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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鏡的故事的散文

    時間:2021-04-29 17:20:44 散文雜文 我要投稿

    眼鏡的故事的散文

      時間定格在那個熱辣辣的暑假,假日歸來的大哥在忙著搟面,平時絕不進廚房的我的二哥正在灶前燒火,年齡較小的我的姐姐,跑前跑后,正在做著飯前的各項準(zhǔn)備工作,而我,則靜靜地坐在那個小小的飯桌前,等著享用美餐。

    眼鏡的故事的散文

      飯桌是古舊的老飯桌,父親特意請來工匠,給舊舊的桌椅重修涂了油漆,于是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飯桌,也就并不破舊不堪。

      飯桌的功能,并非只是吃飯,父親的朋友來了,家里有親戚客人來了,聊天喝茶的時候,也一定會圍坐在桌子四周,所以,它其實也是茶幾。

      桌子放在家里的第二道門樓下面,坐在小凳上往南看,有一堵照壁墻,照壁兩邊,是父親種下的各色小花。門樓兩邊,連接著家里人的臥房,一邊兩個房間,東邊第一個,是父母的房間;東邊第二個,是我和姐姐的閨房。西邊第一間是大哥的,第二間是二哥的。當(dāng)然這是最初的房間安排,父母親將外婆接到我家后,我和姐姐的房間,就成了外婆的,而那時候的我和姐姐,已經(jīng)讀了初中,大部分時間都在住校,偶爾周末回家,也就跟父母親親熱熱地擠在一起。

      門樓的頂,平平坦坦,上面還涂著水泥,然而高明的建筑師燕子們,卻非常中意這塊“風(fēng)水寶地”,年年都要在此壘窩。偶爾,坐在飯桌上寫作業(yè),燕子甚至?xí)匀绲貙Ⅳ昔卫谖业哪X門上,不過盡管如此,卻沒有人想要趕走它,甚至連高聲呵斥的情形都從來沒有過。大家仰頭看著老燕子忙忙碌碌去覓食,小燕子嘰嘰喳喳搶吃小蟲,心頭蕩漾著溫馨,臉上彌漫著幸福,七嘴八舌著說:“你看,你看,燕子媽媽又來給送吃的了!薄把嘧涌墒且嫦x呢!薄把嘧釉诩依镏C,可是喜事呢。”大家一致認(rèn)為,燕子的到來,意味著美滿,意味著吉祥,所以,縱然燕子將粑粑拉在我的腦門上,我也只是靜靜地自己去清理一下,而從來沒有想到該對燕子惡聲惡氣。

      當(dāng)然這個問題,父親后來還是很好的解決了。因為畢竟,這燕子窩下的地盤,我們還要吃飯,父親還要和親戚朋友們一起喝茶,一旦遇到這時候,燕子將粑粑拉下來,總歸是有些掃興的,于是父親在燕子窩下,又加固了一道防線,也就是在燕子窩下面,又懸掛了一個薄薄的木板,這樣,萬一燕子不小心,粑粑也就只會掉到木板上,從而保證了大家吃飯和喝茶的愜意和安然。

      那個暑假里悠閑坐在飯桌前等飯吃的我,心境是單純快樂的,而這快樂里面,其實還包含著一份說不出的自由情愫。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的母親夜間走路的時候,總是高一腳低一腳,還不慎會常常摔跤,后來經(jīng)過分析,確定是因為母親的眼睛有問題,于是,趁著我們兄妹四個都在放暑假,父母親咬咬牙關(guān),下下狠心,終于決定放下他們的一群孩子,如老燕子放下窩里的一群小燕子,然后在千叮嚀萬囑咐后,踹著滿肚子的不放心,結(jié)伴去省城給母親的眼睛找醫(yī)生。

      我想那一定是母親第一次去省城,也是我長大后第一次與父母親較長時間的分開,然而父母親估計不會想到,他們出門后,家里不但沒有鬧翻天,反而比父母在的時候更加和諧,就連平時時常吵架的我和姐姐,瞬間也變得安分懂事起來。而我的之前從來不進廚房的二哥,也很自覺的到灶房去燒火,至于我的姐姐,也是空前的勤快,而年齡最小的我,則悠哉悠哉,樂得整天做個快樂的食客。

