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堰梯田菜花香日志
一聽到這首童謠，就讓我想起了可愛的家鄉(xiāng)，就仿佛聞見了從鳳堰梯田上飄來的油菜花兒香。
陜西最美在陜南，陜南最美在漢陰，漢陰最美三月天。
陜南春早。陽春三月，春寒料峭，乍暖還寒。當關(guān)中平原的麥苗蓄足了一個冬天的力量，拼命的向上伸展脖頸，猛竄著個子時，在布谷島“咕咕咕”的催春啼叫聲中，一夜之間，陜西省漢陰縣鳳凰山南麓鳳堰梯田上滿山遍野的油菜花就競相綻放了！
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這是鳳凰的故鄉(xiāng)，是神鳥眷戀的地方。
這座山本名南山。相傳這里曾是荒蠻之地，瘴氣籠罩，十年九旱，人煙罕至，戰(zhàn)亂紛擾，民生凋零，野獸出沒無常。終有一日，山上飛來一只鳳凰神鳥，它體恤民苦，滴下熱淚，站在高山之巔一啼就連啼叫了三個月。只啼得滿嘴淌血，直啼得山搖地動，山河為之動容，野獸巨蟒銷聲匿跡。神鳥感動了王母，遂用枊枝從寶瓶里蘸了甘露撒向人間。轉(zhuǎn)瞬間，甘露化作了天雨，化作了清澈見底的漢江。南山頓時山青水秀，郁郁蔥蔥，清泉遍布，鳥語花香，勃勃生機，成了一座物產(chǎn)豐富，上鳳上水的神山寶山。神鳥飛走了，南山人不忘給他們帶來幸福的吉祥神鳥，為了感恩，將南山改稱鳳凰山。它站立啼叫的山巔成了“鳳鳴嶺”，它歇腳的山頭成了“賽鳳凰”，它脫毛處成了“大毛壩”，它滴淚處成了“鳳凰池”，它啼血的地方則成了“鳳江”。
鳳堰萬畝梯田就是鑲嵌在這座寶山上的寶石。寶石上綻放的絢麗多姿的金黃色的花朵，便是梯田油菜花。
踏遍了祖國大地，南北西東，看過許多地方的油菜花。竊以為，最讓人拍手稱絕，終生難忘的還數(shù)鳳堰梯田油菜花。
中國有油菜花的地方很多。凡是能生長油菜的地方，無論水田還是旱地，都有油菜花。云貴川、漢中等地還有“油菜花節(jié)”。但我認為，鳳堰梯田油菜花在我心中是最美的。
鳳堰梯田油菜花之所以讓人拍手稱絕，是因為它掛在天上，藏在云霧中，長在鳳凰山上，長在明清萬畝梯田里。它是立體的，是有動感的，是會說話的，是會講故事的。去那兒，既能觀萬畝梯田，又能賞油菜花。而其他地方的油菜花都是平面的，是紋絲不動的，是沉默無言的。不是種在一望無垠的水田里，就是長在緩岥上。盡管各有各的特點，各有各的韻味兒。比如在江西婺源可以欣賞淹沒在花海里，如同飄逸在仙境里的一幢幢白墻灰瓦的徽派古民居。在貴州能觀賞那一座座漂浮在金黃色的油菜花海里，類似于桂林山水，高低大小各不同的饅頭山。他們?nèi)缤环鶟娔秩径傻纳剿�，漢陰梯田油菜花則更像是一尊尊精雕細琢的巨幅雕塑。也許因生于斯長于斯的情感所至，相比之下，我更愛鳳堰梯田油菜花。
觀賞其他地方長在平地上的油菜花，除非你站在山頂上，或從飛機上、動力傘上鳥瞰俯視，這樣你才能觀到花海全貌全景，這幅美圖才能在你眼前展開。若站在油菜田里，映入眼簾的只是一條粗粗的黃色的花的直線，從腳下一直延伸到天邊地平線，除了花還是花，沒有立體感，全然沒有視覺上的沖擊。
鳳堰梯田油菜花就不那么平淡無奇了。梯田和油菜花是美不勝收的，但首先讓每位游客發(fā)出一聲聲驚叫，拿起手上的機子拍個不停的，還不是梯田和油菜花，而是鳳凰山旖旎壯觀的美景和大城市人平時難得一見的蒼山云海。
