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皚皚白雪鎖鄉(xiāng)愁散文
下雪了,一片蒼茫,山河冷,天地空,清寒蕭條。
窗前的梧桐,碧衣脫盡,昔日的蒼翠,已經(jīng)不再了。冷風過處,殘葉蜷縮卷曲,枝條瑟瑟發(fā)抖。靜立窗前,看天地間轉(zhuǎn)眼就成了銀白的世界?粗矍暗难┗,傷感的愁緒,就如雪花亂飛,在這片雪白和冷意中飄回到了過去的那個年代……
一
姥姥說,那年冬天出奇的冷。我出生的那天大雪封門寒冷徹骨,她頂風冒雪,一步一滑,深一腳淺一腳奔到我家,已是渾身素裹成了雪人?玖税胩旎,還凍得瑟瑟發(fā)抖,然后沉沉地嘆息一聲:“你沒落地就開始折騰我了!”我的出生,給父母帶來了無盡的狂喜,因為我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姥姥總愛輕描淡寫的絮叨,那年隆冬臘月天里的種種:因了那年的奇寒與暴雪,因了我的出生需要天天生火烤尿布和取暖,父親每天漫山遍野里揀樹疙瘩。當然,附帶著去巡視他頭天晚上下的兔子套,雪深兔兔笨,風雪晨歸人,父親總能樹疙瘩與野兔雙豐收。家里的火盆熱氣騰騰,母親有了滋補品,我就有了富足的奶水;寒冬臘月的你父親去冰凍的河里捕魚,一不小心陷進冰河,淋淋漓漓哆哆嗦嗦回家中,受到我一頓心疼的責罵;初為人母的你媽,手忙腳亂半天,依然給我穿不好衣服換不好尿布,惹得酣睡的我大哭,我趕緊把我接過去重新拾掇;我怕你母親白天勞作,夜里起床換尿布太辛苦,每晚我睡在床外側(cè)的邊緣,臂膀常常裸露在外面,日子久了,胳膊就得了肩周炎,疼了好幾年……講著講著,姥姥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她凹陷的眼窩,我也跟著雙眼模糊了……
我最初的文學啟蒙,也都是在一個又一個雪舞的漫漫長夜里得到的。姥姥的肚子里有我總也聽不完的人鬼神的前塵往事,那些鮮見文字記載的從太姥姥那里口口相傳下來的故事,什么“姐妹仨和老猴精”,什么“八百老虎鬧北京”,什么“蟒蛇報恩”……我在姥姥長夜絮絮的講述里,或雀躍,或發(fā)抖,最終鉆進了姥姥熱乎乎的被窩里,嚴嚴地蒙著頭,緊緊地閉了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小聲問姥姥:“鬼在哪里?”然后在姥姥的胳肢窩里沉沉地睡去。
大姨和母親因為成份不能到校園求學,是姥姥姥爺?shù)碾[痛。那時,農(nóng)村教育資源匱乏,離縣城較近的他們陸續(xù)把表舅、我、表弟接到他們家,送到縣城讀書。一天天,一年年,早起晚接,嚴冬酷暑,頂風冒雪,將我們從小學送進中學,送進大學……
冬天太陽短,還沒放學,夜幕已重重地封鎖了回家的路,孤單夜歸人,必經(jīng)的一片墳場,是我的畏途?萏倮蠘洌桫f陣陣,一陣風哨,一團亂雪,常常嚇得緊屏呼吸的我狼狽逃竄。知我怕黑,姥爺每每拖了勞累的身子去墳場那里接我,有時人還沒到,就聽見姥爺一聲聲“華子,華子”的呼喚,心驚膽戰(zhàn)的我立刻安放好了受驚的小心臟,一聲“哎!我在這里!”歡歡喜喜迎了上去。
十年前,姥姥辭世的日子,也是大雪封門。那場雪肆虐了大半個中國,鐵路中斷,公路被封,心疼我正被疾病纏身,弟弟妹妹們對我隱瞞了消息。兩周后,遠在異鄉(xiāng)的我才得知哀信,姥姥已入土為安了,不能親自送姥姥最后一程,想象著姥姥在天昏地暗的狂風冷雪中離開人世的情形,悲不能已,嚎啕半日,猶不能絕……
二
母親,原諒我,這個稱呼,在我再也不能脫口而出喊您的二十年后,我才敢寫出關(guān)于您的只言片語。那年冬天,母親的突然辭世,成了我心中永遠的痛與念……
盡管母親最后留給我們的日子,依然是嚴冬深雪,她在那樣的寒冷里舍我們而去,但母親在我的記憶里永遠是春天!
