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六十七

　　《資治通鑒》（常簡作《通鑒》），是由北宋史學家司馬光主編的一部多卷本編年體史書，共294卷，歷時十九年完成。下面是小編整理的唐紀六十七的相關(guān)內(nèi)容，一起來看看吧。

　　唐紀六十七 篇1

　　起著雍困敦，盡屠維赤奮若，凡二年。

　　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中

　　咸通九年戊子，公元八六八年

　　夏，六月，鳳翔少尹李師望上言：“巂州控扼南詔，為其要沖，成都道遠，難以節(jié)制，請建定邊軍，屯重兵于巂州，以邛州為理所。”朝廷以為信然，以師望為巂州刺史，充定邊軍節(jié)度，眉、蜀、邛、雅、嘉、黎等州觀察，統(tǒng)押諸蠻并統(tǒng)領(lǐng)諸道行營、制置等使。師望利于專制方面，故建此策。其實邛距成都才百六十里，巂距邛千里，其欺罔如此。

　　初，南詔陷安南，敕徐泗募兵二千赴援，分八百人別戍桂州，初約三年一代。徐泗觀察使徐彥曾，慎由之從子也，性嚴刻；朝廷以徐兵驕，命鎮(zhèn)之。都押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用事，軍中怨之。戍桂州者已六年，屢求代還，戡言于彥曾，以軍帑空虛，發(fā)兵所費頗多，請更留舊戍卒一年。彥曾從之。戍卒聞之，怒。都虞候許佶、軍校趙可立、姚周、張行實皆故徐州群盜，州縣不能討，招出之，補牙職。會桂管觀察使李叢移湖南，新使未至。秋，七月，佶等作亂，殺都將王仲甫，推糧料判官龐勛為主，劫庫兵北還，所過剽掠，州縣莫能御。朝廷聞之，八月，遣高品張敬思赦其罪，部送歸徐州，戍卒乃止剽掠以前靜海節(jié)度使高駢為右金吾大將軍。駢請以從孫潯代鎮(zhèn)交趾，從之。

　　九月，戊戌，以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盧耽為西川節(jié)度使，以有定邊軍之故，不領(lǐng)統(tǒng)押諸蠻安扶等使。

　　龐勛等至湖南，監(jiān)軍以計誘之，使悉輸其甲兵。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崔鉉嚴兵守要害，徐卒不敢入境，泛舟沿江東下。許佶等相與謀曰：“吾輩罪大于銀刀，朝廷所以赦之者，慮緣道攻劫，或潰散為患耳，若至徐州，必菹醢矣！”乃各以私財造甲兵旗幟。過浙西，入淮南，淮南節(jié)度使令狐綯遣使慰勞，給芻米。都押牙李湘言于綯曰：“徐卒擅歸，勢必為亂，雖無敕令誅討，籓鎮(zhèn)大臣當臨事制宜。高郵岸峻而水深狹，請將奇兵伏于其側(cè)，焚荻舟以塞其前，以勁兵蹙其后，可盡擒也。不然，縱之使得渡淮，至徐州，與怨憤之眾合，為患必大�！本T素懦怯，且以無敕書，乃曰：“彼在淮南不為暴，聽其自過，馀非吾事也。”

　　勛招集銀刀等都竄匿及諸亡命匿于舟中，眾至千人。丁巳，至泗州，刺史杜慆饗之于球場，優(yōu)人致辭。徐卒以為玩己，擒優(yōu)人，欲斬之，坐者驚散。悰素為之備，徐卒不敢為亂而止。悰，慆之弟也。

　　先是，朝廷屢敕崔彥曾慰撫戍卒擅歸者，勿使憂疑。彥曾遣使以敕意諭之，道路相望。勛亦申狀相繼，辭禮甚恭。戊午，行及徐城，勛與許佶等乃言于眾曰：“吾輩擅歸，思見妻子耳。今聞已有密敕下本軍，至則支分滅族矣！丈夫與其自投羅網(wǎng)，為天下笑，曷若相與戮力同心，赴蹈湯火，豈徒脫禍，兼富貴可求！況城中將士皆吾輩父兄子弟，吾輩一唱于外，彼必響應(yīng)于內(nèi)矣。然后遵王侍中故事，五十萬賞錢，翹足可待也。”眾皆呼躍稱善。將士趙武等十二人獨憂懼，欲逃去，勛悉斬之，遣使致其首于彥曾，且為申狀，稱：“勛等遠戍六年，實懷鄉(xiāng)里；而武等因眾心不安，輒萌奸計。將士誠知詿誤，敢避誅夷！今既蒙恩全宥，輒共誅首惡以補愆尤�！倍�，十月，甲子，使者至彭城，彥曾執(zhí)而訊之，具得其情。乃囚之。丁卯，勛復于遞中申狀，稱：“將士自負罪戾，各懷憂疑，今已及苻離，尚未釋甲。蓋以軍將尹戡、杜璋、徐行儉等狡詐多疑，必生釁隙，乞且停此三人職任，以安眾心，仍乞戍還將士別置二營，共為一將�！�

　　時戍卒拒彭城止四驛，闔城忷懼。彥曾召諸將謀之，皆泣曰：“比以銀刀兇悍，使一軍皆蒙惡名，殲夷流竄，不無枉濫。今冤痛之聲未已，而桂州戍卒復爾猖狂，若縱使入城，必為逆亂，如此，則闔境涂地矣！不若乘其遠來疲弊，發(fā)兵擊之，我逸彼勞，往無不捷�！睆┰�猶豫未決。團練判官溫庭皓復言于彥曾曰：“安危之兆，已在目前。得失之機，決于今日。今擊之有三難，而舍之有五害：詔釋其罪而擅誅之，一難也；帥其父兄，討其子弟，二難也；枝黨鉤連，刑戮必多，三難也。然當?shù)朗�卒若擅歸，不誅則諸道戍邊者皆效之，無以制御，一害也；將者一軍之首，而輒敢害之，則凡為將者何以號令士卒！二害也；所過剽掠，自為甲兵，招納亡命，此而不討，何以懲惡！三害也；軍中將士，皆其親屬，銀刀馀黨，潛匿山澤，一旦內(nèi)外俱發(fā)，何以支梧！四害也；逼脅軍府，誅所忌三將，又欲自為一營，從之則銀刀之患復起，違之則托此為作亂之端，五害也。惟明公去其三難，絕其五害，早定大計，以副眾望�！睍r城中有兵四千三百，彥曾乃命都虞候元密等將兵三千人討勛，數(shù)勛之罪以令士眾，且曰：“非惟涂炭平人，實亦污染將士，倘國家發(fā)兵誅討，則玉石俱焚矣！”又曰：“凡彼親屬，無用憂疑，罪止一身，必無連坐�！比悦�宿州出兵苻離，泗州出兵于虹以邀之，且奏其狀。彥曾戒元密無傷敕使。

　　戊辰，元密發(fā)彭城，軍容甚盛。諸將至任山北數(shù)里，頓兵不進，共思所以奪敕使之計，欲俟賊入館，乃縱兵擊之，遣人變服負薪以诇賊。日暮，賊至任山，館中空無人，又無供給，疑之，見負薪者，執(zhí)而榜之。果得其情，乃為偶人執(zhí)旗幟列于山下而潛遁。比夜，官軍始覺之，恐賊潛伏山谷及間道來襲，復引兵退宿于城南，明旦，乃進追之。

　　時賊已至苻離，宿州戍卒五百人出戰(zhàn)于濉水上，望風奔潰，賊遂抵宿州。時宿州闕刺史，觀察副使焦璐攝州事，城中無復馀兵。庚午，賊攻陷之，璐走免。賊悉聚城中貨財，令百姓來取之，一日之中，四遠云集，然后選募為兵，有不愿者立斬之，自旦至暮，得數(shù)千人。于是勒兵乘城，龐勛自稱兵馬留后。再宿，官軍始至，賊守備已嚴，不可復攻。先是，焦璐聞苻離敗，決汴水以斷北路，賊至，水尚淺可涉，比官軍至，已深矣。壬申，元密引兵渡水，將圍城，會大風，賊以火箭射城外茅舍，延及官軍營，士卒進則冒矢石，退則限水火，賊急擊之，死者近三百人。元密等以為賊必固守，但為攻取之計。賊夜使婦人持更，掠城中大船三百艘，備載資糧，順流而下，欲入江湖為盜。以千縑贈張敬思，遣騎送至汴之東境，縱使西歸。明旦，官軍知賊已去，狼狽追之，士卒皆未食，比追及，已饑乏。賊艤舟堤下而陳于堤外，伏千人于舟中，官軍將至，陳者皆走入陂中。密以為畏己，縱兵追之；賊自舟中出，夾攻之，自午及申，官軍大敗。密引兵走，陷于荷涫，賊追及之，密等諸將及監(jiān)陳敕使皆死，士卒死者殆千人，其馀皆降于賊，無一人還徐者。賊問降卒以彭城人情計謀，知其無備，始有攻彭城之志。

　　乙亥，龐勛引兵北渡濉水，逾山趣彭城。其夕，崔彥曾始知元密敗，移牒鄰道求救。明日，塞門，選城中丁壯為守備，內(nèi)外震恐，無復固志�；騽駨┰�奔兗州，彥曾怒曰：“吾為元帥，城陷而死，職也！”立斬言者。丁丑，賊至城下，眾六七千人，鼓噪動地，民居在城外者，賊皆慰撫，無所侵擾，由是人爭歸之，不移時，克羅城。彥曾退保子城，民助賊攻之，推草車塞門而焚之，城陷。賊囚彥曾于大彭館，執(zhí)尹戡、杜璋、徐行儉，刳而坐刂之，盡滅其族。勛坐聽事，盛陳兵衛(wèi)，文武將吏伏謁，莫敢仰視。即日，城中愿附從者萬馀人。

