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谷餅六谷羹散文隨筆
常常被這樣一個夢驚醒：放在灶膛里焙烘的六谷餅，香氣四溢，填滿了房間的角角落落，忽然那餅就在灶膛里燃著了，一股焦味刺入鼻中，心里一急就跳起來去搶那餅……
小時候可供回憶的東西很多，唯獨這六谷餅常常入夢來。因為，烤烘六谷餅?zāi)ㄘi油是孩提時代的美味——把在鍋里烤過的六谷餅，再放到還有余火的灶膛里焙烘，幾分鐘后取出，六谷餅已變硬變脆，色澤金黃，香氣撲鼻，然后抹上薄薄的一層豬油，香味就更濃了，咬一口清脆有聲，香入肺腑。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東陽還很窮，農(nóng)村里除了極少部分富裕戶外，絕大部分農(nóng)家都以六谷為主食，一日三餐兩餐是六谷，只有中飯才能吃上白米飯。六谷餅便成了那時候除白米飯以外的美食了。小時候，父母要下地干活，我們要上學(xué)，為了熬肚，早上就不能喝稀的，于是很多日子的早餐就是六谷餅。母親總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一位，她要為全家準備早餐。她用六谷粉加水和成面團，然后摘一小塊面團用兩個手掌對拍，不一會兒面團就成了薄薄的一張六谷餅，再貼到已燒熱的鍋沿上。同樣的程序和動作，一個早上母親要重復(fù)十幾次，而且要分兩鍋燒，因為每鍋只能貼六七個六谷餅。貼滿一鍋后，只要加熱幾分鐘，揭開鍋蓋，六谷餅的香味就會飄滿整個小屋。六谷餅越薄越好吃，做六谷餅也就成了東陽農(nóng)村家庭主婦的一門手藝。在村里母親的手藝是一頂一的，六谷餅拍得又薄又勻。她用兩個手掌對拍面團時會發(fā)出清脆的“啪啪”聲，早上我常常就在這清脆的“啪啪”聲里醒來，往往待到穿衣洗漱完畢，就已經(jīng)可以吃早飯了。在六谷餅的半邊攤上一些菜，有時候是咸菜有時候是青菜有時候是蘿卜，把另外半邊翻過來，與攤了菜的半邊合在一起，圓圓的六谷餅就成了半月形。如果上學(xué)的時間快到了，我就拿著這半月形的六谷餅邊吃邊往學(xué)校趕，六谷餅吃完了，學(xué)校也到了，剛剛好，不會遲到。
六谷是東陽北鄉(xiāng)人對玉米的稱呼，而在南鄉(xiāng)人的口里，玉米被叫成了“腰路”，六谷餅就成了“腰路”餅，當然，六谷羹就成了“腰路”羹。
在如今的各種飯店里，六谷羹成了充滿濃郁地方特色的美味佳肴�？稍谖倚r候的記憶里，六谷羹是那么的難以下咽。那時候的晚飯通常就是六谷羹，因為那時候的晚上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往往早早地就上床睡覺，吃了稀稀的六谷羹到睡覺時就不會感到肚子餓。母親干活回來，燒一大鍋熱水，放點鹽，加一些青菜或咸菜，然后一把一把往鍋里撒六谷粉，邊撒邊用一根小木棒迅速地攪拌，不一會兒，一鍋黃澄澄的六谷羹就做好了。每人依次裝了一大碗六谷羹，伸筷子在油缽里勾了一點豬油，拌在六谷羹里，各自端著碗或坐在門口的石凳上，或蹲在階沿上，或轉(zhuǎn)悠在門堂里，唏唏噓噓地喝著，偶爾還與鄰里拉拉家常。
因為菜多羹少，又只有一點點油星，我總是咽不下羹里的菜，往往喝一碗六谷羹總剩著半碗菜。母親心疼我，常常在碗底塞進一些中午的剩飯，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美食了，也常常引來哥哥姐姐們羨慕的眼光。
母親還健在，可她再也沒精力為我們做六谷餅了，偶爾在飯店里吃到，可總也沒有小時候母親做的來得香，尤其是烤烘六谷餅?zāi)ㄘi油可是有些年沒吃到過了。六谷羹母親倒是為我們做過幾次，感覺是非常好吃，比小時候的六谷羹好吃幾十倍。倒不是母親做六谷羹的手藝有多少提高，而是如今加進去的那些菜是用油炒過的，還有肉有豆腐，極為噴香可口。
六谷餅、六谷羹，昔日農(nóng)家尋常之物，如今大多只能在飯店里覓到蹤影。它們雖然淡出了我們的家庭主食，卻淡不出我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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