母親姓高諱字文菊,極美極雅的名字。懵懂無知少年時,我并不知什么美和雅,只是覺得母親與村里的農(nóng)家婦女不同,說話和村里嬸子大娘們不一樣,從不高聲大氣,都是柔聲細語,也不像村里人滿口粗話,更不會為丟個雞少只鴨而村口罵街,所以我們姐妹幾個從小也不像村里孩子一樣臟話滿天飛,母親不許我們說一句臟話。后來,才知道,母親上過幼師,因為姥姥姥爺家的成份,不能成為城里的端公家飯的人,雖然成了風吹日曬的農(nóng)家婦女,卻一直還是文文氣氣的,如那秋日山谷里幽幽綻放的野菊,清香不減,高潔雅致。
從記事起,母親的日常里就寫滿了“艱辛”二字,風里來雨里去辛苦勞作著。父親村里事務(wù)繁忙,地里活常顧不上,家務(wù)活更搭不上手,我們四個稚兒,又無老人照料,里里外外母親一肩擔挑。生計,是母親奔波在外的牽纏;生活,是壓在母親頭上的大山,但命運的不公從沒有刻在她的臉上,從沒有聽過母親的一聲抱怨,她永遠是溫和的聲音、和善的笑容……
讀初中的我學了一點點英語后,假期回到家里帶著幾份驕傲和炫耀,想秀一下自己的“學問”,在家人面前讀著簡單的英語句子,母親竟然隨即翻譯成了漢語,而且情不自禁地和我一起朗讀,我大吃一驚:學校里英語老師那么奇缺,而母親竟然會說英語。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母親的知識被湮沒在了時代的滾滾濁流里。
母親極愛唱歌,地里勞作歸來的黃昏,母親甜美的“一條大河波浪寬”的哼唱,伴隨著搟面條的'節(jié)奏,飄蕩在逼仄的廚房里。爐灶里的火,映在母親身上,母親全身披著暖融融的柔軟的紅光。我看著母親的背影,呆呆地坐在灶前,忘記了添柴,幾串不安分的火苗,趁機竄到了灶膛外,燒灼了我的腳,招來了母親的一聲嗔怪。鍋里的水咕嘟咕嘟開了,母親的面條也搟好了。幾十年過去了,母親那余音繞梁的歌聲,那紅光映照的身影,每每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
母親的猝然離去,令我悲傷欲絕。嘈雜繁蕪的白天,在人海中漂泊著,我就像一只孤雁,四處游蕩,找不到棲息地;寂靜安謐的深夜,我仰望著星空,我就像一片孤舟,疲憊不堪,找不到港灣。撫摸著母親用錦緞給女兒做的小小的軟底嬰兒鞋,撫摸著她一針一線織的毛衣毛褲,撫摸著她用新棉花給女兒做的松軟的棉衣,抱著她給女兒縫的那個開滿紅黃花朵的小被子,一朵一朵地撫摸著那些花兒,我想把它們撫醒,我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那些花兒上,我想把它們滋潤開,我想跟母親說,春天回來了,花兒開了,您在哪里?
二十年,萬水千山走過,我才真切地體會到,母親在的時候,我是多么的幸福,多么不知道惜福!無數(shù)次,望著遠方空蕩蕩的天際,幻想著如果有母親陪伴多好;望著天空自由自在的燕子,真想再聽聽她柔柔的叫著女兒乳名“燕兒”的聲音;走在上下班的路上,偶爾遇到與母親容貌相仿的婦人,就不由自主地跟上一程;每每去逛街,看到櫥窗里的衣服,就痛恨自己沒有給母親買過幾件像樣的衣裳。母親去世后,給她穿壽衣的時候,發(fā)現(xiàn)母親竟然都是揀我們幾個穿舊的衣服。每憶及此,我都會狠狠地責備自己,不能原諒自己!
母親“五七”那天,雪深過膝,我們上墳祭奠。天,陰冷。風,呼嘯。連綿起伏的山里,萬徑人蹤滅,雪太深了,湮沒了路,每一次邁步,都深深地陷進雪里,每一次抬腳,都像是要用盡一生的力氣。踏著雪地的聲音,如同穿越天地,穿越陰陽之隔,從前世尋到今生,上窮碧落下黃泉,卻尋覓不到母親那溫和的笑臉……
天空的風,打著旋兒,撕裂著枯樹,揉碎了雪花,撕裂著我思念母親的心。那漫天的雪啊,飄過故鄉(xiāng)的山水,飄過二十年的歲月,飄進我年年歲歲的鄉(xiāng)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