　　戊寅，勛召溫庭皓，使草表求節(jié)鉞，庭皓曰：“此事甚大，非頃刻可成，請還家徐草之�！眲自S之。明旦，勛使趣之，庭皓來見勛曰：“昨日所以不即拒者，欲一見妻子耳。今已與妻子別，謹來就死�！眲资煲�，笑曰：“書生敢爾，不畏死邪！龐勛能取徐州，何患無人草表！”遂釋之。有周重者，每以才略自負，勛迎為上客，重為勛草表，稱：“臣之一軍，乃漢室興王之地。頃固節(jié)度使刻削軍府，刑賞失中，遂致迫逐。陛下奪其節(jié)制，翦滅一軍，或死或流，冤橫無數(shù)。今聞本道復欲誅夷，將士不勝痛憤，推臣權(quán)兵馬留后，彈壓十萬之師，撫有四州之地。臣聞見利乘時，帝王之資也。臣見利不失，遇時不疑；伏乞圣慈，復賜旌節(jié)。不然，揮戈曳戟，詣闕非遲！”庚辰，遣押牙張琯奉表詣京師。勛以許佶為都虞侯，趙可立為都游弈使，黨與各補牙職，分將諸軍。又遣舊將劉行及將千五百人屯濠州，李圓將二千人屯泗州，梁丕將千人屯宿州，自馀要害縣鎮(zhèn)，悉繕完戍守。徐人謂旌節(jié)之至不過旬月，愿效力獻策者遠近輻湊，乃至光、蔡、淮、折、兗、鄆、沂、密群盜，皆倍道歸之，闐溢郛郭，旬日間，米斗直錢二百。勛詐為崔彥曾請翦滅徐州表，其略曰：“一軍暴卒，盡可翦除；五縣愚民，各宜配隸�！庇肿髟t書，依其所請，傳布境內(nèi)。徐人信之，皆歸怨朝廷，曰：“微桂州將士回戈，吾徒悉為魚肉矣！”

　　劉行及引兵至渦口，道路附從者增倍，濠州兵才數(shù)百，刺吏盧望回素不設(shè)備，不知所為，乃開門具牛酒迎之。行及入成，囚望回，自行刺史事。泗州刺史杜忄舀聞勛作亂，完守備以待之，且求救于江、淮。李圓遣精卒百人先入泗州，封府庫，慆遣人迎勞，誘之入城，悉誅之。明日，圓至，即引兵圍城，城上矢石雨下，賊死者數(shù)百，乃斂兵屯城西。勛以泗州當江、淮之沖，益發(fā)兵助圓攻之，眾至萬馀，終不能克。

　　初，朝廷聞龐勛自任山還趣宿州，遣高品康道偉赍敕書撫慰之。十一月，道偉至彭城。勛出郊迎，自任山至子城三十里，大陳甲兵，號令金鼓響震山谷，城中丁壯，悉驅(qū)使乘城。宴道偉于球場，使人詐為群盜降者數(shù)千人，諸寨告捷者數(shù)十輩。復作求節(jié)鉞表，附道偉以聞。

　　初，辛云京之孫讜，寓居廣陵，喜任俠，年五十不仕。與杜慆有舊，聞龐勛作亂，詣泗州，勸慆挈家避之。慆曰：“安平享其祿位，危難棄其城池，吾不為也。且人各有家，誰不愛之？我獨求生，何以安眾！誓與將士共死此城耳！”讜曰：“公能如是，仆與公同死！”乃還廣陵，與其家訣，壬辰，復如泗州。時民避亂，扶老攜幼，塞涂而來，見讜，皆止之曰：“人皆南走，子獨北行，取死何為！”讜不應(yīng)。至泗州，賊已至城下，讜急棹小舟得入，慆即署團練判官。城中危懼，都押牙李雅有勇略，為慆設(shè)守備，帥眾鼓噪，四出擊賊，賊退屯徐城，眾心稍安。

　　龐勛募人為兵，人利于剽掠，爭赴之，至父遣其子，妻勉其夫，皆斷鋤首而銳之，執(zhí)以應(yīng)募。鄰道聞勛據(jù)徐州，各遣兵戍守要害，而官軍尚少，賊眾日滋，官軍數(shù)不利。賊遂破魚臺等近十縣。宋州東有磨山，民逃匿其上，勛遣其將張玄稔圍之。會旱，山泉竭，數(shù)萬口皆渴死�；蛘f勛曰：“留后止欲求節(jié)鉞，當恭順盡禮以事天子，外戢士卒，內(nèi)撫百姓，庶幾可得�！眲纂m不能用，然國忌猶行香，饗士卒必先西向拜謝。癸卯，勛聞敕使入境，以為必賜旌節(jié)，眾皆賀。明日，敕使至，但責崔彥曾及監(jiān)軍張道謹，貶其官。勛大失望，遂囚敕使，不聽歸。

　　詔以右金吾大將軍康承訓為義成節(jié)度使、徐州行營都招討使，神武大將軍王晏權(quán)為徐州北面行營招討使，羽林將軍戴可師為徐州南面行營招討使，大發(fā)諸道兵以隸三帥。承訓奏乞沙陀三部落使硃邪赤心及吐谷渾、達靼、契苾酋長各帥其眾以自隨。詔許之。

　　龐勛以李圓攻泗州久不克，遣其將吳迥代之。丙午，復進攻泗州，晝夜不息。時敕使郭厚本將淮南兵千五百人救泗州，至洪澤，畏賊強，不敢進。辛讜請往求救，杜慆許之。丁未，夜乘小舟潛渡淮，至洪澤，說厚本，厚本不聽，比明，復還。己酉，賊攻城益急，欲焚水門，城中幾不能御。讜請復往求救。慆曰：“前往徒還，今往何益？”讜曰：“此行得兵則生返，不得則死之。”慆與之泣別，讜復乘小舟負戶突圍出，見厚本，為陳利害。厚本將從之，淮南都將袁公弁曰：“賊勢如此，自�？植蛔�，何暇救人！”讜拔劍瞋目謂公弁曰：“賊百道攻城，陷在朝夕。公受詔救援而逗留不進，豈惟上負國恩！若泗州不守，則淮南遂為寇場，公詎能獨存邪！我當殺公而后死耳！”起，欲擊之，厚本起，抱止之，公弁僅免。讜乃回望泗州，慟哭終日，士卒皆為之流涕。厚本乃許分五百人與之，仍問將士，將士皆愿行。讜舉身自擲叩頭以謝將士，遂帥之抵淮南岸，望賊方攻城。有軍吏言曰：“賊勢已似入城，還去則便�！弊曋鹬�，攬得其髻，舉劍擊之，士卒共救之，曰：“千五百人判官，不可殺也。”讜曰：“臨陳妄言惑眾，必不可舍！”眾請不能得，乃共奪之。讜素多力，眾不能奪。讜曰：“將士但登舟，我則舍此人�！北姼偟侵郏�乃舍之。士卒有回顧者，則斫之。驅(qū)至淮北，勒兵擊賊。慆于城上布兵與之相應(yīng)，賊遂敗走，鼓噪逐之，至晡而還。

　　龐勛遣其將劉佶將精兵數(shù)千助吳迥攻泗州，劉行及自濠州遣其將王弘立引兵會之。戊午，鎮(zhèn)海節(jié)度使杜審權(quán)遣都頭翟行約將四千人救泗州。己未，行約引兵至泗州，賊逆擊于淮南，圍之。城中兵少，不能救，行約及士卒盡死。先是，令狐綯遣李湘將兵數(shù)千救泗州，與郭厚本、袁公弁合兵屯都梁城，與泗州隔淮相望。賊既破翟行約，乘勝圍之。十二月，甲子，李湘等引兵出戰(zhàn)，大敗，賊遂陷都梁城，執(zhí)湘及郭厚本送徐州，據(jù)淮口，漕驛路絕�？党杏栜娪谛屡d，賊將姚周屯柳子，出兵拒之。時諸道兵集者才萬人，承訓以眾寡不敵，退屯宋州。龐勛以為官軍不足畏，乃分遣其將丁從實等各將數(shù)千人南寇舒、廬、北侵沂、海，破沭陽、下蔡、烏江、巢縣，攻陷滁州，殺刺史高錫望。又寇和州，刺史崔雍遣人以牛酒犒之，引賊登樓共飲，命軍士皆釋甲，指所愛二人為子弟，乞全之。其馀惟賊所處。賊遂大掠城中，殺士卒八百馀人。

　　泗州援兵既絕，糧且盡，人食薄粥。閏月，己亥，辛讜言于杜慆，請出求救于淮、浙，夜，帥敢死士十人，執(zhí)長柯斧，乘小舟，潛往斫賊水寨而出。明旦，賊乃覺之，以五舟遮其前，以五千人夾岸追之。賊舟重行遲，讜舟輕行疾，力斗三十馀里，乃得免。癸卯，至揚州，見令狐綯。甲辰，至潤州，見杜審權(quán)。時泗州久無聲問，或傳已陷，讜既至，審權(quán)乃遣押牙趙翼將甲士二千人，與淮南共輸米五千斛、鹽五百斛以救泗州。戴可師將兵三萬渡淮，轉(zhuǎn)戰(zhàn)而前，賊盡棄淮南之守�？蓭熡�先奪淮口，后救泗州，壬申，圍都梁城；城中賊少，拜于城上曰：“方與都頭議出降�！笨蓭煘橹�退五里。賊夜遁，明旦，惟空城。可師恃勝不設(shè)備，是日大霧，濠州賊將王弘立引兵數(shù)萬疾徑奄至，縱擊官軍。官軍不及成列，遂大敗，將士觸兵及溺淮死，得免者才數(shù)百人，亡器械、資糧、車馬以萬計，賊傳可師及監(jiān)軍、將校首于彭城。龐勛自謂無敵于天下，作露布，散示諸寨及鄉(xiāng)村，于是淮南士民震恐，往往避地江左。令狐綯畏其侵軼，遣使詣勛說諭，許為奏請節(jié)鉞。勛乃息兵俟命。由是淮南稍得收散卒，修守備。

　　時汴路既絕，江、淮往來者皆出壽州，賊既破戴可師，乘勝圍壽州，掠諸道貢獻及商人貨，其路復絕。勛益自驕，日事游宴。周重諫曰：“自古驕滿奢逸，得而復失，成而復敗，多矣，況未得未成而為之者乎！”

　　諸道兵大集于宋州，徐州始懼，應(yīng)募者益少，而諸塞求益兵者相繼。勛乃使其黨散入鄉(xiāng)村，驅(qū)人為兵。又見兵已及數(shù)萬人，資糧匱竭，乃斂富室及商旅財，什取其七八，坐匿財夷宗者數(shù)百家。又與勛同舉兵于桂州者尤驕暴，奪人資財，掠人婦女，勛不能制。由是境內(nèi)之民皆厭苦之，不聊生矣！

　　王晏權(quán)兵數(shù)退衄，朝廷命泰寧節(jié)度使曹翔代晏權(quán)為徐州北面招討使。前天雄節(jié)度使何全皞遣其將薛尤將兵萬三千人討龐勛，翔軍于滕、沛，尤軍于豐、蕭。

　　是歲，江、淮旱，蝗。

　　◎　咸通十年己丑，公元八六九年

　　春，正月，康承訓將諸道軍七萬馀人屯柳子之西，自新興至鹿塘三十里，壁壘相屬。徐兵分戍四境，城中不及數(shù)千人，龐勛始懼。民多穴地匿其中，勛遣人搜掘為兵，日不過得三二十人。勛將孟敬文守豐縣，狡悍而兵多，謀貳于勛，自為符讖。勛聞之，會魏博攻豐，勛遣腹心將將三千助敬文守豐。敬文與之約共擊魏博軍，且譽其勇，使為前鋒。新軍既與魏博戰(zhàn)，敬文引兵退走，新軍盡沒。勛乃遣使紿之曰：“王弘立已克淮南，留后欲自往鎮(zhèn)之。悉召諸將，欲選一人可守徐州者�！本次南�，即馳詣彭城，未至城數(shù)里，勛伏兵擒之，辛酉，殺之。