三月天的清晨，當你驅(qū)車翻越鳳凰山大梁，站在老君關(guān)觀景臺上，或站在風堰梯田觀景臺上時，肯定有種從未有過的異樣的感受。北靠雄渾陽剛，深藍發(fā)暗的鳳凰山大梁，西瞰鳳凰山主峰鐵瓦殿，東眺昔日猛張飛曾在那擂鼓退敵的道教仙山擂鼓臺，南望清澈發(fā)綠，湯湯曰曰的母親河漢江，傲視群山，一覽眾山小。頭頂是像被水洗過一樣，一塵不染，蔚藍色的萬里睛空，萬里無垠的天空中飄動著一朵朵蘑菇般的.白云。甜絲絲的山風迎面輕柔地吹拂而來，心中頓生無窮的愜意。
白云隨風而動，像是個本領(lǐng)高強的魔術(shù)師，轉(zhuǎn)瞬間就會變幻出不同的形狀圖案來。腳下是茫茫的云海，一眼望不到邊的霧洋。它把海拔1000米等高線以下的山體、梯田、油菜花、家舍、堰塘、水渠、樹木統(tǒng)統(tǒng)攬入懷中，包裹隱藏了起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這是云的海洋，這是霧的世界。身臨其境，妙不可言。置身云海霧洋之中，真有一種騰云駕霧，飄然若仙的感覺。霧氣騰騰，云遮霧罩，風起云涌，白浪滔天，層層翻滾。遠處一座座形狀各異的山頭成了懸漂在云海中的一座座孤島。太陽從東邊的山凹里緩慢的升起，一輪紅日透過薄薄的晨曦，噴射出耀眼的光茫。它一點一點的湊近鳳凰山。陽光剌痛了晨霧，撕裂了云海，一點一點的吸干了它的水分。陽光和云霧相互較著勁兒，最終陽光戰(zhàn)勝了云霧。云海慢慢退去，濃霧逐漸散開。突然，眼尖的游客發(fā)出了一陣陣驚呼：“梯田！快看梯田油菜花！”大伙馬上停止了拍攝，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腳下被太陽撕開了幾個大口子的濃密的云海霧層。只見一層層，一條條開滿了金黃色油菜花的梯田猶抱琵琶半遮面，羞羞達達不閃面，它們在濃云密霧中若隱若現(xiàn)，偶爾露出了嬌滴滴的艷容。
不多時，再一陣山風從山頂刮來，刮來了一絲絲寒意，刮來了噴鼻的山花清香，刮來了濃郁的油菜花香，刮來了濕漉漉的霧氣，同時也刮走了霧刮散了云。當濃云密霧全部散去，梯田的整個身軀嬌容完全暴露在游客眼前時，它立馬會讓人們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發(fā)出一聲聲由衷的贊嘆。它強烈地撞擊著人們的視覺神經(jīng)，給觀者心靈以強烈的震撼。滿山遍野，盛開著金燦燦油菜花的梯田，像一座座巨大的雕塑，像一幅幅巨幅油畫，像一面面金光閃閃的綢緞，從海拔1000米處，從鳳凰山山脊下，從高高兀立的萬丈懸崖下，從鳳凰山的身軀上，從巍峨群山的半山腰垂了下來，慢慢的展開，瀟瀟灑灑，卷天挾地，通體金黃，金色耀眼。在蔥綠的青山和藍天白云襯托下，分外璀璨奪目，頗為壯觀。它一層疊一層，一條接一條，一塊挨一塊，層層疊疊，相互擠壓，似登天的天梯，似不規(guī)則的拼圖，似鮮艷奪目的唐卡。它們相互間絕不纏繞，絕不重疊。連綿不斷，纏綿不休，頭靠頭，手挽手，膀挽膀，一直逶逸延伸到了漢江畔。或大或小，或?qū)捇蛘�，或長或短的梯田，形狀各異，絕對不可復制，絕對找不出完全相同的兩塊梯田。這些數(shù)也數(shù)不清，絕對水平的線條，在陡峭或稍許平緩的岥地上精雕細鑿出了一個又一個形狀大小各異的細長的平臺。一個連一個的悠長的平臺，彎彎曲曲，隨變就彎的盤繞在數(shù)不清的山脊梁埂和山灣上，遠遠望去，如同一條條畫在地圖上的等高線，如同刻在大地上的五線譜，如同一個個跳動在天地間的音符。開滿了油菜花的梯田恰似一條條金色的巨龍，在山地上盡情游走，舒展筯骨。更多的金黃色的神龍見首不見尾，頭和身子扭動在梁埂上，龍尾卻神秘詭異的藏進了深山凹里。梯田田埂是土黃色，水平的，彎彎的，橫亙在大地上的；梯田里的油菜花是金黃色，油菜桿是豎的，縱的，垂直向上的�？v的橫的，土黃和金黃，交織或交錯在一起，更加具有立體感、畫面感和豐富的層次感。
