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捷《虞美人》宋詞及鑒賞
虞美人
吳江
蔣捷
浪涌孤亭起,是當(dāng)年、蓬萊頂上,海風(fēng)飄墜。
帝遣江神長守護(hù),八柱蛟龍纏尾。
斗吐出、寒煙寒雨。
昨夜鯨翻坤軸動,卷雕翚、擲向虛空里。
但留得,絳虹住。
五湖有客扁舟艤,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難駐。
手拍闌干呼白鷺,為我殷勤寄語;奈鷺也、驚飛沙渚。
星月一天云萬壑,覽茫茫、宇宙之何處?
鼓雙楫,浩歌去。
蔣捷詞作鑒賞
吳江,即吳淞江,是大湖的一個支流,東流入大海。江上有長橋,又名重虹橋,上有重虹亭,甚為宏麗,為蘇杭之間必由之路。姜夔曾有詞云“重虹西望,飄然引去,此興平生難遇!憋L(fēng)光甚為旖麗。
這首詞作于宋亡以后作者漂泊東南時期的作品。詞中主旨在于借重虹亭抒發(fā)作者在宋亡之后無處容身的隱痛。
“浪涌孤亭起”,就起得突兀奇譎,顯出了垂虹亭的氣勢。翻滾江濤,孤亭屹立,巨浪騰空涌起。這樣有氣勢的.建筑,在詞人眼里,“是當(dāng)年、蓬萊頂上,海風(fēng)飄墜”。蓬萊山是海上三神山之一,當(dāng)年秦皇、漢武都曾派臣前往尋訪仙人,可惜都未能找到,但卻有亭子飄落到了人間?梢娭睾缤須v非同尋常。仙山上飄來的亭子,誰來護(hù)持它呢?“帝遣江神長守護(hù),八柱蛟龍纏尾。斗吐出、寒煙寒雨!卑烁由嫌邪藯l蛟龍環(huán)繞,并能噴煙吐雨,顯示出亭子外觀極為壯麗。
“昨夜鯨翻坤軸動,卷雕翚、擲向虛空里,但留得,絳虹住。”但來自仙山神力的亭子也遭劫難,昨夜巨鯨翻動了地軸,把飛檐拋到天空,只把垂虹橋留了下來。這個巨鯨實指人間的巨怪,這里是指蒙元貴族。元兵于1275年(德祐元年)攻宋,平江府通判王矩之、都統(tǒng)制王邦杰迎降于常州,元丞相伯顏進(jìn)入平江府。垂虹橋是必經(jīng)之路。說重虹亭毀于此時,也非無根之果也不至純屬垂虹亭的被毀,象征著國家滅亡。
下片“五湖有客扁舟艤”,轉(zhuǎn)寫詞人吳江之行。
從太湖里駕著小舟?吭诖购鐦蜻,目睹亭子殘破,作者都積于心中多時的憤懣,便噴發(fā)出來!芭氯合伞⒅赜蔚酱,翠旌難駐!贝购缤け緛硎桥钊R山上群仙的聚會之所,但飄墜到這里,仙人們?nèi)绻貋恚慷猛ぷ颖粴,恐怕他們無法留駐。借群仙的難駐,表明了山河改易使神仙也不再留戀人間。這里安排得匠心獨具,不直抒感慨,比直接抒發(fā)感慨要委婉得多,深刻得多。
“手拍闌干呼白鷺,為我殷勤寄語;奈鷺也驚飛沙渚!痹~人想借白鷺為群仙報信,但白鷺也被驚飛。
此處思維之奇,亦難以片言卒說。把沙洲飛鷺等拉進(jìn)了神奇境界!靶窃乱惶煸迫f壑,覽茫茫、宇宙知何處?”詞寫至此,真情流露出來!叭f重烏云遮蔽”,四海茫茫,何處是容身之地呢!詞人的亡國之痛,從這兩句里集中地表現(xiàn)出來。詞人在入元之后,始終不肯出仕,終老竹山。是其一貫思想使然。詞中在易代之后,俯仰身世,無所寄寓,與古代詩人契合。結(jié)語“鼓雙楫,浩歌去”,再現(xiàn)詞人遺世獨立之風(fēng)貌,讓人想起王閭大夫之風(fēng)味。讀來讓人在意猶未盡之余,感慨系之。
這首詞語言凝煉,意境奇幻,是一首極具特色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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