　　丁卯，同昌公主適右拾遺韋保衡，以保衡為起居郎、附馬都尉。公主，郭淑妃之女，上特愛之，傾宮中珍玩以為資送，賜第于廣化里，窗戶皆飾以雜寶，井欄、藥臼、槽匱亦以金銀為之，編金縷以為箕筐，賜錢五百萬緡，它物稱是。

　　徐賊寇海州。時諸道兵戍海州者已數(shù)千人，斷賊所過橋柱而弗殊，仍伏兵要害以待之。賊過，橋崩，蒼黃散亂，伏兵發(fā)，盡殪之。其攻壽州者復為南道軍所破，斬獲數(shù)千人。辛讜以浙西之軍至楚州，敕使張存誠以舟助之。徐賊水陸布兵，鎖斷淮流。浙西軍憚其強，不敢進，讜曰：“我請為前鋒，勝則繼之，敗則汝走。”猶不可。讜乃募選軍中敢死士數(shù)十人，牒補職名，先以米舟三艘、鹽舟一艘乘風逆流直進，賊夾攻之，矢著舟板如急雨。及鎖，讜帥眾死戰(zhàn)，斧斷其鎖，乃得過。城上人喧呼動地，杜慆及將佐皆泣迎之。乙酉，城上望見舟師張帆自東來，識其旗浙西軍也。去城十馀里，賊列火船拒之，帆止不進。慆令讜帥死士出迎之，乘戰(zhàn)艦沖賊陳而過，見張存誠帥米舟九艘，曰：“將士在道前卻，存誠屢欲自殺，僅得至此，今又不進�！弊晸P言：“賊不多，甚易與耳！”帥眾揚旗鼓噪而前，賊見其勢猛銳，避之，遂得入城。

　　二月，端州司馬楊收長流歡州，尋賜死，其僚屬黨友坐長流嶺表者十馀人。

　　初，尚書右丞裴坦子娶收女，資送甚盛，器用飾以犀玉。坦見之，怒曰：“破我家矣！”立命壞之。已而收竟以賄敗。

　　康承訓使硃邪赤心將沙陀三千騎為前鋒，陷陳卻敵，十鎮(zhèn)之兵伏其驍勇。承訓嘗引麾下千人濟渙水，賊伏兵圍之，赤心帥五百騎奮楇沖圍，拔出承訓，賊勢披靡，因合擊，敗之。承訓數(shù)與賊戰(zhàn)，賊軍屢敗。王弘立自矜淮口之捷，請獨將所部三萬人破承訓，龐勛許之。己亥，弘立引兵渡濉水，夜，襲鹿塘塞，黎明，圍之。弘立與諸將臨望，自謂功在漏刻。沙陀左右突圍，出入如飛，賊紛擾移避，沙陀縱騎蹂之，寨中諸軍爭出奮擊，賊大敗。官軍蹙之于濉水，溺死者不可勝紀，自鹿塘至襄城，伏尸五十里，斬首二萬馀級，弘立單騎走免，所驅(qū)掠平民皆散走山谷，不復還營，委棄資糧、器械山積。時有敕，諸軍破賊，得農(nóng)民，皆釋之，自是賊每與官軍遇，其驅(qū)掠之民先自潰。龐勛、許佶以弘立驕惰致敗，欲斬之，周重為之說勛曰：“弘立再勝未賞，一敗而誅之，棄功錄過，為敵報仇，諸將咸懼矣。不若赦之，責其后效�！眲啄酸屩�。弘立收散卒才得數(shù)百人，請取泗州以補過，勛益其兵而遣之。

　　三月，辛未，以起居郎韋保衡為左諫議大夫，充翰林學士。

　　徙郢王侃為威王。

　　康承訓既破王弘立，進逼柳子，與姚周一月之間數(shù)十戰(zhàn)。丁亥，周引兵渡水，官軍急擊之，周退走，官軍逐之，遂圍柳子。會大風，四面縱火，賊棄寨走，沙陀以精騎邀之，屠殺殆盡，自柳子至芳城，死者相枕，斬其將劉豐。周將麾下數(shù)十人奔宿州，宿州守將梁丕素與之有隙，開城聽入，執(zhí)死斬之。龐勛聞之大懼，與許佶議自將出戰(zhàn)。周重泣言于勛曰：“柳子地要兵精，姚周勇敢有謀，今一旦覆沒，危如累卵，不若遂建大號，悉兵四出，決死力戰(zhàn)�！庇謩駳⒋迯┰�以絕人望。術(shù)士曹君長亦言：“徐州山川不容兩帥，今觀察使尚在，故留后未興。”賊黨皆以為然。夏，四月，壬辰，勛殺彥曾及監(jiān)軍張道謹、宣慰使仇大夫，僚佐焦璐、溫庭皓等，并其親屬、賓客、仆妾皆死；斷淮南監(jiān)軍郭厚本、都押衙李湘手足，以示康承訓軍。勛乃集眾揚言曰：“勛始望國恩，庶全臣節(jié)；今日之事，前志之乖。自此，勛與諸君真反者也，當掃境內(nèi)之兵，戮力同心，轉(zhuǎn)敗為功耳�！北娊苑Q善。于是命城中男子悉集球場，仍分遣諸將比屋大索，敢匿一男子都族其家。選丁壯，得三萬人，要造旗幟，給以精兵。許佶等共推勛為天冊將軍、大會明王。勛辭王爵。

　　先是，辛讜復自泗州引驍勇四百人迎糧于揚、潤，賊夾岸攻之，轉(zhuǎn)戰(zhàn)百里，乃得出。至廣陵，止于公館，不敢歸家，舟載鹽米二萬石，錢萬三千緡，乙未，還至斗山。賊將王弘芝帥眾萬馀，拒之于盱胎，密布戰(zhàn)艦百五十艘以塞淮流，又縱火船逆之。讜命以長叉托過，自卯戰(zhàn)及未，眾寡不敵，官軍不利。賊縛木于戰(zhàn)艦，旁出四五尺為戰(zhàn)棚，讜命勇士乘小舟入其下，矢刃所不能及，以槍揭火牛焚之，戰(zhàn)艦既然，賊皆潰走，官軍乃得過入城。龐勛以父舉直為大司馬，與許佶等留守徐州�；蛟唬骸皩④姺揭�兵威，不可以父子之親，失上下之節(jié)�！蹦肆钆e直趨拜于庭，勛據(jù)案而受之。時魏博屢圍豐縣，龐勛欲先擊之，丙申，引兵發(fā)徐州。

　　戊戌，以前淮南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令狐綯為太保、分司。

　　龐勛夜至豐縣，潛入城，魏博軍皆不之知。魏博分為五寨，其近城者屯數(shù)千人，勛縱兵圍之，諸寨救之，勛仗兵要路，殺官軍二千人，馀皆返走。賊攻塞不克，至夜，解圍去。官軍畏其眾，且聞勛自來，諸寨皆宵潰。曹翔方圍滕縣，聞魏博敗，引兵退保兗州。賊悉毀其城柵，運其資糧，傳檄徐州，盛自夸大，謂官軍為國賊云。

　　馬舉將精兵三萬救泗州，乙巳，分軍三道渡淮，至中流，大噪，聲聞數(shù)里。賊大驚，不測眾寡，斂兵屯城西寨。舉就圍之，縱火焚柵，賊眾大敗，斬首數(shù)千級。王弘立死，吳迥退保徐城，泗州之圍始解。泗州被圍凡七月，守城者不得寐，面目皆生瘡。

　　龐勛留豐縣數(shù)日，欲引兵西擊康承訓，或曰：“天時向暑，蠶麥方急，不若且休兵聚食，然后圖之。”或曰：“將軍出師數(shù)日，摧七萬之眾，西軍震恐，乘此聲勢，彼破走必矣，時不可失�！饼嬇e直以書勸勛乘勝進軍，勛意遂決。丁未，發(fā)豐縣，庚戌，至蕭。約襄城、留武、小睢諸寨兵合五六萬人，以二十九日遲明攻柳子�；茨蠑∽湓谫\中者，逃詣康承訓，告以其期。承訓得先為之備，秣馬整眾，設(shè)伏以待之。丙辰，襄城等兵先至柳子，遇伏，敗走。龐勛既自失期，遽引兵自三十里外赴之，比至，諸寨已敗，勛所將皆市井白徒，睹官軍勢盛，皆不戰(zhàn)而潰。承訓命諸將急追之，以騎兵邀其前，步卒蹙其后，賊狼狽不知所之，自相蹈藉，僵尸數(shù)十里，死者數(shù)萬人。勛解甲服布襦而遁，收散卒，才及三千人，歸彭城，使其將張實分諸寨兵屯第城驛。勛初起，下邳土豪鄭鎰聚眾三千，自備資糧器械以應(yīng)之，勛以為將，謂之義軍。五月，沂州遣軍圍下邳，勛命鎰救之，鎰帥所部來降。

　　六月，陜民作亂，逐觀察使崔蕘。蕘以器韻自矜，不親政事，民訴旱，蕘指庭樹曰：“此尚有葉，何旱之有！”杖之。民怒，故逐之。蕘逃于民舍，渴求飲，民以溺飲之。坐貶昭州司馬。

　　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商同平章事，充荊南節(jié)度使。癸卯，以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劉瞻同平章事。瞻，桂州人也。

　　馬舉自泗州引兵攻濠州，拔招義、鐘離、定遠。劉行及設(shè)寨于城外以拒守，舉先遣輕騎挑戰(zhàn)，賊見其眾少，爭出寨西擊之，舉引大軍數(shù)萬自它道擊其東南，遂焚其寨。賊入固守，舉塹其三面而圍之，北面臨淮，賊猶得與徐州通。龐勛遣吳迥助行及守濠州，屯兵北津以相應(yīng)，舉遣別將渡淮擊之，斬獲數(shù)千人，平其寨。

　　曹翔之退屯兗州也，留滄州卒四千人戍魯橋，卒擅還，翔曰：“以龐勛作亂，故討之。今滄卒不從約束，是自亂也。”勒兵迎之，圍于兗州城外，擇違命者二千人，悉誅之。朝廷聞魏博軍敗，以將軍宋威為徐州西北面招討使，將兵三萬屯于豐、蕭之間，翔復引兵會之。