這是一個古老的故事，清同治年間，一群有膽有識的吳姓族人，在清政府“墾荒令”的感召下，攜家?guī)Э冢尘x鄉(xiāng)，溯漢江而上，陸陸續(xù)續(xù)的從湖南老家遷到了這里。經(jīng)過世代的開墾，終于在鳳凰山南麓開墾出了這些散落在大大小小幾十個山梁上的梯田，并在這里繁衍生息。
二百多年過去，鳳堰人作夢也沒有想到，一不留神，這些老祖先開墾，世代耕種，朝夕相伴，在他們眼里再普通不過的古梯田，竟然成了文化遺產(chǎn)，成了國級級四A風景區(qū)，成了陜西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成了國家水利風景區(qū)、中國美麗田園、鳳凰山國家森林公園。成了永遠的留在他們家門口，能給他們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誰也搬不走，挪不動，十分珍貴的旅游資源。
這些先人留下來的杰作，可謂天工開物，鬼斧神工，令世人贊嘆不已。它滿打滿算的加起來，足有一萬多畝。有人曾數(shù)過，梯田層數(shù)最多的，竟有五百多層。梯田沒有渾然一體，沒有連成一大片。而是北頭一大塊，南面一大片，東一面梁，西幾面岥。梯田之間，若即若離，時斷時續(xù)。它隨山勢而建，通常一個山梁就是一片。地形地貌不同，決定了梯田的長短寬窄與大小。岥緩，梯田就寬，反之就窄。油菜花也沒有連成片，東一塊西一塊的分布在山脊上溝凹里。
土地承包到戶了，動員歸動員，農(nóng)民有主見。想栽啥種啥不能強勉。于是乎，有的栽油菜，有的種小麥，有的“泡冬田”。灌上水，凍上凌，凍酥土，好在五月份栽秧子。這樣反倒更加耐看，更具多樣性和觀賞性。發(fā)青發(fā)綠的冬小麥田和灌了水，在陽光下眨著眼睛，像一面面閃閃發(fā)光的鏡子樣的泡冬田，夾雜在金黃色的油菜田里，配上農(nóng)舍、樹木、堰塘、水渠、便道、水牛、牧童、笛音、機耕路，伴著裊裊升起的炊煙，彰顯出無限的生機與活力，儼然濃濃的詩情畫意和陜南鄉(xiāng)間濃郁的鄉(xiāng)土味道。
鑲嵌在層層梯田里的白墻灰瓦徽派農(nóng)舍，酷似一顆顆撒在金色花海里的珍珠。寬的路窄的路把一顆顆珍珠串了起來，蓄滿了水的堰塘像一個個漂在黃金花海上的水葫蘆，堰塘旁和房前屋后的大樹灌木叢，成了這幅金色美圖上不可或缺的神來之筆，綠的點綴。
與平地上的梯田所迵異的是，梯田既無須耗電抽水澆灌，也無須挖渠引來江水河水灌溉。鳳凰山雨量充沛，氣侯濕潤，緊臨漢江，云山霧罩，白云繚繞，天露滋潤，甘泉瀑布遍布，終年流水潺潺。山高水高，鳳凰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移民先祖順山勢掘渠，引來山泉，由高而低，從上至下，自流灌溉，無須電力人力，節(jié)能環(huán)保。滿山的水，滿江的水，讓這兒的地名都灌滿了水。鳳江、堰坪、坪溪、渭溪、漩渦、漢陽……
鳳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鑿井自飲，自給自足，一切原生態(tài)，純天然。土中有富硒，附以甘泉澆灌，施有機肥，梯田油菜籽穩(wěn)產(chǎn)高產(chǎn)，顆顆油黑锃亮。每到榨油季節(jié)，油坊溢出的土菜油香飄十里。山民一年四季都食用自產(chǎn)土菜油，炒出來的菜格外香氣誘人，余味悠長。
五月，收完油菜，又開始了犁田打耙，放水插秧。那時你再來，你將會看到攝人魂魄的另一番景象。溝溝梁梁上蓄滿了水的梯田，在陽光月光的反射下，猶如千千萬萬面晶瑩锃亮的銀鏡。田坎劃線，縱橫交錯，銀光閃閃，天上人間。