      母親臨出門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們的吃飯,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是家里唯一的廚師。然而母親走后,我坐在壘有燕子窩的門樓下面,頓頓都能吃兩大碗。每次吃完飯,我必然會坐在飯桌前,不停地嚷:“哎呀,好撐好撐”,然而一旦吃起來,卻又根本停不下來。

      那時節(jié)的西紅柿,新鮮多汁,哥哥給我們做的手搟面里的臊子里,菜以西紅柿為主,再加上蔥、雞蛋、豆角等,每次兄妹三個,邊吃邊不住地對大哥說:“好吃,好吃,哥你做的飯,比咱媽做的好吃多了!倍@每天香噴噴的幾碗面,也就讓四個人,不由自主地幸福感爆滿。

      不幾天,父親母親一起回來了,這之后的母親,鼻梁上面就有了副眼鏡。據(jù)省城的醫(yī)生說,母親患的眼病,叫做近視,而治療的方法,就是給鼻梁上架副眼鏡。

      這幅眼鏡,曾在村莊大為轟動,因為實話說,除了母親,村里還真沒有第二個戴眼鏡的婦人。而這幅眼鏡,也讓我的母親,在一群農(nóng)村婦女之間,顯得洋氣了好多。

      我的同學(xué)來家里串門,看到我的戴著眼鏡的母親,常會悄悄問:“你媽媽是做什么的呀?看起來好洋氣,還戴著眼鏡!”

      哥哥的朋友來家了,看到我的母親,說:“阿姨,你看起來像個中學(xué)校長,實在不像個農(nóng)村婦女呢!

      那時候家里的日子,照例是拮據(jù)的,然而省城歸來的父母親,還是給幾個孩子分頭買了禮物。記得給我買來的`,是一件有著白色衣領(lǐng)的大紅色的T恤,那個領(lǐng)子,有著尖尖的頭,據(jù)說在那一年很流行。

      記憶的按鈕一旦啟動,那些模糊的輪廓,也就愈來愈清晰起來,以至于我想起來了,那一年,母親的眼睛,曾被村人猜測為是一種怪病,而父親帶著母親去省城看眼睛的時候,心緒也一定是復(fù)雜的。

      然而城里的醫(yī)生看了母親的眼睛后,父親發(fā)現(xiàn)一切居然是那么的云淡風(fēng)輕,于是兩人心情一高興,也就順便游覽了大雁塔,然后用那些東拼西湊的錢,給他們的孩子們買了各色禮物。

      同樣的,打開的記憶之門,也為那一年的時間定了格。那一年的我,剛剛讀完小學(xué),也就是說,等暑假一過,我就要換一所學(xué)校,換一批同學(xué),去到一個陌生地方的陌生環(huán)境,開始人生的另一段歷程。

      開學(xué)的第一天,我穿在身上的,就是那件洋氣的有著一副時髦的白色尖尖領(lǐng)的大紅T恤,加上天生的白皮膚,我的同學(xué)們一眼認(rèn)定,這肯定不是個農(nóng)村娃。而我,為著這個誤解,還曾費過不少口舌。

      想起有朋友的同舍,上大學(xué)后怕被人看不起,有意隱瞞掉自己的農(nóng)家出身,謊稱自己是城里人,后來因此而鬧出了不少笑話;想起有朋友的同事,上班后覺得做農(nóng)民的兒子很可恥,同樣在自己的身份上做了口舌上的手腳,事情敗露后,也是很尷尬。

      世界太大了,生活太紛繁了,人性也太復(fù)雜了,然而在我看來,一個人想要活的簡單,活的開心,他首先要懂的一個字,真。

      你真了,眼前的世界也就不那么虛幻了;你真了,你的生活也就不那么復(fù)雜了,這正如撒謊容易,而要圓謊,你卻要不斷犯愁一樣。

      母親是很真的人,在這一點上,我隨她。所以不管別人怎么說母親不像個農(nóng)村婦女,母親都很淡然,繼續(xù)做她的農(nóng)活,繼續(xù)安心煮她的飯,從來不去在意這些,而我的白皙的皮膚和洋氣衣衫,同樣的,改變不了我是農(nóng)村孩子的實質(zhì),當(dāng)然,我也并不想改變。

