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心情現代詩
我總是在那間大酒吧里碰見你
對著一杯再一杯的酒仔細獨飲
眼睛里被紅色的液體充滿憂慮
你無法麻醉，因為，思想敏銳
你說，其實，霓虹燈不是誘惑
那是彩色的沉重和鮮麗的傷痛
一
肥皂泡被孩子們吹起來飄
一根小小的塑料管，短之又短
孩子們的嘴巴一吸，輕輕鼓吹
飄起晶瑩的五光十色—透明
二
老人們拿著拐杖，步伐蹣跚
走入夕陽和樂曲的尾聲
漁船待泊。收起網和槳
回顧船邊的浪。無聲的水
一波一波。吃掉陽光
少男少女在城市中央吃霓虹
三
酒吧里酒綠燈紅
賣出一份又一份
透明的傷口被杯子精心化妝
喝欲望的液體
流身體里不醉的酒
你的傷口近乎麻木。被酒泡著
你說，你心里有一朵陳舊的玫瑰
陽光中孩子們嘻嘻嚷嚷
……
陽光中少男少女們熱情奔放
……
老人們提著拐杖默然如訴
無聲的.水一波一波吃掉陽光
四
你說你很累。你說你想睡
抱著凋殘的夢，老是不肯放棄
你很念舊，攜帶著枯萎的玫瑰
憂傷的眼睛與昔日的嬌貴
緊緊依偎
我走進你的故事
看看你昔日的刺
五
貴族的花園遠離村莊，十分靜悄悄
白日高照，園丁頭上冒汗流到全身
你偷偷地綻放，趁園丁喝酒的時候
貴族們在大廳里互相客套禮節(jié)繁多
長在花園里，你是貴族的玫瑰
園丁殷勤看護，也看守著你
你抱怨沒有屬于你的空間
整個花園都是貴族的私有財產
你很嬌貴，也很美麗
貴族們?yōu)槟愎恼瀑潎@
你抱怨你是貴族的玩物
你渴望走出這個花園
六
但你有刺，在我接近你的時候
你的刺閃著鋒利的光芒
我怕，怕被你刺傷
你說，你的美麗就是你的刺
你不能離開嬌貴的保養(yǎng)
貴族的花園遠離城市
你的美麗吸引了許多紳士
他們騎著馬坐著車過來
圍繞著你，使你抬高了美麗
七
你習慣于高高在上，傲視眾芳
園丁把你看得更牢，日日不懈
你的自由之夢只好高高掛起
掛在花園上空，閑暇時被你向往
我從村莊出發(fā)，穿過田野和森林
來到貴族的花園。我已走得累了
徘徊在精致的籬笆之外
我瀏覽眾芳
我與你隔得很遠。你在花園中央
籬笆很矮，我企圖翻過
園丁已被酒喝醉
睡在你花壇的墻下
大著膽子，我小心翼翼翻過籬笆
園丁沒醒，我沒有發(fā)出動響
但我已更累。與你相對我全身疲倦
我已沒有力氣，無法折掉你的刺
八
你依然高高在上。我離開花園
帶著被你刺傷的創(chuàng)口，流著血
你的玫瑰更紅。你因而訴說
你從那之后，玫瑰心情更加玫瑰
城市里的紳士將你買去
你走出花園，到了城市
貴族們依依不舍，但無可奈何
因為他們已經破產，他們沒落了
你依然美麗，依然嬌貴
但你已會流淚
貴族的花園已被荒蕪
那里眾芳萎地
九
你坐在高樓守著陽臺
下視各種霓虹
你的玫瑰心情涂著口紅
掩藏了昔日的貴族之吻
荒草漫漫的昔日花園。孤立著
高高的貴族們秉燭為歡的燈柱
照著回憶之燈。照著頹敗的花壇
園丁偷拆墻腳打造他的小屋
貧窮了的貴族們白發(fā)蒼蒼
擠到城市的角落里撿垃圾
有的分散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捏著掃把，一遍又一遍
掃馬路
你獨自喝酒，保留著不老的青春
你獨自懷舊，收藏著不銹的花刺
十
紳士沒落后。你進了富商的家
住在精舍里，門對大街
沒有園丁，換成鐘點工
你算是學會了自我照顧
起早落晚鋪床疊被
沒人燒飯時去豪華餐廳用餐
沒人陪伴時進酒吧泡著
想些心事時化妝得濃一些
紳士淪為乞丐，流浪街頭
碰上撿垃圾的貴族，湊著說話
都會苦笑著彼此相對
把過時的燦爛
放到高樓大廈下曬曬太陽
你從餐廳回家，駕著林肯房車
濺了他們滿身塵土
玫瑰心情猛地揪緊
你在車里失聲痛哭
十一
我總是在那間大酒吧里碰見你
對著一杯再一杯的酒仔細獨飲
眼睛被紅色的液體充滿憂慮
你無法麻醉，因為思想敏銳
你依然青青十分，一年一度
依然漠視一切，高傲，冷艷
你說你不想生小孩，因為怕老
孩子們在大街上吹肥皂泡
你看在眼里，愛在心里
你說你很想回到天真的時代
夜總會霓虹閃爍，你對著那門按喇叭
舞廳里燈光旋轉，你如無人之境
扭著腰，扭著先祖女媧的蛇身
包裝著你的玫瑰心情和鋒利的刺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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