　　秋，七月，康承訓克臨渙，殺獲萬人，遂拔襄城、留武、小睢等寨。曹翔拔滕縣，進擊豐、沛。賊諸寨戍兵多相帥逃匿，保據(jù)山林，賊抄掠者過之，輒為所殺，而五八村尤甚。有陳全裕者為之帥，凡叛勛者皆歸之，眾至數(shù)千人，戰(zhàn)守之具皆備，環(huán)地數(shù)十里，賊莫敢近。康承訓遣人招之，遂舉眾來降，賊黨益離。蘄縣土豪李兗殺賊守將，舉城降于承訓。沛縣守將李直詣彭城計事，裨將硃玫舉城降于曹翔。直自彭城還，玫逆擊，走之，翔發(fā)兵戍沛。玫，邠州人也。勛遣其將孫章、許佶各將數(shù)千人攻陳全裕、硃玫，皆不克而還�？党杏柍藙匍L驅(qū)，拔第城，進抵宿州之西，筑城而守之。龐勛憂懣不知所為，但禱神飯僧而已。

　　初，龐勛怒梁丕專殺姚周，黜之，使徐州舊將張玄稔代之治州事，以其黨張儒、張實等將城中兵數(shù)萬拒官軍。儒等列寨數(shù)重于城外，環(huán)水自固；康承訓圍之。張實夜遣人潛出，以書白勛曰：“今國兵盡在城下，西方必虛，將軍宜引兵出其不意，掠宋、亳之郊，彼必解圍而西，將軍設(shè)伏要害，迎擊其前，實等出城中兵蹙其后，破之必矣！”時曹翔使硃玫擊豐，破之，乘勝攻徐城、下邳，皆拔之，斬獲萬計。勛方憂懼欲走，得實書，即從其策，使龐舉直、許佶守徐州，引兵而西。

　　八月，壬子，康承訓焚外寨，張儒等入保羅城，官軍攻之，死者數(shù)千人，不能克，承訓患之，遣辯士于城下招諭之。張玄稔嘗戍邊有功，雖脅從于賊，心嘗憂憤，時將所部兵守子城，夜，召所親數(shù)十人謀歸國，因稍令布諭，協(xié)同者眾，乃遣腹心張皋夜出，以狀白承訓，約期殺賊將，舉城降，至日，請立青旌為應(yīng)，使眾心無疑。承訓大喜，從之。九月，丁巳，張儒等飲酒于柳溪亭，玄稔使部將董厚等勒兵于亭西。玄稔先躍馬而前，大呼曰：“龐勛已梟首于仆射寨中，此輩何得尚存！”士卒競進，遂斬張儒等數(shù)十人，城中大擾，玄稔諭以歸國之計，及暮而定。戊午，開門出降。玄稔見承訓，肉袒膝行，涕泣謝罪。承訓慰勞，即宣敕，拜御史中丞，賜遺甚厚。玄稔復進言：“今舉城歸國，四遠未知，請詐為城陷，引眾趨苻離及徐州，賊黨不疑，可盡擒也！”承訓許之。宿州舊兵三萬，承訓益以數(shù)百騎，皆賞勞而遣之。玄稔復入城，暮發(fā)平安火如常日。己未向晨，玄稔積薪數(shù)千束，縱火焚之，如城陷軍潰之狀，直趨苻離，苻離納之，既入，斬其守將，號令城中，皆聽命，收其兵，復得萬人，北趨徐州。龐舉直、許佶聞之，嬰城拒守。辛酉，玄稔至彭城，引兵圍之，按兵未攻，先諭城上人曰：“朝廷唯誅逆黨，不傷良人，汝曹奈何為賊城守？若尚狐疑，須臾之間，同為魚肉矣！”于是守城者稍稍棄甲投兵而下。崔彥曾故吏路審中開門納官軍，龐舉直、許佶帥其黨保子城，日昃，賊黨自北門出，玄稔遣兵追之，斬舉直、佶首，馀黨多赴水死，悉捕戍桂州者親族，斬之，死者數(shù)千人，徐州遂平。

　　龐勛將兵二萬自石山西出，所過焚掠無遺。庚申，承訓始知之，引步騎八萬西擊之，使硃邪赤心將數(shù)千騎為前鋒。勛襲宋州，陷其南城。刺史鄭處沖守其北城，賊知有備，舍去，渡汴，南掠亳州，沙陀追及之。勛引兵循渙水而東，將歸彭城，為沙陀所逼，不暇飲食，至蘄，將濟水，李袞發(fā)橋，勒兵拒之。賊惶惑不知所之，至縣西，官軍大集，縱擊，殺賊近萬人，馀皆溺死，降者才及千人，勛亦死而人莫之識，數(shù)日，乃獲其尸。賊宿遷等諸寨皆殺其守將而降。宋威亦取蕭縣，吳迥獨守濠州不下。

　　冬，十月，以張玄稔為右驍衛(wèi)大將軍、御史大夫。

　　馬舉攻濠州，自夏及冬不克，城中糧盡，殺人而食之，守軍深塹重圍以守之。辛丑夜，吳迥突圍走，舉勒兵追之，殺獲殆盡，迥死于招義。

　　以康承訓為河東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以杜慆為義成節(jié)度使。上嘉硃邪赤心之功，置大同軍于云州，以赤心為節(jié)度使，召見，留為左金吾上將軍，賜姓名李國昌，賞賚甚厚。以辛讜為亳州刺史。讜在泗州，犯圍出迎兵糧，往返凡十二。及除亳州，上表言：“臣之功，非杜慆不能成也�！辟n和州刺史崔雍自盡，家屬流康州，兄弟五人皆遠貶。

　　上荒宴，不親庶政，委任路巖。巖奢靡，頗通賂遺，左右用事。至德令陳蟠叟因上書召對，言：“請破邊咸一家，可贍軍二年。”上問：“咸為誰？”對曰：“路巖親吏�！鄙吓�，流蟠叟于愛州，自是無敢言者。

　　初，南詔遣使者楊酋慶來謝釋董成之囚，定邊節(jié)度使李師望欲激怒南詔以求功，遂殺酋慶。西川大將恨師望分裂巡屬，陰遣人致意南詔，使入寇。師望貪殘，聚私貨以百萬計，戍卒怨怒，欲生食之，師望以計免。朝廷征還，以太府少卿竇滂代之。滂貪殘又甚于師望，故蠻寇未至，而定邊固已困矣。是月，南詔驃信酋龍傾國入寇，引數(shù)萬眾擊董舂烏部，破之。十一月，蠻進寇巂州，定邊都頭安再榮守清溪關(guān)，蠻攻之，再榮退屯大渡河北，與之隔水相射九日八夜。蠻密分軍伐木開道，逾雪坡，奄至沐源川。滂遣兗海將黃卓帥五百人拒之，舉軍覆沒。十二月，丁酉，蠻衣兗海之衣，詐為敗卒，至江岸呼船，已濟，眾乃覺之，遂陷犍為，縱兵焚掠陵、榮二州之境。后數(shù)日，蠻軍大集于陵云寺，與嘉州對岸。刺史楊忞與定邊監(jiān)軍張允瓊勒兵拒之。蠻潛遣奇兵自東津濟，夾擊官軍，殺忠武都將顏慶師，馀眾皆潰，忞、允瓊脫身走。壬子，陷嘉州。慶師，慶復之弟也。

　　竇滂自將兵拒蠻于大渡河，驃信詐遣清平官數(shù)人詣滂約和，滂與語未畢，蠻乘船筏爭渡，忠武、徐宿兩軍結(jié)陳抗之。滂懼，自經(jīng)于帳中。徐州將苗全緒解之，曰：“都統(tǒng)何至于是！”全緒與安再榮及忠武將勒兵出戰(zhàn)，滂遂單騎宵遁。三將謀曰：“今眾寡不敵，明旦復戰(zhàn)，吾屬盡矣。不若乘夜攻之，使之驚亂，然后解去。”于是夜入蠻軍，弓弩亂發(fā)，蠻大驚，三將乃全軍引去。蠻進陷黎、雅，民竄匿山谷，敗軍所在焚掠。滂奔導江。邛州軍資儲偫皆散于亂兵之手，蠻至，城已空，通行無礙矣。詔左神武將軍顏慶復將兵赴援。

　　唐紀六十七 篇2

　　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中咸通九年（戊子、868）

　　唐紀六十七 唐懿宗感通九年（戊子，公元868年）

　　[1]夏，六月，鳳翔少尹李師望上言：“州控扼南詔，為其要沖，成都道遠，難以節(jié)制，請建定邊軍，屯重兵于州，以邛州為理所。”朝廷以為信然，以師望為州刺史，充定邊軍節(jié)度，眉，蜀、邛、雅、嘉、黎等州觀察，統(tǒng)押諸蠻并統(tǒng)領(lǐng)諸道行營、制置等使。師望利于專制方面，故建此策；其實邛距成都才百六十里，距邛千里，其欺罔如此。

　　[1]夏季，六月，鳳翔少尹李師望向朝廷上言：“州可控扼南詔，是西川地區(qū)抗擊南詔蠻軍的要沖，成都道路遙遠，難以對州進行有效的節(jié)制，請求建置定邊軍。在州屯駐重兵，以邛州為定邊軍的治所。”朝廷信以為真，即設(shè)置定邊軍。任命李師望為州刺史，充當定邊軍節(jié)度使，眉州蜀州、邛州、邪州、嘉州、黎州等州觀察使，統(tǒng)領(lǐng)諸蠻并諸道行營制使等。李師望企圖獲得專制某一方面的權(quán)力，于是建策置定邊軍；其實邛州距離成都才一百六十里，州距離邛州達千里之遙，李師望欺騙朝廷竟到了如此地步。

　　[2]初，南詔陷安南，敕徐泗募兵二千赴援，分八百人別戍桂州，初約三年一代。徐泗觀察使崔彥曾，慎由之從子也，性嚴刻；朝廷以徐兵驕，命鎮(zhèn)之。都押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用事，軍中怨之。戍桂州者已六年，屢求代還，戡言于彥曾，以軍帑空虛，發(fā)兵所費頗多，請更留戍卒一年；彥曾從之。戍卒聞之，怒。

　　[2]起初，南詔蠻軍攻隱安南，唐懿宗下敕令徐泗鎮(zhèn)召募士兵二千人往安南赴援，并分其中八百人另往桂州屯戍，最初約定三年輪換一批。徐泗觀察使崔彥曾是崔慎由的侄子，性情嚴酷刻��；朝廷因為徐州士兵驕橫，所以任命崔彥曾鎮(zhèn)撫徐泗。都押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在使府用事掌權(quán)，遭到軍中將士的怨憤，當時戍守桂州的徐泗士兵已戍邊六年，屢次請求輪換回鄉(xiāng)，尹戡向崔彥曾上言，軍府帑藏空虛，再調(diào)軍隊往桂州輪換替代，費用太多，請讓桂林戍卒再留一年；崔彥曾聽從了尹戡的建議。戍卒們得知消息，怒火沖天。