      如今的我,在城市里生活的時間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大于我呆在農(nóng)村的歲月,然而,那些讓我真正眷戀和難忘的,卻依然是曾經(jīng)的鄉(xiāng)村時光。

      母親眼睛的“怪病”,原來一副眼鏡就可以解決,盡管那副有著厚厚鏡片的眼鏡,并不美麗,然而在好多人看來,母親擁有了這幅眼鏡后,似乎身份方面跟以前都有了差別。而至于說到母親,眼鏡的功能,卻只是讓她活得更真實,看的更清楚,如此而已。

      那副眼鏡,陪伴了母親好多年,直到有一次,因為不小心將它掉到地上而摔裂了一只鏡片,母親才無奈的另想它法。

      那副摔裂了一只鏡片的眼鏡,母親依然戴著,外表來看,其中一個鏡面已經(jīng)傷痕累累,但是對于母親來說,顯然,戴著還是要比不戴好些。

      我的舅舅在銀川,說起來是城里人,然而孩子眾多,當(dāng)時的日子境況也很一般。那時候母親和舅舅的聯(lián)系方式多半是寫信,而母親的眼鏡摔壞后,估計在一份信件中也曾提起,舅舅知道后,特意問母親要了配眼鏡需要的一些數(shù)據(jù),然后從銀川給母親配好了一副眼鏡,預(yù)備寄給他的妹妹。

      舅舅的剛二十出頭的二兒那時已參加工作,在一個單位做美工,他的工作里的一些成分,有些類似木匠,于是小表哥為著這幅眼鏡,特意制作了一個木頭小匣,然后,那副眼鏡和那個木匣,就從千里之外的銀川寄到了我的村莊,于是母親有了她人生中的第二幅眼鏡。自然,這幅眼鏡里,包含著濃濃的親情,所以雖然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母親只要想起,就要在我們面前嘀咕一番。

      如今,舅舅已離開人世,小表哥也早已五十開外,然而時常,伴著母親的述說,我的腦海里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文弱的書生舅舅為了他妹妹的眼鏡而四處奔波,年少的表哥為了姑姑的眼鏡而加班趕制木匣的情景,而這些往日景象,雖然遙遠(yuǎn),卻值得深藏腦海。

      及至我有了女兒后,母親就從農(nóng)村來到省城給我?guī)Ш⒆。母親的眼鏡因為時間久遠(yuǎn),一只眼鏡腿用膠布纏著,支離破碎的湊合在鼻梁上,終于有一天,眼鏡壞到不可修復(fù),于是我從偏僻的郊外,帶母親到城里配眼鏡。

      那時候的我,說起來是在省城,卻是在省城的最邊緣,而從我的單位進一趟城,其實也很艱難。那次陪伴母親配眼鏡的,還有母親在省城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大姨。

      眼鏡是在一家普通的眼鏡店配的,盡管是最普通的型號,最低廉的價格,然而母親還是不住嘆息,不停嘟囔,覺得眼鏡太貴,心疼我為她配眼鏡而花掉的那筆錢。

      母親第一次配眼鏡的時候,我才剛剛小考完,如今,我的女兒已是一個資深大學(xué)生了。掐指一算,母親戴眼鏡的時間,已經(jīng)超過了三十年。三十多年里,我想一定也有哥哥、姐姐帶著母親去配眼鏡的畫面,而那些有關(guān)眼鏡的記憶里,也一定會蘊含著另一些或淡或濃的親情故事,某一天,無意中談起,于是各自的腦海里,也就會浮現(xiàn)出或隱約或清晰的往日記憶。而人生,不就是由一個個、一段段的記憶串聯(lián)在一起的一部影片嗎?

      七十多歲的母親,已步履蹣跚,而陪伴母親配人生中第一副眼鏡的我的父親,已離開我二十多年,同樣撒手人寰的,還有給母親寄送眼鏡的舅舅,然而,那些深埋在眼鏡中的記憶,卻還在。是的,它其實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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