春華秋實，一到秋季，梯田呈現(xiàn)出另一種美。那是豐收的美，是成熟的美。稻花飄香，谷穗沉甸，滿岥架嶺，果實累累。梯田產(chǎn)的富硒米，粒粒飽滿，結(jié)白如玉，滋補養(yǎng)人，唇齒留香。
油菜花開了，養(yǎng)蜂人也追花來了。大卡車上的蜂箱里裝滿了千萬只勤勞的小蜜蜂。一夜之間，梯田的油菜花叢間搭起了無數(shù)的帳蓬。那是采蜜人的家，也是小蜜蜂的家�！安擅弁踝印毙∶鄯溲ǘ鴣�，搧動著小翅膀，不知疲倦的在油菜田里“嗡嗡嗡”的飛來飛去。將蜜粉帶回蜂巢，吐出蜜，又爬出蜂箱，飛到花叢中。同小蜜蜂一樣辛勤勞作的采蜜人心里都繪有一張活地圖，他們能精確的計算出何地何時開花謝花。他們永遠跟著花期走，哪兒有油菜花哪兒去。油菜花兒是他們的寶藏，油菜花兒是他們的魂，油菜花兒是他們的命根。每到此時，油菜花的主人都掐著指頭盼他們來。
他們一來，油菜花也會笑咧了小嘴，臉上綻放出笑容來。這是個小小的食物鏈，自然天成，天人合一，人蟲合一，互惠互利。小蜜蜂采了蜜，喂飽了蜂王和蜜蜂寶寶，在采蜜的同時，也替油菜授了粉。采蜜人收獲了蜂蜜，主人增了產(chǎn)，油菜桿油餅渣又肥了田。油菜不可或缺，采蜜有益無害，皆大歡喜。
梯田油菜花海是驢友、自駕游愛好者的天堂，是詩人的夢幻世界，是畫家、攝影家的最愛，是歌者的舞臺，是戀人的圣地，當然也是文學家的樂園。美麗如畫的景色帶給他們一個夢幻世界，能給他們以萬般的靈感和頓悟，能讓他們從靈魂深處突然迸發(fā)出少有的創(chuàng)作激情。設(shè)身處地，身臨其境，最能使他們迅速地找到感覺。在這里，驢友們能實現(xiàn)他們的此行目的；詩人會面向萬畝梯田豪氣沖天的吟詩作賦；畫家能盡情寫生寫意，揮灑潑墨，即興作畫；攝友找準角度，捧起架起相機就拍個不停；歌者能有感而發(fā)，一展歌喉，引亢高歌；戀人能面對鳳凰山和梯田花海，發(fā)出愛的誓言，彼此相愛一萬年；作家則把歷歷在目的美景變成了呼之欲出的腹稿。
閑瑕之余，三幾好友，相約隱藏在白云深處，窩在梯田臂彎里，淹沒在綠樹成蔭里和黃燦燦的油菜花海中，白墻灰瓦的農(nóng)家小院。枇杷樹下支起小桌，樹下拴了條哞哞叫的大水牛，膝旁是鉆來鉆去的夾尾巴土狗，桌下是“咯咯咯咯”的在地上啄食吃的散養(yǎng)土雞。坐在靠背竹椅上歇歇氣，身陷油菜花海之中，頭頂藍天白云，腳踩鳳凰山甘泉滋潤的萬畝梯田，品著馨人心脾，清香無比的鳳凰山明前茶，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濕潤甘甜的空氣，聞著隨風飄來的一陣陣的油菜花香，聽著風兒從茶園里刮來的姑娘們的采茶歌，賞景評景，敘離別情，促膝長談，心曠神怡。一片釋然，身心放松，心兒都醉了，給個神仙都不當。
廚房里冒出來的香氣直竄鼻腔，饞得人直流哈剌子。土菜油，柴鍋子炒菜悶米飯。菜無須多，香椿嫩筍蕨菜薺薺菜，土豬臘肉炒洋芋耙耙，洋芋果果青椒爆炒土雞仔，豆腐乳蒸臘肉夾鍋巴，茴香醋溜漢江野生魚，中間坐一個漢陽坪的灰瓦大蒸盆子，足以撐破十個壯漢的肚皮。斟上純天然，怯傷癆，怯風濕的拐棗子酒。美食誘人，大塊朵頤，把酒對飲幾盅，那才叫個爽。
菜香飯香酒香果香花香，山美水美景美花美人更美。酒不醉人人自醉，陶醉在明清萬畝梯田的油菜花海里，醉夢在鳳凰神鳥啼血流淚，呼來幸福滿岥的地方，這輩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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