　　都虞候許佶、軍校趙可立、姚周、張行實皆故徐州群盜，州縣不能討，招出之，補牙職。會桂管觀察使李叢移湖南，新使未至，秋，七月，佶等作亂，殺都將王仲甫，推糧料判官龐勛為主，劫庫兵北還，所過剽掠，州縣莫能御。朝廷聞之，八月，遣高品張敬思赦其罪，部送歸徐州，戍卒乃止剽掠。

　　戍軍都虞候許佶、軍校趙可立、姚周、張行實都是以前的徐州盜賊，州縣不能征討，于是招安出山，用以被充軍隊，出任牙職。恰值桂管觀察使李叢調(diào)往湖南鎮(zhèn)守，新任觀察使尚未到任，秋季，七月，許佶等人發(fā)動叛亂，殺死都將王仲甫，推舉糧料判官龐勛為主帥，搶劫軍用倉庫的兵器，武裝起來結(jié)隊北還，他們在所過之地四處劫掠，地方州縣不能抵卸。朝廷得知消息，八月，派遣高品宦官張敬思來赦免戍卒，由官府資送他們回歸徐州，于是戍卒們才停止沿途搶劫。

　　[3]以前靜海節(jié)度使高駢為右金吾大將軍。駢請以從孫潯代鎮(zhèn)交趾，從之。

　　[3]唐懿宗任命前靜海節(jié)度使高駢為右金吾大將軍。高駢請求任命他的侄孫高潯替代自己鎮(zhèn)守交趾，唐懿宗表示同意。

　　[4]九月，戊戌，以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盧耽為西川節(jié)度使；以有定邊軍之故，不領(lǐng)統(tǒng)押諸蠻安撫等使。

　　[4]九月，戊戌（初八），唐懿宗任命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盧耽為西川節(jié)度使；由于設(shè)置了定邊軍的緣故，西川節(jié)度使不再兼領(lǐng)統(tǒng)押諸蠻安撫等使。

　　[5]龐勛等至湖南，監(jiān)軍以計誘之，使悉輸其甲兵。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崔鉉嚴兵守要害，徐卒不敢入境，泛舟沿江東下。許佶等相與謀曰：“吾輩罪大于銀刀，朝廷所以赦之者，慮緣道攻劫，或潰散為患耳，若至徐州，必醢矣！”乃各以私財造甲兵旗幟。過浙西，入淮南，淮南節(jié)度使令狐遣使慰勞，給芻米。

　　[5]龐勛等徐泗戍卒行至湖南，宦官監(jiān)軍用計誘騙他們，讓他們將武器全部交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崔鉉派兵嚴守要害之地，徐泗戍卒不敢北上入境，于是乘船沿長江東下。許佶等人互相謀劃說：“我們犯的罪比當年銀刀等七軍要大得多，朝廷現(xiàn)在所以要赦免我們，是因為怕我們沿途攻擊搶劫，又怕我們潰散到山野為患，如果我們到達徐州，必定要被剁肉醬！”于是每人都用自己的私財打造兵器，作制軍旗。戍卒經(jīng)過浙西，進入淮南，淮南節(jié)度使令狐派遣使者趕來慰勞，給予喂馬的飼料和軍隊米糧。

　　都押牙李湘言于曰：“徐卒擅歸，勢必為亂；雖無敕令誅討，藩鎮(zhèn)大臣當臨事制宜。高郵岸峽而水深狹，請將奇兵伏于其側(cè)，焚荻舟以塞其前，以勁兵蹙其后，可盡擒也。不然，縱之使得渡淮，至徐州，與怨憤之眾合，為患必大�！彼嘏城�，且以無敕書，乃曰：“彼在淮南不為暴，聽其自過，余非吾事也。”

　　淮南鎮(zhèn)都押牙李湘對令狐說：“徐泗戍卒擅自回歸，勢必造反叛亂，雖然沒有皇上的敕令對他們進行誅討，藩鎮(zhèn)大臣應(yīng)當因事制宜。高郵的江岸高峻，水深港狹，請讓我率一支奇兵理伏于江岸旁邊，燒著裝滿柴草的船，以堵塞徐泗戍卒前行的水路，派勁兵在他們后面追趕，可以將他們?nèi)�部擒獲。要不然，放縱他們，讓他們渡過淮河，回到徐州，與心懷怨憤的民眾會合，為患國家就更大了�！绷詈�平素一貫懦弱膽小，加上沒有皇帝頒下的敕書，于是對李湘說：“他們只要在淮南不行兇逞暴，就聽任他們過淮河，其余就不關(guān)我的事了�！�

　　勛集銀刀等都竄匿及諸亡命匿于舟中，眾至千人。丁巳，至泗州。刺史杜饗之于場，優(yōu)人致辭；徐卒以為玩己，擒優(yōu)人，欲斬之，坐者驚散。素為之備，徐卒不敢為亂而止。，之弟也。

　　龐勛如集徐州銀刀等七軍逃亡山澤者以及亡命之徒，將他們藏于船中，部眾發(fā)展到一千人。丁巳（二十七日），來到泗州。泗州刺史杜在球場為戍卒們設(shè)宴，有唱戲的優(yōu)人致辭，徐泗戍卒以為是取笑自己，抓住優(yōu)人就要問斬，在坐的賓客嚇得四散而逃。但杜早已作好戒備，徐泗戍卒不敢過份作亂，就此算了。杜是杜的弟弟。

　　先是，朝廷屢敕崔彥曾慰撫戍卒擅歸者，勿使憂疑。彥曾遣使以敕意諭之，道路相望。勛亦申狀相繼，辭禮甚恭。戊午，行及徐城，勛與許佶等乃言于眾曰：“吾輩擅歸，思見妻子耳。今聞已有密敕下本軍，至則支分滅族矣！丈夫與其投網(wǎng)羅，為天下笑，曷若相與戮力同心，赴蹈湯火，豈徒脫禍，兼富貴可求！況城中將士皆吾輩父兄子弟，吾輩一唱于外，彼必響應(yīng)于內(nèi)矣。然后遵王侍中故事，五十賞錢，可翹足待也！”眾皆呼躍稱善。將士趙武等十二人獨憂懼，欲逃去，悉斬之，遺使致其首于彥曾，且為申狀，稱：“勛等遠戍六年，實懷鄉(xiāng)里；而武等因眾心不安，輒萌奸計。將士誠知詿誤，敢避誅夷！今既蒙恩全宥，輒共誅首惡以被愆尤。”冬，十月，甲子，使者至彭城，彥曾執(zhí)而訊之，具得其情，乃囚之。丁卯，勛復于遞中申狀，稱：“將士自負罪戾，各懷憂疑，今已及苻離，尚未釋甲。蓋以軍將尹戡、杜璋、徐行儉等狡詐多疑，必生釁隙，乞且停此三人職任，以安眾心，仍乞戍還將士別置二營，共為一將。”

　　先前，朝廷屢次命令崔彥曾去撫慰自桂林擅自歸來的戍卒，以使他們不對官府產(chǎn)生憂慮和猜疑。崔彥曾派遣使者告諭皇帝的旨意，使者一個接著一個，在道路上前后相望。龐勛也派人向崔彥曾送申訴狀，信使也一個接著一個，申訴狀的言辭相當恭敬。戊午（二十八日），龐勛等行至徐城縣，決定與官府翻臉，龐勛與許佶等人對部眾宣稱：“我輩擅自歸來，是因為思念妻兒，日夜想和他們相見啊。今天聽說，已有皇帝的密敕到了徐州軍府，到徐州我們將被肢解滅族！大丈夫與其自投羅網(wǎng)，為天下人所笑，還不如大家同心協(xié)力，赴湯蹈火干一番大事業(yè)。這樣不僅擺脫禍殃，而且可求得富貴！更何況徐州城內(nèi)的將士都是我們的父兄子弟，我們在外一聲高喊，他們在城內(nèi)必然響應(yīng)。然后遵照王智興侍中過去所做的事去辦，五十萬緡賞錢，可以翹足以待！”眾戍卒聽后都歡呼雀躍，拍手稱好。只有將士趙武等十二人感到憂慮和恐懼，企圖逃之夭夭，龐勛將他們?nèi)�部處斬，派遣使者將趙武等十二人的首級送交崔彥曾，并且再遞上申訴狀，宣稱：“龐勛等遠戍桂州六年，實在是懷念故鄉(xiāng)故里；而趙武等人因為眾心不安，竟萌生奸計，騙我們擅自歸來。將士們當然知道被趙武等迷誤將受到處罰，怎敢冒著誅滅全家的危險不聽府使的命令！今天既承蒙觀察使的大恩，得以免罪保全性命，大家也就立即將首惡分子趙武等十二人誅死，以彌補我們所犯下的罪過�！倍�季，十月，甲子（初四），龐勛的使者來到彭城，崔彥曾將他逮捕并嚴加審問，將龐勛的反狀全部搞清，于是囚禁使者。丁卯（初七），龐勛通過郵筒再次向使府遞送申訴狀，宣稱：“將士們身負重罪，每人都心懷疑慮，今天已到達苻離，還沒有解下身穿的重甲。這是因為徐州軍府將領(lǐng)尹戡、杜璋、徐行儉等人狡詐多疑，必定對我輩懷有間隙隔閡，乞求觀察使暫停尹戡等三人的職任，以便能安定眾心；同時，乞求從桂州回還的戍軍將士能專門編成兩個營，由一個將領(lǐng)管轄�！�

　　時戍卒拒彭城止四驛，闔城懼。彥曾召諸將謀之，皆泣曰：“比以銀刀兇悍，使一軍皆蒙惡名，殲夷流竄，不無枉濫。今冤痛之聲未已，而桂州戍復爾猖狂，若縱使入城，必為逆亂，如此，則闔境涂地矣！不若乘其遠來疲弊，發(fā)兵擊之，我逸彼勞，往無不捷�！睆┰�猶豫未決。團練判官溫廷皓復言于彥曾曰：“安危之兆，已在目前，得失之機，決于今日。今擊之有三難，而舍之有五害：詔釋其罪而擅誅之，一難也。帥其父兄，討其子弟，二難也。枝黨鉤連，刑戮必多，三難也。然當?shù)朗�卒擅歸，不誅則諸道戍邊者皆效之，無以制御，一害也。將者一軍之首，而輒敢害之，則凡為將者何以號令士卒！二害也。所過剽掠，自為甲兵，招納亡命，此而不討，何以懲惡！三害也。軍中將士，皆其親屬，銀刀余黨，潛匿山澤，一旦內(nèi)外俱發(fā)，何以支梧！四害也。逼脅軍府，誅所忌三將，又欲自為一營，從之則銀刀之患復起，違之則托此為作亂之端，五害也。惟明公去其三難，絕其五害，早定大計，以副眾望�！�

