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石欄橋的散文

　　桐鄉(xiāng)市河山鎮(zhèn)鎮(zhèn)區(qū)南一公里處有座古橋，名喚石欄橋，相傳始建于南宋，明萬歷二十二年重建，是河山鎮(zhèn)現(xiàn)存最古老的橋梁。其所在的村——石欄橋村、所跨的河——石欄橋港，皆以橋得名。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因交通需要在老橋西一百五十米處新建了一座水泥新橋，南北陸行通路也隨之改道。1997年為適應汽車通行需求，又將新橋拆除，重建了一座重力式鋼架拱型公路橋，也稱石欄橋。（本文如非特別指明，“石欄橋”指老橋。）

　　石欄橋南北走向，為三孔兩墩平板石橋。橋面三跨，每一跨平架兩塊條形花崗巖巨石，中間鋪置若干方形小石板；每個橋墩由三塊條形花崗巖巨石豎立而成，上下各置一塊方柱形長條石做石梁石基，石梁伸出橋外，形成橋耳。石墩中間柱石比邊上兩塊石頭的顏色要黃，看得出質地要嫩一些。橋堍由石塊壘成，面河側結構跟橋墩一樣，豎以三塊條石拄護，上下也各有石梁石基。橋頂正中兩塊額石外側刻有陽文魏碑體“石欄橋”三字，字跡清晰，遒勁有力。南墩中間柱石北面刻有一條形旗幡，旗幡上方頂著一朵祥云，下方是一朵蓮花，旗上刻“大明成化貳拾貳年九月重建”字樣，“成化”二字已模糊難辨。

　　除橋面部分石板石有殘損及更換外，橋身整體結構基本完整，形態(tài)也看不出有大的異常，這座古橋歷經伍佰多年風霜而依然能保持現(xiàn)在的這副模樣，實屬不易。

　　石欄橋形態(tài)剛健，線條簡潔，與清澈的河水、蓊郁的林木相得益彰，自有一種古樸簡約之美。

　　石欄橋是早先張褚到河山（含村廟）的必經之路，所在陸路也是腳力時代河山與洲泉之間的主要通道。舊時石欄橋港是本地的一條大河，石門與新市兩大古鎮(zhèn)之間的水上交通多經由此河，因此，石欄橋實際上處于一個水陸交通要沖。橋兩岸有不少店鋪，形成一個以橋為中心的小型集市。據橋南的老陳回憶，南岸有藥店、軋棉花店、茶館等，北岸有茶館、羊肉店、面店、豆腐店等。店鋪面河臨街而開，大都為兩層樓房，底下營業(yè)，樓上居住，朝街有窗戶，打開時，“吱呀”一聲，就像《水滸傳》里潘金蓮首遇西門慶一樣。小街靠河一側有帶座椅的木欄桿，供人休憩。市聲喧嚷中，人往靠椅一坐，看水上舟楫往來，橋上行人匆匆，疲憊頓消。

　　老陳說，民國時新市到石門、新市到桐鄉(xiāng)嘉興的`商船、貨船、信板船（航船）都經過石欄橋，且常在此�？�，故此處也是一個繁忙的小碼頭。橋邊曾居有四個模樣俊俏的年輕女子，各具風情，兼有才藝，賣笑賣唱，博有“四大美女”的名頭。遂有八方賓客慕名而來，過往船工泊船登岸，與之飲酒作樂，有時通宵達旦，更增添了此間的繁華。

　　1958年隨著崇德桐鄉(xiāng)兩縣合并，張褚鄉(xiāng)也被并入河山鄉(xiāng)，河山集鎮(zhèn)所在地含村廟頭便興旺起來，所在水道無量橋港開始忙碌，石欄橋港便遭冷落，石欄橋這個小集市也隨之衰退直至消失。

　　老陳家就在河南岸橋西側，曾與藥店毗鄰，屋后有一棵老皂莢樹，翠蓋參天，濃蔭蔽日，其枝干有三人合圍之粗。六十年初，由于家貧，饑寒交迫之下，陳父無奈砍倒大樹，用船載到蘇州換了三百塊錢，使家庭度過了難關。老樹砍倒以后，旁邊又長出一枝新的皂莢樹，現(xiàn)在已有兩三層樓房高，自是枝葉繁茂，濃蔭匝地，樹木的生命力讓人驚嘆。

　　老陳說，民國時橋北有個人物，綽號“癩痢阿三”。此人善觀水文天象，能準確預測天氣變化，因此又有半仙的稱號。其實半仙也不是能通天神，他的秘訣在于密切關注河水水位，每有變化，便在石欄橋橋墩上用油漆涂一個印記，根據水文結合天象來預測天氣。因此附近百姓又把石欄橋叫做“涂印橋”。

