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雞的故事散文
小時候，我們?nèi)齻�兄妹都上學的時候，家境無比拮據(jù)。為了補貼家用，我爹曾嘗試過各種副業(yè)，相對成功一點的就是養(yǎng)雞。農(nóng)村里幾乎家家戶戶都養(yǎng)雞，一般都是十只二十只的養(yǎng)。雞蛋都舍不得吃，攢夠堆了就放在籃子里趕早市賣掉可補貼家用。
我爹養(yǎng)雞規(guī)模比較大，記得最多的時候一天可以收一百多個雞蛋，所以我娘幾乎天天都要去賣雞蛋。那些年，每到冬天我娘的臉上都會長小塊的凍瘡，那是早上賣雞蛋冷風吹的。記得放寒假的時候，娘帶我去買過年的新衣裳。我倆一早出發(fā)，挎了一籃子雞蛋，來到縣城的一條街上叫賣雞蛋，和我們站在一起的是另一位賣雞蛋的婦女，她的雞蛋要比我們的多，籃子也大，她一直在強調(diào)她的雞蛋比我們的大。我看看她的籃子里面，確實有不少個頭挺大的雞蛋，但是也有很多挺小的雞蛋，個頭不均勻。所以她對于那些只要一斤兩斤的客戶一律拒絕，她說：“要買就都要！”可能她怕客戶挑挑揀揀的，最后剩下個頭小的沒人要吧。我們的雞蛋很快就賣完了，她依然堅守在寒風里。
那時候，城關(guān)鎮(zhèn)的一個村里流行建暖房，用專門的電器來孵小雞賣小雞的，他們需要大量的種蛋，經(jīng)常來村里收雞蛋。這些收種蛋的對我家的養(yǎng)雞業(yè)應(yīng)該是有著很大推動作用的。當時，有個叫子安的人，暖房生意做得很好，經(jīng)常來我家買雞蛋，和我爹關(guān)系比較好。這個人比較會做生意，他們村的人都沒他做得好。子安有段時間還在縣電視臺做了廣告，這下生意更好了，人家都是慕名而來，到村里就問子安家在哪里。子安的本家嫂子，為了搶生意，就專門呆在村口接那些前來買小雞的人，人家問子安家在哪里，子安的嫂子就冒充子安的老婆把客戶領(lǐng)到自己家里。
我爹是個文化人，不管做啥很講究科學，他買了一些養(yǎng)殖方面的書籍，按照書上面所講的，定期給雞打預(yù)防針，所以成活率就比較高。后村里也有學我爹大規(guī)模養(yǎng)雞的，因不懂科學，雞成群死去，造成了巨大的經(jīng)濟損失。
要預(yù)防雞瘟發(fā)生，需給雞定期打預(yù)防針，打針必須在晚上進行，因為雞有夜盲癥，再加上晚上都要睡覺了，擠在一起不會亂跑，比較老實。我們家有兩個相鄰的雞圈，我們在打預(yù)防針的時候，總是把雞趕到一個圈里，然后開始打針，打過針的雞就扔到另一個圈里，或者抹上一道顏料，以示區(qū)別。因為一只雞要在不同階段打好幾種預(yù)防針，所以雞身上往往會有不同的顏色。打針的工作需要我爹娘還有我和哥哥一起上陣，我爹負責打針，我負責拿著手電筒給爹照明，我哥和娘則負責抓雞。姐姐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外出上大學了，童年的記憶里，她總是在寒暑假出現(xiàn)。
春天里，小雞仔很脆弱，娘就像呵護孩子一樣照顧它們。白天，娘把他們放在紙箱里或者大的洗衣盆里，讓它們曬曬太陽。夜里春寒依舊，娘把裝小雞的紙箱放在床前的凳子上，紙箱里墊上麥秸，紙箱上面搭上棉被和棉衣。夜里只要聽到小雞驚慌地唧唧叫，娘就趕緊起來把手伸進紙箱里試試溫度，冷了就再加上一層鋪蓋，熱了就掀開一點。
后來，小雞漸漸長大，長結(jié)實了，天氣也不冷了，白天在院子里或者雞圈里跑，晚上就得趕到雞籠里。我家有一只大雞籠，用鋼筋做骨架，四周和頂上包著細鐵絲網(wǎng)，一端還有個小門，扣在地上，像一張單人床那么大。晚上雞籠就放在堂屋正中間，第二天一早就收起雞籠，放小雞出去，堂屋中間就留下一個由雞屎組成的長方形，掃也掃不干凈，總會留些斑斑點點的印跡。長成的大雞晚上則被趕入雞圈旁邊的一間小平房里，這樣做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防黃鼠狼和偷雞賊。