　　當時自桂州歸還的戍卒距彭城只有四個驛程，共一百二十里路程，這使徐州城內(nèi)惶然，一片恐懼。崔彥曾召部下諸將謀劃對策，諸將都哭著說：“以前因為銀刀等軍兇悍不羈，使徐州鎮(zhèn)一軍都蒙受惡名，遭到夷滅，有的流竄山谷，這不能說沒有冤枉、訴除太濫，至今冤痛之聲仍不絕于耳。而桂州戍卒又恢復了往昔的猖狂，如果放縱他們，讓他們?nèi)氤�，必然會造反作亂，這樣，徐州全境就要肝腦涂地了！不如乘他們自遠道而來，精力疲憊，調(diào)集軍隊前往討擊，以逸待勞，往無不捷。”崔彥曾猶豫不決。徐泗團練判官溫廷皓再向崔彥曾上言說：“全城的安然情狀，已呈現(xiàn)在眼前，是得還是失，全在于今天的決策。目前討擊桂州戍卒有三大難處，而舍棄他們不如討伐又有五大害處：皇帝既已頒下詔書釋免戍卒的罪，我們擅自討擊，這是第一大難處。我們率領(lǐng)戍卒的父兄，去討擊他們的子弟，人情難違，這是第二大難處。戍卒犯罪，牽連的枝黨多而復雜，追究起來判刑和處死的人必然很多，這是第三大難處。但是，本道戍邊的士卒擅自歸還，不誅討就會使其他道戍邊的士卒群仿效，使朝廷的法制失去作用，不能制服叛亂，這是第一大害處。將領(lǐng)是一軍的首長，而桂林戍卒竟敢殺害都將王仲甫，不對這些犯上作亂的士卒進行誅討，擔任帥的人怎么能夠去號令士兵！這是第二大害處。擅自歸還的戍卒一路上剽掠搶劫，自己制造兵器，招納亡命之徒，對這樣的叛賊不加征討，又怎么去懲除惡徒！這是第三大害處。徐州軍中的將士，都是擅歸戍卒的親屬，而銀刀等七軍的余黨，潛伏在山谷草澤間，一旦內(nèi)外勾結(jié)一同叛亂，又如何來支撐徐州的局面！這是第四大害處。桂州戍卒竟敢脅迫徐泗軍府，要按他們的意愿誅除他們所忌恨的三名將領(lǐng)，真是氣焰囂張，又要求同伙編在一起，自己成立營隊，如果答應(yīng)他們的要求，那么當年銀刀等七軍叛亂的禍患又將重起，如果不答應(yīng)他們，戍卒就會以此為借口，發(fā)動叛亂，這是第五大害處。只有您能除去三大難處，根絕這五大害，希望您毅然決然，早定大計，不辜負我們大家的希望�！�

　　時城中有兵四千三百，彥曾乃命都虞候元密等將兵三千人討勛，數(shù)勛之罪以令士眾，且曰：“非惟涂炭平人，實亦污染將士。儻國家發(fā)兵誅討，則玉石俱焚矣！”又曰：“凡彼親屬，無用憂疑，罪止一身，必無連坐�！比悦�宿州出兵苻離，泗州出兵于虹以邀之，且奏其狀。彥曾戒元密無傷敕使。

　　當時徐州城中有軍隊四千三百人，崔彥曾于是命令都虞候元密等率領(lǐng)軍隊三千人去討伐龐勛，又歷數(shù)龐勛的罪惡，以鼓動士氣，并且說：“龐勛等叛卒不但使平民百姓生靈涂炭，實際上也是沾污了廣大將士的名聲。如果讓朝廷調(diào)集軍隊來誅討，恐怕就要玉石俱焚，叛賊連帶我們都要受罪！”又說：“凡是叛亂戍卒中有你們的親屬，你們也用不著憂慮，罪只在一人身上，必定不會有任何株連�！庇谑敲�令宿州派軍隊至苻離，泗州派軍隊到虹縣，以邀擊桂州歸來的戍卒，并向朝廷奏告使府布置。崔彥曾還特別告誡元密說，不要傷害還在龐勛軍中的宦官敕使張敬思。

　　戊辰，元密發(fā)彭城，軍容甚盛。諸將至任山北數(shù)里，頓兵不進，共思所以奪敕使之計，欲俟賊入館，乃縱兵擊之，遣人變服負薪以賊。日暮，賊至任山，館中空無人，又無供給，疑之，見負薪者，執(zhí)而榜之，果得其情。乃為偶人列于山下而潛遁。比夜，官軍始覺之，恐賊潛伏山谷及間道來襲，復引兵退宿于城南，明旦，乃進追之。

　　戊辰（初八），元密從鼓城出發(fā)，軍容相當盛大。諸將領(lǐng)率軍來到任山以北數(shù)里地外，停止進兵，共同商量救出宦官敕使的計劃。元密企圖等待叛歸的戍卒進入旅館時，再縱兵攻擊，于是派遺一些士兵化裝成挑柴賣薪的人，在周圍偵察敵情。太陽下山之時，戍卒來到任山，旅館中空無一人，又沒有米飯茶水供給，于是眾士卒產(chǎn)生了懷疑，看見挑柴的人，抓來捆綁起來，經(jīng)追問，果然獲得了官軍設(shè)伏的情況。于是戍卒們制作木偶人，排列在山下，自己全潛逃而去。至夜深時，官軍才察覺，恐怕叛亂的戍卒潛伏在山谷或小路邊，對他們發(fā)動偷擊，于是引兵退走，在任山城南宿營，第二天早晨，才進兵追擊戍卒們。

　　時賊已至苻離，宿州戍卒五百人出戰(zhàn)于濉水上，望風奔潰，賊遂抵宿州。時宿州闕刺史，觀察副使焦璐攝州事，城中無復余兵，庚午，賊攻隱之，璐走免。賊悉聚城中貨財，令百姓來取之，一日之中，四遠云集，然后選募為兵，有不愿者立斬之，自旦至暮，得數(shù)千人。于是勒兵乘城，龐勛自稱兵馬留后。

　　這時叛亂的戍卒已來到苻離，宿州派出戍卒五百人于濉水上抵抗，官軍望風而逃，叛賊于是進抵宿州。當時宿州缺刺史，觀察副使焦璐掌攝州政事務(wù)，城內(nèi)不再有軍隊，庚午（初十），叛賊攻陷宿州，焦璐逃出城，得免一死。叛亂的戍卒將城中的財貨全部聚集在一起，讓老百姓隨意來取，一天之內(nèi)，四面八方的人不怕路遠都趕來了，賊軍先分財，然后選募丁壯參軍，有不愿入伙的人立即被斬首，自清晨到日暮，選得丁壯數(shù)千人。于是分派士兵登上城樓，分關(guān)把守，龐勛自稱兵馬留后。

　　再宿，官軍始至，賊守備已嚴，不可復攻。先是，焦璐聞苻離敗，決汴水以斷北路，賊至，水尚淺可涉，比官軍至，已深矣。壬申，元密引兵渡水，將圍城，會大風，賊以火箭射城外茅屋，延及官軍營，士卒進則冒矢石，退則限水火，賊急擊之，死者近三百人。元密等以為賊必固守，但為攻取之計。

　　第二天晚上，官軍才趕到宿州城下，叛賊的守備已很嚴密，一時無法攻取。起先，焦璐聽說苻離官軍戰(zhàn)敗，決汴水堤企圖淹斷北面的道路，叛亂的戍卒趕到時，水尚淺，可以涉過，到官軍趕來時，水已很深，無法行走了。壬申（十二日），元密率領(lǐng)軍隊渡過水面，行將把宿州城團團困住，恰值一陣大風，叛賊趁勢用火箭射城外的茅屋，大火延綿燒到官軍的營帳，官軍士卒前進要冒城上投下的矢石，后退又受到水和火的限制，叛賊于是趁機急攻，殺死官軍近三百人。元密等人認為叛賊必定要固守宿州城，只為攻城考慮計策。

　　賊夜使婦人持更，掠城中大船三百艘，備載資糧，順流而下，欲入江湖為盜；以千縑贈張敬思，遣騎送至汴之東境，縱使西歸。

　　叛賊夜晚讓婦女擊鼓打更，掠奪城中的大船三百艘，裝滿軍資糧食，順汴水而下，企圖流入江湖為盜賊；又贈給宦官中使張敬思絲絹千匹，派遣騎兵護送至汴州境東面，放他西歸長安。

　　明旦，官軍知賊已去，狼狽追之，士卒皆未食，比追及，已饑乏。賊艤舟堤下而陳于堤外，伏千人于舟中，官軍將至，陳者皆走入陂中。密以為畏已，縱兵追之；賊自舟中出，夾攻之，自午及申，官軍大敗。密引兵走，隱于荷涫，賊追及之，密等諸將及監(jiān)陳敕使皆死，士卒死者殆千人，其余皆降于賊，無一個還徐者。賊問降卒以彭城人情計謀，知其無備，始有攻彭城之志。

　　第二天一早，官軍才知道叛賊已出城遠去，狼狽追趕，士卒們都沒吃飯，到追上叛賊時，官軍已是饑餓疲乏到了極點。叛賊把船停靠在堤邊，而在堤外列陣，在船中埋伏了一千余人，官軍將殺過來時，列于陣前的叛賊全逃跑逃跑到池澤中。元密以為叛賊畏懼自己，命部下官兵全線追擊；埋伏在船中的叛賊從船中出來，與池澤中的叛賊一同夾擊官軍，從中午一直戰(zhàn)到黃昏，官軍大敗。元密帶著殘兵退走，陷于荷花泥澤中，叛賊追上來，元密等徐泗諸將及監(jiān)陣的宦官中使全被死，士卒也被殺死了上千人，其余人全都投降叛賊，沒有一個回到徐州城。叛賊問投降的士卒關(guān)于彭城內(nèi)的人情和官府的部署，知道城中沒有戒備，于是有了攻占彭城的企圖。

　　乙亥，龐勛引兵北渡濉水，逾山趣彭城。其夕，崔彥曾始知元密敗，移牒鄰道求救；明日，塞門，選城中丁壯為守備，內(nèi)外震恐，無復固志�；騽駨┰�奔兗州，彥曾怒曰：“吾為元帥，城陷而死，職也！”立斬言者。

