過年的時候會回來跟我們團聚幾天，我很少見到爸爸。小小的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的腿，爸爸不喜歡我，所以小小的我，并不是很喜歡爸爸。在我的心里，只有媽媽對我最好，我只喜歡媽媽。

　　關(guān)于童年的記憶除了吃藥，就是復(fù)診。做手術(shù)的時候我還很小，所以沒有任何的記憶，而那一次又一次的復(fù)診，伴隨了我一整個童年。復(fù)診要去市里面的.大醫(yī)院，而要坐上去大醫(yī)院的車，必須要翻過這座山，到山的那一邊，才有通往市里的大馬路。于是每個月復(fù)診的那幾天，媽媽都是凌晨三四點就起床，將家里收拾一遍，把米淘好放進鍋里，往爐灶里扔一把柴火，然后給我穿衣服。等到我們吃好早飯，撿好復(fù)診要帶的病例和單據(jù)，家里的大公雞才開始叫第一遍。

　　媽媽將那個裝滿了干糧和水還有病例的包掛在我的雙肩上，把帶子調(diào)緊，蹲下身子，將我拉到她的的背上，然后出門。那條崎嶇的山路上，留下無數(shù)媽媽沾滿露水的腳印。

　　【四】

　　每次，我們都是在一座大橋下下車，然后媽媽背著我走過去。那座橋很長、很長，每次媽媽都要走半個多小時，我問媽媽為什么不等過了橋再下車，媽媽說，這座橋是長江大橋，風(fēng)景很美，媽媽想多看看。我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后轉(zhuǎn)過臉，看向江上的風(fēng)景，可是我感覺并沒有媽媽說的那么漂亮。后來我才知道，原來要去市里坐車，不過那座橋和過了橋，車費差五塊錢。原來媽媽不在過了橋下車，是為了省那來回二十塊錢的車費，原來媽媽也沒有覺得那座橋的風(fēng)景有多美。

　　到了市里面，我發(fā)現(xiàn)市里的房子都比那個長江大橋要漂亮，于是我對媽媽說：“長大后，我也要住到市里來，住進這樣漂亮的房子里。”媽媽說：“妞妞很有志氣，那以后妞妞要用功讀書，要是考上大學(xué)了，就能住進這么漂亮的房子里�！蔽以趮寢尩谋成鲜箘诺攸c頭，表情無比的堅定。

　　奇怪的是，對于醫(yī)院的記憶倒不如這些深刻了。后來我聽說人的記憶是會在潛意識里進行選擇，把自己不喜歡的刪除掉，如果過了三個月，你不去想某件事，那么這件事在你腦子里就會淡一點，再過三個月，再淡一點，直到忘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把醫(yī)院的記憶刪除掉了，我只知道現(xiàn)在當(dāng)我想要寫這些的時候，就只有滿眼的白色大褂和刺鼻的藥水味，其它的，就沒有任何印象。

　　【五】

　　六歲的時候，媽媽把我送去了學(xué)校，那是隔壁村的一所小學(xué)，因為我們的村子實在太小，根本辦不了學(xué)校，于是小孩子都只能去山那邊的隔壁村去上學(xué)。對于那些正常的孩子來說，山路雖然有點難走，但是每天都走的話，也就習(xí)慣了。可是對于我來說，一旦去上學(xué)，就意味著媽媽每天都要接送。

　　我記得爸爸問過我：“妞妞想不想讀書？”我點頭說想，然后他就沒有說什么了。后來我才知道，原本爸爸是不同意送我去學(xué)校的，一是怕媽媽太辛苦，二是怕我在學(xué)校會被別的孩子欺負，是媽媽的堅持，才讓爸爸改變了主意，最后說，讓孩子自己決定。于是，我開始了在媽媽背上上學(xué)的日子。

　　每天早上我們到達學(xué)校的時候，剛好第一縷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照在我的位子上，于是我在這樣的溫暖下，翻開書頁開始早讀，媽媽在那晨光中離去。到了傍晚，太陽剛好懸掛在隔在學(xué)校和我們村的那座小山的山尖上的時候，媽媽便踏著夕陽過來接我回家，我在媽媽的背上看了無數(shù)個日出和日落。

