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的故事散文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不打麻將,也不看電視,他有空就看小說。
父親看的那些小說,和磚頭一樣厚。讀小說時,父親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壩里,把小說放在膝蓋上,用小拇指指著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逐字逐句地閱讀,好大半天也不動一下身子。父親讀得津津有味,仿佛忘掉了塵世間的苦累和生活中憂愁,他那緊鎖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慈祥而親切的臉龐綻放出燦爛而滿足的笑容。特別是讀到精彩處,父親握緊拳頭敲打了幾下膝蓋,咳嗽幾聲清清嗓子,大聲念了起來,抑揚頓挫的讀書聲飄蕩在院壩的上空,在我的耳畔響了起來,聲聲悅耳。這時,我覺得父親是幸福和快樂的,而我們家院壩的角角落落,彌漫著文字的芬芳,清香而誘人!父親看書,認真而仔細,每天抽空看二十幾頁。父親習慣在看過的地方,輕輕柔柔地折疊一下做個記號,然后把書壓在枕頭底下,改天有空再接著往下閱讀。
碰上農(nóng)閑,父親去鄉(xiāng)場上賣糧食,會買來一些圖文并茂的小人書給我看。那些小人書,有《美猴王出世》、《秦瓊賣馬》、《海燈法師》等。我坐在家門口那光滑的石墩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翻看起那些小人書來?戳艘豁,手指頭上抹點唾沫,翻開一下頁接著看了起來?赡且槐颈拘∪藭疟”〉膸资,每一頁只有少得可憐的幾行文字,一點也看不過癮。父親外出辦事,我像做賊那樣,躡手躡腳地摸到他的床邊,伸長脖子東瞅西瞧,小心翼翼地把枕頭底下的小說拿出來,抱在懷里跑到家門口的草垛旁,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有些生僻字我認不得,就跳了過去。才囫圇吞棗地看了幾頁,我很快就被書中的故事情節(jié)牢牢地吸引住了,自己仿佛穿越了時光隧道,搖身變成了古代的英雄豪杰,打抱不平懲惡揚善。那本武俠小說,書名叫《書劍恩仇錄》。性格內(nèi)向的我在讀書中找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和快樂,那是童年時代最甜蜜和最美好的時光!我擔心父親回家自己會挨罵,看上幾頁就放下小說,跑去路口瞅上一眼。見父親沒有回來,我又接著心安理得地往下看。直到傍晚,屋里飄來誘人的菜香味,我猜想父親很快就要回來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小說放回去。可書中的人物命運還在來來回回地撞擊著我那幼小的心靈。
我上三年級那年,那是個炎熱的夏天,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知了在家門口的大樹上一聲聲叫喚著。父親吃過午飯,戴著草帽,頂著惡毒的太陽去稻田里除草,我找出他枕頭底下的《包公案》翻看起來。我看不太明白,就覺得讀書比下河撈魚要有趣得多。我粗枝大葉地翻了一遍,無意中翻到斬駙馬那一章節(jié),就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陳世美寒窗苦讀中了狀元,他貪圖榮華富貴,翻臉不認結(jié)發(fā)妻子,還暗中派人斬草除根。那苦命的秦香蓮,摟著一對兒女躲進古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殺手刀下留人。不知怎地,我覺得自己特別的傷心和難過,竟然稀哩嘩啦地哭了起來。我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地罵了起來,恨不得一刀宰了陳世美那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讀書,讓我明白了真善美與假丑惡,懂得了好些做人的道理,讓人終身受益呀!
我搓揉著朦朧的淚眼,正看得入神,沒想到父親干活回來了。父親站在我的面前,輕聲叫了幾聲,我才反應過來。我慌忙抱著書,把頭埋得低低的,紅著臉不敢吭聲。父親性情溫和,他沒有罵我,只是語重心長地說:“娃娃,你年紀還小,這些書的內(nèi)容深奧得很,長大了再去看!拔业男愿駜(nèi)向而倔強,表面上假裝聽從父親的勸說,可只要他不在家,我就會從他的枕頭底下拿出一部部小說,盤腿坐在柔軟的稻草上,如癡如醉地閱讀起來。在我看來,那一部部磚頭厚的小說,比旋轉(zhuǎn)的陀螺比高飛的風箏比游動的魚兒都吸引人,它們在我的眼前,展現(xiàn)的是五彩繽紛的世界,呈現(xiàn)的是多姿多彩的生活。身子弱小的我讀著那些小說,心底漸漸滋長出種種神奇的'力量,讓我一天天變得強大和自信起來,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憧憬和向往……
在父親的熏陶下,我從小養(yǎng)成了閱讀的習慣。上小學五年級前,我偷偷地閱讀了《太平天國》、《書劍恩仇錄》、《水滸傳》、《三俠五義》、《說岳全傳》等長篇小說。為了不讓父親看出破綻,我把自己翻看過的小說抹得平平整整的。這些小說,通俗易懂,我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好些章節(jié)還背得滾瓜爛熟。我最喜歡《水滸傳》中的花和尚魯智深,他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永遠是那么的可愛,一想到他那可愛的模樣,我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放牛時,我就把《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西》的故事說給小伙伴們聽。小伙伴們圍在我身邊,一個個豎著耳朵聽得津津有味。他們把袖口卷高,扯來野草做了一個假人,說那是“鎮(zhèn)關西”,一個個學著花和尚的樣子,一拳頭一拳頭往假人砸去,直到把假人打個稀巴爛才肯罷休;ê蜕惺俏液托』锇閭儗W習的好榜樣,長大后,我們也想向他那樣,嫉惡如仇行俠仗義!
長大些,我走出了小山村,去縣城讀書。從學校畢業(yè)后,我離開了老家,來到了遙遠的都市打拼未來。在外上學和打工的這些年來,不管多苦多累,也不論是春秋還是冬夏,我一直堅持著讀書。當我捧著一本本心愛的小說時,總會想起慈祥而善良的父親,想起兒時讀書的那些美好而難忘的時光。而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快樂,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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