在農(nóng)村，雞是比較受小偷青睞的獵物。雞體積小，容易攜帶，能賣錢也能自己燉了吃，所以養(yǎng)雞戶的防盜工作也是重中之重。所謂賊人不打，三年自招。我二表姐的老公有個弟弟，在過年的時候喝了點酒，就開始向二表姐和姐夫炫耀自己偷盜行為，說起某日的深夜，他和他的親密小伙伴一起到某村臨近大路口的一戶人家偷了一只雞，還強調(diào)說就是大門正對著大路口的那一家。當時二表姐和姐夫還沒結(jié)婚，這個弟弟沒去過我表姐家，所以他不知道他說的剛好就是我舅舅家，也是我二表姐的娘家，后來這個表弟就成了親戚間的一個笑談。
雞不僅肉好吃，蛋好吃，連雞屎也能入藥。我娘生我哥的時候，得了產(chǎn)后風，高燒好多天，體溫高高低低，一直不見好，最后整個人虛弱的都快要死掉了，縣醫(yī)院的醫(yī)生已經(jīng)沒辦法了，不時催我家人轉(zhuǎn)院。這時我奶奶聽說了一個偏方：溏雞屎沖白開水喝下去。我奶奶急眼了，找不到溏雞屎，直接從雞窩里鏟了一鐵锨雞糞在鍋里用開水沏開，然后把里面的垃圾沫子撇出去，澄的稍微清澈一點的雞糞水，給我娘灌了下去，很快病就好了。后來這個方子經(jīng)過我娘和我奶的傳播，治好了好幾個產(chǎn)婦的產(chǎn)后風。但是有個得產(chǎn)后風的產(chǎn)婦家里比較有錢，公公是當官的，人家說這個雞糞水太臟，不衛(wèi)生，在縣里治不好，就到省會去治，結(jié)果一直發(fā)燒，燒得腦子都不太好了，后來聽說腦子留下了后遺癥。
那時候，因為家里養(yǎng)雞多，所以偶爾會見到特別的雞蛋。我見過各種各樣的怪蛋，有的雞蛋像鵝蛋那么大，雙黃的，有的`像大拇指那么小，有的雞蛋是細長型的，還拐個彎，像個花生。還有軟蛋，蛋殼薄薄的，軟軟的，像是無紡布，大概是因為母雞缺鈣造成的�，F(xiàn)代人沒見過世面，一見到什么怪胎就會抱怨環(huán)境污染造成物種變異什么的，其實生物本來就是多種多樣的。
那時候，我和小伙伴們很喜歡踢毽子，毽子都是自己做的：用布把銅錢包起來縫好，把一根鵝毛管的一端劈開，縫在銅錢中心，鵝毛管里插上雞毛，就成了一個漂亮的毽子。為了我的毽子，我就跳進雞圈里追著漂亮的大公雞滿圈跑，專揀它尾部最鮮艷的羽毛揪，以至于那些大公雞對我非常仇視，一看見我，脖子上的毛就豎了起來。
我耳濡目染懂得很多關(guān)于雞的知識，初中時，當我對家境較好的同桌說起關(guān)于雞沒有牙齒的話題時，我們雙方都感到十分吃驚，她說什么也不相信雞是靠吞進嗉囊的一些小石子的摩擦來研磨食物，而我則覺得這是多么簡單的常識，她卻不知道。
過年的時候，我爹總是會買些紅紙寫對聯(lián)。我爹平時會在舊報紙上練書法，主要臨摹柳公權(quán)的字帖。我爹的書法不敢恭維，看上去跟柴禾捆似的，可是我爹卻很有雅興。有一次寫完了春聯(lián)，還剩些紙，我看看雞圈的柵門，說要不給雞圈寫個對聯(lián)吧。我爹馬上說你出個上聯(lián)吧，我脫口而出：“公雞母雞都是雞！”我哥說：“大蛋小蛋都是蛋！”最后我爹出個橫批：“能吃能賣！”我爹當真寫了，我就給貼到雞圈門上了。我們?nèi)胰硕夹Φ脰|倒西歪。不過我娘只讓這幅對聯(lián)存在了一天，第二天她就給撕掉了。我娘愛面子，她怕過年時鄰居來串門看見，讓人家笑話。
養(yǎng)雞終歸是辛苦，盡管可以掙些活錢來貼補家用，但是因為飼料和糧食在逐年漲價，利潤并不高，對于有三個學生的家庭來說，生活依然艱難拮據(jù)，到繳學費或者急用錢的時候，爹就會抓幾只雞去賣。雖然每天收很多的雞蛋，我平日卻很少吃蛋。記得村里有戶人家家境稍微富裕，那家的女兒很驕傲地對我說：“我們家天天吃雞蛋！”那種驕傲的神情，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直到后來哥哥姐姐都上了班，我讀高中的時候，家境才開始好轉(zhuǎn)。再加上縣城周邊多了幾個大型的養(yǎng)雞場，聘用的都是畜牧專業(yè)的大學生，人家那里的雞蛋便宜又新鮮，我們這樣的小作坊式的養(yǎng)殖基本沒有利潤了，所以爹娘不再養(yǎng)雞，屋里院里干凈了許多。
現(xiàn)在每當看到養(yǎng)雞場賣雞蛋時，我家當年養(yǎng)雞的情景，就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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