　　于是多年以后的今天，當(dāng)我想起太陽的時候，就會同時想起媽媽的背，那是和太陽同樣溫暖的顏色。

　　那個關(guān)于天使的夢想，在我十四歲的那年破滅。在我下地的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其實我根本不可能飛起來，可是我并不覺得失落，因為我終于可以和別的孩子一樣，自己去翻過那座通往學(xué)校的山了。我終于知道，為了使我對未來充滿希望，媽媽給我編織了一個多么美的童話。從此，我覺得媽媽就是這世上最厲害的童話大師，比安徒生都要偉大。

　　【六】

　　我最終沒有能兌現(xiàn)那個在媽媽的背上許下的諾言，因為小學(xué)時總是因為復(fù)診而缺課，成績一直都一般，后來腿好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初二，但是也已經(jīng)為時已晚。我對媽媽說：“我不能帶你去住市里的大房子了，因為我考不上大學(xué)�！眿寢屨f：“只要和妞妞在一起，媽媽住什么房子都很高興�！币驗閶寢屵@句話，我才不再那么自責(zé)。

　　中考的成績下來，我離分?jǐn)?shù)線還差很遠，媽媽要我去復(fù)讀，我不愿意去。因為我看到村里很多比我大一些的孩子初中畢業(yè)后都出去打工了，有好幾家都蓋起了漂亮的樓房。那時候家里的房子是村上最破的，為了醫(yī)治我的腿，花光了爸媽所有的積蓄，還欠了親戚很多的錢。我也逐漸從村里人口中知道，原來我的腿是因為剛學(xué)會走路的時候從別人家的臺階上摔下來，小腿骨粉碎性骨折，后來在小醫(yī)院手術(shù)不是很順利，腿骨里面產(chǎn)生了病變，所以才會那么多年不能走路。

　　知道這一切的我就很想出去打工，既然不能讓媽媽住進城里的樓房，那么就掙錢給媽媽在山里建一座樓房。為了我，爸媽已付出太多太多。爸媽也沒有太堅持，因為在那個時候，不光是我們這個小村子，就算我們整個鎮(zhèn)上，也沒出過幾個大學(xué)生，于是后來，媽媽就帶著我到外面的服裝廠上班。

　　因為不再有大筆的支出，加上爸媽和我掙錢都很拼命，家里的條件逐漸好轉(zhuǎn)，幾年后，終于也建起了樓房。

　　【七】

　　后來，我認(rèn)識了現(xiàn)在的老公。其實也不能這么說，因為他是我中學(xué)的同學(xué)，只是讀書的時候接觸不多，后來在同一家廠里面遇到，覺得彼此還蠻有緣，于是就逐漸走近了起來。

　　老公的家在我們村子的隔壁，房子建在那條通往市里的公路邊上，是座漂亮的樓房，所以從一開始交往，媽媽都沒有反對。后來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媽媽說：“妞妞終于可以不用像媽媽這樣，一輩子困在這山里了，可以每天看見車來車往，想去市里也不用翻山越嶺了，真好�！蹦且豢蹋�突然有淚水涌出了眼眶，我拉著媽媽的手，哭著說：“媽媽，妞妞不嫁，妞妞要一直陪著你。除非你陪我去，不然我哪也不去�！眿寢層檬謸崦�著我的頭，笑我是傻丫頭。

　　結(jié)婚那天，迎親的車子只能開到山腳下，三叔家的堂哥把我背下了山。附到堂哥背上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想起曾經(jīng)在媽媽背上的那些個晨起和日落，眼淚瞬間在臉上漫延。淚水滴落在堂哥的背上，滑落到路邊的草尖，我仿佛看見那無數(shù)個晨曦下，媽媽沾滿露水的腳印。我不敢回頭，因為我知道，媽媽此刻流的淚一定不比我少。

　　那一刻，我對自己說：不管我以后走多遠，這座山，永遠是我心底最深的牽掛，因為這山的那一邊，有我最最思念的媽媽。

　　最后，我想對爸爸說一聲對不起，女兒至始至終都只是在寫媽媽，而沒有太多的提到爸爸，但是那不代表我不愛爸爸。因為我知道，媽媽幸福了，爸爸也就會幸福。

【山的那一邊的散文】相關(guān)文章：

那年那地的月光散文04-30

那收稻的時節(jié)散文欣賞04-29

用一邊一邊的造句03-15

山韻散文11-09

難撲那約散文11-14

告別那青衫年少散文04-30

那地方那些花兒|散文11-19

嘆那無知歲月散文11-19

豪華的馬尼拉華人義山散文11-09

心中的麻山鑼鼓散文欣賞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