　　乙亥（十五日），龐勛率領(lǐng)軍隊北渡濉水，越山往彭城進發(fā)。這天傍晚，崔彥曾才得知元密戰(zhàn)敗的情況，于是寫信請求相鄰的道發(fā)兵救援；第二天，崔彥曾緊閉城門，選城中的丁壯入伍守備城防，城內(nèi)外一片震驚恐慌，沒有人愿在城中堅守，都想逃走。有人勸崔彥曾投奔兗州，崔彥曾憤怒地說：“我身為元帥，城若被攻陷只有死而已，守城是我的職責�！辈⒘⒓磳�勸他逃走的人斬首。

　　丁丑，賊至城下，眾六七千人，鼓噪動地，民居在城外者，賊皆慰撫，無所侵擾，由是人爭歸之，不移時，克羅城。彥曾退保子城，民助賊攻之，推草車塞門而焚之，城陷。賊囚彥曾于大鼓館，執(zhí)尹戡、杜璋、徐行儉，刳而銼之，盡滅其族。勛坐聽事，盛陳兵衛(wèi)，文武將吏伏謁，莫敢仰視。即日，城中愿附從者萬余人。

　　丁丑（十七日），叛賊來到徐州城下，部眾有六七千人，擊鼓喧噪，聲音震天動地，百姓居住在城外的，叛賊均對他們慰問保護，一點也不侵擾，于是人們爭相歸附，不多時，就攻克了外城。崔彥曾退到內(nèi)城進行抗拒，百姓協(xié)助叛賊攻城，推來裝滿草的車堵塞城門，放火焚燒，使內(nèi)很快陷落。叛賊將崔彥曾抓獲，囚禁于大彭館，又逮捕尹戡、杜璋、徐行儉，剮開他們的肚皮，將他們剁成碎片，并將他們的家屬全部殺死。龐勛坐于徐州觀察使府處置軍政大事，衛(wèi)兵整整齊齊地排列，文武將吏行跪拜禮，沒有人敢抬頭正視廳堂上的主帥龐勛。當天，城中愿意歸附龐勛的人就達一萬余人。

　　戊寅，勛召溫庭皓，使草表求節(jié)鉞，庭皓曰：“此事甚大，非頃刻可成，請還有徐草之。”勛許之。明旦，勛使趣之，庭皓見勛曰：“昨日所以不即拒者，欲一見妻子耳。今已與妻子別，謹來就死�！眲资煲�，笑曰：“書生敢爾，不畏死邪！龐勛能取徐州，何患無人草表！”遂釋之。

　　戊演（十八日），龐勛將溫庭皓召至使府，要他起草給朝廷的表，請求徐州節(jié)度使的符節(jié)斧杖，溫庭皓說；“這件事關(guān)系重大，不是頃刻間可以完成的，請讓我回家慢慢地起草。”龐勛準許他回家去寫。第二天早上，龐勛派人去溫庭皓家取表文，溫庭皓來到使府見龐勛說：“昨天所以不立即拒絕起草表文，是想回家看一下妻子兒子，今天已經(jīng)與妻兒決別，現(xiàn)在就是來送死的了。”龐勛看了溫庭皓幾眼，笑著說：“書生敢頂撞我，不怕死嗎！我龐勛能攻取徐州，怎么怕找不到人為我起草表文！”說完將溫庭皓釋放。

　　有周重者，每以才略自負，勛迎為上客，重為勛草表，稱：“臣之一軍，乃漢室興王之地。頃因節(jié)度使刻削軍府，刑賞失中，遂致迫逐。陛下奪其節(jié)制，翦滅一軍，或死或流，冤橫無數(shù)。今聞本道復欲誅夷，將士不勝痛憤，推臣權(quán)兵馬留后，彈壓十萬之師，撫有四州之地。臣聞見利乘時，帝王之資也。臣見利不失，遇時不疑；伏乞圣慈，復賜旌節(jié)。不然，揮戈曳戟，詣闕非遲！”庚辰，遣押牙張奉表詣京師。

　　有一個名叫周重的人，常常以有文思才略自負，龐勛迎他為上賓，為龐勛起草上給朝廷的表文，聲稱：“我所統(tǒng)領(lǐng)的一支軍隊，駐在漢王朝的龍興之地。不久前因為節(jié)度使對將士太苛刻，濫施刑賞，于是將士們被迫將他驅(qū)逐。六年前皇上削奪徐州軍號，消滅一鎮(zhèn)軍隊，我銀刀等軍壯士有的被處死，有的被流放，含冤而死的無可勝計。今天聽說本道又企圖誅殺將士，我們更是憤慨萬分，眾人推我暫時掌管軍事，權(quán)任兵馬留后，以彈壓十萬雄師，撫慰徐、宿、濠、泗等四州之地。我聽說因勢利導，不失時機，是成帝王的資本。我見到利而不失去，遇到時運而不遲疑；懇切地希望皇帝陛下大發(fā)慈悲，賜給我節(jié)度使的符節(jié)和旗幟。要不然，我就統(tǒng)率數(shù)萬大軍，進攻長安，這并不是難事！”庚辰（二十日），龐勛派遣押牙張帶上表文送往長安。

　　勛以許佶為都虞候，趙可立為都游弈使，黨與各補牙職，分將諸軍。又遣舊將劉行及將千五百人屯濠州，李圓將二千人屯泗州，梁丕將千人屯宿州，自余要害縣鎮(zhèn)，悉繕完戍守。徐人謂旌節(jié)之至不過旬月，愿效力獻策者遠近輻湊，乃至光、蔡、淮、浙、兗、鄆、沂、密群盜，皆倍道歸之，闐溢郛郭，旬日間，米斗直錢二百。勛詐為崔彥曾請翦滅徐州表，其略曰：‘一軍暴卒，盡可翦除；五縣愚民，各宜配隸�！庇肿髟t書，依其所請，傳布境內(nèi)。徐人信之，皆歸怨朝廷，曰：“微桂州將士回戈，吾徒悉為魚肉矣！”

　　龐勛委任許佶為都虞候，趙可立任都游弈使，所信用的黨羽都各自被以牙職，分別率領(lǐng)諸部軍隊。又派遣徐州舊將劉行及率領(lǐng)一千五百人屯駐于濠州，派李圓率二千人屯駐于泗州，派梁丕率一千人屯駐于宿州，其余要害縣鎮(zhèn)，都修繕守備。徐州人傳說朝廷賜給龐勛的節(jié)度使符節(jié)旌旗不過半個月就會到，所以愿獻策效力的人不問遠近齊集而來，以致光州、蔡州、淮州、浙州、兗州、鄆州、沂州、密州等地的群盜，也都不畏路遠趕來歸附，使徐州城里城外充滿了人，十天多時間，一斗米的價錢就漲到二百緡。龐勛假造崔彥曾向朝廷請求殲滅徐州一鎮(zhèn)將士的表文，表文的大概內(nèi)容是：“徐州一軍士卒狂暴，可以全部翦除；附近彭城、蕭縣、豐縣、沛縣、滕縣等五縣愚昧的民眾，都應(yīng)該配作奴隸�！庇謧卧旎实鄣脑t書，宣言皇帝已批準了崔彥曾的請求，在境內(nèi)廣為傳布。徐州人相信了謠言，都把怨恨轉(zhuǎn)向朝廷，說：“如果不是桂將士揮戈揮戈回來，我們就要全部成為油鍋里的魚肉了！”

　　劉行及引兵至渦口，道路附從者增倍，濠州兵才數(shù)百，刺史盧望回素不設(shè)備，不知所為，乃開門具牛酒迎之。行及入城，囚望回，自行刺史事。泗州史杜聞勛作亂，完守備以待之，且求救于江、淮。李圓遣精卒百人先入泗州，封府庫，遣人迎勞，誘這入城，悉誅之。明日，圓至，即引兵圍城，城上矢石雨下，賊死者數(shù)百，乃斂兵屯城西。勛以泗州當江、淮之沖，益發(fā)兵助圓攻，眾至萬余，終不能克。

　　劉行及率領(lǐng)叛軍來到渦口，一路上歸附從軍的人使軍隊增加了幾倍，濠州的官軍才數(shù)百人，刺史盧望回平時從不設(shè)戒備，不知怎么辦才好，于是開城門并帶著牛肉美酒出城迎接。劉行及進入濠州將盧望回囚禁，自行刺史職務(wù)。泗州刺史杜聽說龐勛作亂，完繕城內(nèi)守備，以等待叛軍來進攻，并向江、淮地區(qū)的官軍求救。李圓派遣精銳士卒一百人先進入泗州，查封州府的倉庫，杜派人來迎接慰勞，將這一百叛兵誘騙入泗州城，然后將他們?nèi)�部殺死。次日，李圓趕到，立即派軍隊圍攻泗州城，城上官軍頑強抵抗，箭頭和石塊如雨點般落下來，叛賊被打死的有數(shù)百人，李圓于是收兵屯駐于城西。龐勛因為泗州地處江、淮的沖要，增調(diào)軍隊來援助李圓攻城，軍隊達到一萬余人，但始終不能攻克泗州城。

　　初，朝廷聞龐勛自任山還趣宿州，遣高品康道偉赍敕書撫慰之。十一月，道偉至彭城。勛出郊迎，自任山至子城三十里，大陳甲兵，號令金鼓響震山谷，城中丁壯，悉驅(qū)使乘城。宴道偉于場，使人詐為群盜降者數(shù)千人，諸寨告捷者數(shù)十輩；復作求節(jié)鉞表，附道偉以聞。

　　起初，朝廷聽說龐勛從任山回到宿州，派遣高品宦官康道偉帶著皇帝詔敕來撫慰。十一月，康道偉來到彭城。龐勛來到徐州城郊迎接，自任山到徐州小城的三十里路上，排列大批武裝士兵，號令之聲和鑼鼓聲參雜，聲震山谷，徐州城的丁壯居民，全被驅(qū)趕到城墻上。龐勛在場上設(shè)宴招待康道偉，又派人假裝成投降的群盜，有數(shù)千人，諸營寨趕來告捷的有幾十批，龐勛這樣做是想在朝廷派遣的使者面前表示自己已牢牢控制住了徐州的局面。龐勛再次讓人草寫了請求充任徐州節(jié)度使的表文，讓康道偉帶回朝廷，轉(zhuǎn)達于唐懿宗。

　　初，辛云京之孫讜，寓居廣陵，喜任俠，年五十不仕；與杜有舊，聞龐勛作亂，詣泗州，勸挈家避之，曰：“安平享其祿位，危難棄其城池，吾不為也！且人各有家，誰不愛之？我獨求生，何以安眾！誓與將士共死此城耳！”讜曰：“公能如是，仆與公同死！”乃還廣陵，與其家訣，壬辰，復如泗州。時民避亂，扶老攜幼，塞途而來，見讜，皆止之曰：“人皆南走，子獨北行，取死何為！”讜不應(yīng)。至泗州，賊已至城下，讜急棹小舟得入，即署團練判官。城中危懼，都押牙李雅有勇略，為設(shè)守備，帥眾鼓噪，四出擊賊，賊退屯徐城，眾心稍安。