　　關于石欄橋的來歷，有一種說法，說現(xiàn)在的這座老橋，也不是最早的石欄橋，最早的石欄橋在東南約200米的跳里自然村。跳里的老宋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南宋時，有一宋姓南渡客，流落在杭嘉湖一帶，靠乞討度日。一日，他在余杭遇到一個算卦的道士，便向他卜問前程。道士將手望東北一指，說，走吧，看見有鯉魚跳起來的地方便可停下來，那就是你的福地。南渡客遂往東北而走，走了不知多久，來到一條河邊，覺得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忽然，水面上“嘩啦啦”一響，躍起一條魚來，“啪嗒”一聲，恰好落在自己旁邊——一看，正是一條紅背大鯉魚！

　　于是南渡客想起道士的話，就地結廬而居。此地原先多荒灘野地，他就墾荒開地，種田養(yǎng)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也是天道有助，漸漸發(fā)家，后又經商貿易，積累了巨額家財，成為遠近聞名的大富翁。鄉(xiāng)人都稱他為宋百萬，久之真名失傳；所在地方也被叫做“跳鯉”，后來則演變?yōu)椤疤�里”。宋百萬鼎盛時期擁有上千畝田地，跳鯉一帶幾個小村落的鄉(xiāng)民都是他的佃戶，房屋層臺累榭，仆人丫鬟更是不計其數，老宋說自己祖上就是宋家的長年。宋百萬為人至孝，富貴不忘老母，派人千里迢迢把母親接來享福。宋母看到兒子這么富有，非常高興，她對兒子說，你發(fā)了財要做點好事，后面這條河沒有橋，老百姓過河非常不便，你就在河上造座橋吧。宋百萬依言而行，就在當初鯉魚跳起來的地方造了一座石橋。為防行人落水，橋上還筑有石欄桿，故而得名“石欄橋”。

　　且說宋百萬富貴以后滋生驕奢之心，漸漸地，原先的勤勞儉樸等美德蕩然無存。他在南岸石欄橋旁建造了一座豪華樓臺，專供與人宴游享樂之用，民間戲稱為“白相樓”。于是白相樓天天酒宴，夜夜笙歌。

　　俗話說，仆憑主貴，仆因主驕。宋百萬的仆人們也變得驕狂起來。一日，兩個仆人在大門口打年糕，來了兩個乞丐，討要年糕吃。仆人不理，繼續(xù)揮舞大捶�？赡苁丘I慌了，其中一個乞丐竟然屈身低頭到石臼里去搶！此時正好仆人的大錘落下來，打在后腦上，死了。另一個乞丐一看，飛也似地逃跑。第二天，宋家的大門外聚集了上百個乞丐，吵吵嚷嚷，討要說法。這時，一個燒火丫鬟聽到外面喧鬧聲，好奇地跑出來看熱鬧，一時忘了里面燃著的灶火。也是合著宋百萬倒霉，灶間柴草突然起火，播延開來，引發(fā)大火，把個宋家上百間房屋燒得一干二凈。待到房屋成為灰燼，乞丐們一哄而上，把金銀財寶等值錢的東西搶得精光。

　　大火也使宋家大小人口死傷慘重，宋家遭遇滅頂之災。

　　宋百萬看看自己大勢已去，長嘆一聲，攜殘存家眷，遠走他鄉(xiāng)，不知所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白相樓也很快被毀。只有石欄橋依然挺立，人們在它上面往來如故。

　　過了幾百年，到了大明成化年間，跳鯉一帶百姓考慮自宋百萬沒落以來此地再無大人物出現(xiàn)，鄉(xiāng)民復歸貧困落后，遂把原因歸咎于石欄橋的位置不好，破掉了跳鯉的風水。實際上更可能是道路通行的需要，人們決定將石欄橋整體向西北搬遷，即遷往河的上游大約兩三百米。這一年是大明成化22年（1486年），重建后的石欄橋除了沒有以前的石欄桿，其余不變，名字仍沿用舊名。

　　依照傳說，石欄橋該有近千年的歷史，這在全市全省乃至全國也是少有的。如今，雖然古道湮沒，集市匿跡，但石橋歷經滄桑依然矯健，它靜臥在石欄橋港上，為兩岸百姓的來往提供方便。

　　我走在這座至少伍佰多年的古橋上，中間的石板發(fā)出當當當的清響，兩岸農家掩映在蔥蘢林木之中，鳥聲啁啾不絕于耳；引頸西望，涼風習習，白色的新石欄橋杳然可見，橋上車水馬龍，塵土飛揚，令人有隔世之感；收目下視，幾只白鴨在水上嬉戲，撥亂了隨波蕩漾的橋影人影，心中嘆道——好一個清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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