　　起初，辛云京的孫子辛讜，在廣陵閑居，行俠仗義，已五十歲了卻不愿入朝做官；辛讜與杜年友好，聽說龐勛在徐泗叛亂，來到泗州，勸杜攜帶家屬棄城逃走，杜說：“平安時期享有朝廷的俸祿官位，危難時期拋棄朝廷委交給我管理的城池，這是我所不能干的！況且人各有自己的家，誰不愛自己的家呢？我獨自逃走求生，如何來安定部眾的心！我誓與將士同生死，要死也一起死在泗州城！”辛讜說：“您能這樣做，我也與您一同死在城里！”于是回到廣陵，與自己的家屬訣別，壬辰（初三），再回到泗州城。當時民眾為避戰(zhàn)亂，扶老攜幼，向南逃亡，道路也被人流所堵塞，逃亡的百姓見到辛讜，都勸阻他說：“人們都往南走，您獨自北行，不是去找死嗎！”辛讜不答理。來到泗州，叛軍已開到城下，辛讜拼命地劃小船，得入城內(nèi)，杜當即任命辛讜為團練判官。城中由于危急，人人感到恐懼，都押牙李雅有勇有謀，為杜布置守備，率領(lǐng)部眾擊鼓喧噪，出城四處襲擊叛賊，賊軍被迫退卻，屯駐于徐城，徐州城內(nèi)人心才稍微安定下來。

　　龐勛募人為兵，人利于剽掠，爭赴之，至父遣其子，妻勉其夫，皆斷鋤首而銳之，執(zhí)以應(yīng)募。

　　龐勛招募人民當兵，人們貪圖剽掠所得的財利，爭先恐后地趕來參軍，甚至父親送兒子，妻子勉勵丈夫，農(nóng)民們都把鋤頭磨得更銳利，扛著它作為武器來應(yīng)募。

　　鄰道聞勛據(jù)徐州，各遣兵據(jù)要害，而官軍尚少，賊眾日滋，官軍數(shù)不利。賊遂破魚臺近十縣。宋州東有磨山，民逃匿其上，勛遣其將張玄稔圍之。會旱，山泉竭，數(shù)萬口皆渴死。

　　與徐州相鄰的幾個道得知龐勛占據(jù)了徐州，各自派軍隊占據(jù)要塞據(jù)點，但官軍人少，叛賊的軍隊越來越多，官軍抗拒叛賊，多次交戰(zhàn)都不利。叛賊于是攻破魚臺等近十個縣。宋州東面有一座磨山，民眾逃到山上射藏，龐勛哌遣部將張玄稔率兵圍困。正值天旱，山上的泉水枯竭，數(shù)萬口人全部渴死。

　　或說勛曰：“留后止欲求節(jié)鉞，當恭順盡禮以事天子，外士卒，內(nèi)撫百姓，庶幾可得。”勛雖不能用，然國忌猶行香，饗士卒必先西向拜謝。癸卯，勛聞敕使入境，以為必賜旌節(jié)，眾皆賀。明日，敕使至，但責崔彥曾及監(jiān)軍張道謹，貶其官。勛大失望，遂囚敕使，不聽歸。

　　有人勸寵勛說：“留后您如果只是想求得節(jié)度使的符節(jié)斧杖，就應(yīng)當對當朝天子恭順盡禮，對外安士卒，不致騷擾，對內(nèi)安撫百姓，不使驚恐，或許可以得到節(jié)度使的官位�！褒媱纂m然不能用，但在國家的忌日仍然設(shè)齋行香，為將士擺設(shè)宴席時必先向西望振謝，表示向唐懿宗謝恩。癸卯（十四日），龐勛聽說朝廷派來的宦官敕使已以徐州境內(nèi)，以為必定是唐懿宗賜予節(jié)度使的符節(jié)旌旗，部眾都表示祝賀。第二天，宦官使者來到使府，只是譴責崔彥曾以及宦官監(jiān)軍張道謹，貶他們的官。龐勛大為失望，于是將朝廷派來的宦官敕使囚禁起來，不讓他歸還朝廷。

　　詔以右金吾大將軍承訓為義成節(jié)度使、徐州行營都招討使，神武大將軍王晏權(quán)為徐州北面行營招討使，羽林將軍戴可師為徐州南面行營招討使，大發(fā)諸道兵以隸三帥。承訓奏乞沙陀三部落使朱邪赤心及吐谷渾、達靼、契酋長各帥其眾以自隨；詔許之。

　　唐懿宗頒下詔書任命右金吾大將軍康承訓為義成節(jié)度使、徐州行營都招討使，任命神武大將軍王晏權(quán)為徐州北面行營招討使，任命忌林將軍戴可師為徐州南面行營招討使，征發(fā)諸藩鎮(zhèn)大批軍隊交給三位統(tǒng)帥指揮。康承訓上奏康懿宗，請求派沙陀族三部落使朱邪赤心以及吐谷渾、達靼、契等族酋長各自率領(lǐng)其部眾，跟隨他一同征討徐泗；唐懿宗下詔批準。

　　龐勛以李賀攻泗州久不克，遣其將吳迥代之。丙午，復進攻泗州，晝夜不息。時敕使郭厚本將淮南兵千五百人救泗州，至洪澤，畏賊強，不敢進。辛讜請往求救，杜許之。丁未夜，乘小舟潛渡淮，至洪澤，說厚本，厚本不聽，比明，復還。已酉，賊攻城益急，欲焚水門，城中幾不能御；讜請復往求救。曰：“前往徒還，今往何益？”讜曰：“此行得兵則生返，不得則死之�！迸c之泣別。讜復乘小舟負戶突圍出，見厚本，為陳利害。厚本將從之，淮南都將袁公弁曰：“賊勢如此，自�？植蛔�，何暇救人！”讜拔劍嗔目謂公弁曰：“賊百道攻城，陷在朝夕；公受詔救援而逗留不進，豈惟上負國恩！若泗州不守，則淮南遂為寇場，公詎能獨存邪！我當殺公而后止耳！”起，欲擊之，厚本起，抱止之，公弁僅免。讜乃回望泗州，慟哭終日，士卒皆為之流涕。厚本乃許分五百人與之，仍問將士，將士皆愿行。讜舉身叩頭以謝將士，遂帥之抵淮南岸，望賊方攻城，有軍吏言曰：“賊勢已似入城，還去則便。”讜逐之，攬得其髻，舉劍擊之，士卒共救之，曰：“千五百人判官，不可殺也。”讜曰：“臨陳妄言惑眾，必不可舍！”眾請不能得，乃共奪之。讜素多力，眾不能奪。讜曰：“將士但登舟，我則舍此人�！北姼偟侵郏�乃舍之。士卒有回顧者，則斫之。驅(qū)至淮北，勒兵擊賊。于城上布兵與之相應(yīng)，賊遂敗走，鼓噪逐之，至晡而還。

　　龐勛因為李圓攻泗州城久不能攻克，派遣部將吳迥替代李圓指揮。丙午（十七日），賊軍再攻泗州，日夜不停。當時宦官敕使郭厚本率領(lǐng)淮南軍隊一千五百人來救援泗州，來到洪澤鎮(zhèn)，畏懼賊軍強盛，不敢前進。辛讜在泗州城內(nèi)請求往洪澤求救，杜同意。丁未（十八日）夜晚，辛讜乘小船偷渡淮河，來到洪澤，游說郭厚本，郭厚本不聽，到天亮，辛讜回到泗州城。已酉（二十日），賊軍攻城更加急迫，企圖焚燒泗州城的水門，城中將士幾乎不能抵御；辛讜請救再往洪澤求救。杜說：“您前次去沒有搬來救兵，獨自回來，今天再去又有何用？”辛讜說：“這次去能搬來救兵就活著回來，搬不到救兵就死在那里�！倍庞谑桥c辛讜流著眼淚告別。辛讜再乘小船背朝著泗州圍而出，見到郭厚本，陳說利害。郭厚本正要聽從辛讜的勸說，淮南鎮(zhèn)都將袁公弁說：“叛賊勢力這樣強大，我們自�？峙逻�不足夠，還有什么余力去援救別人！”辛讜拔出劍瞪著眼對袁公弁說：“叛賊從四面八方進攻泗州城，泗州城淪陷就在朝夕之間；您受皇上的詔敕率軍前來援救，卻逗留不進，豈只是上負國家的恩情！如果泗州城守不住，淮南就要成為賊寇逐鹿的戰(zhàn)場，您怎么能夠獨自生存呢？我應(yīng)當先殺死您，然后自殺！”于是憤然起身，舉劍要殺袁公弁，郭厚本忙起來抱住辛讜，按住辛讜的手，袁公弁得免遭一劍。辛讜于是回頭望著泗州，痛哭終日，士卒們都被感動得流淚。郭厚本于是準許分五百人給辛讜，并問將士誰愿隨辛讜去，將士們都表示愿意前往。辛讜轉(zhuǎn)身向?qū)⑹總冞殿^，表示感謝，于是率領(lǐng)士兵進抵淮河南岸，看見賊軍正在圍攻泗州城，有一個軍吏叫喊：“賊軍勢強，似乎已攻入了城，還是回去為好。”辛讜追上前去，抓住軍吏的頭發(fā)，舉起劍將殺死他，士兵們都來救情赦免，說：“他是一千五百人的判官，不可殺死�！毙磷曊f：“臨陣信口胡說，妖言惑眾，絕對不能免他的死！”大家見求情無效，于是一齊來奪辛讜手中的劍。辛讜很有力氣，眾人奪不下他的劍。于是辛讜說：“大家只要登上船，我就放下這個人。”眾人競相登船，辛讜這才放手舍下那位軍吏。船上士卒有誰回頭看，辛讜即用劍砍誰。船行至淮河北岸，辛讜即率領(lǐng)士卒向賊軍發(fā)動襲擊。杜在泗州城上布置軍隊與辛讜相接應(yīng)，賊軍于是被打敗退走，官軍敲鼓呼喊著追逐，直到午后脯時才回城。

　　龐勛遣其將劉佶將精兵數(shù)千助吳迥攻泗州，劉行及自濠州遣其將王弘立引兵會之。戊午，鎮(zhèn)海節(jié)度使杜審權(quán)遣都頭翟行約將四千人救泗州，已未，行約引兵至泗州，賊逆擊于淮南，圍之，城中兵少，不能救，行約及士卒盡死。先是，令狐遣李湘將兵數(shù)千救泗州，與郭厚本、袁公弁合兵屯都梁城，與泗州隔淮相望。賊既破翟行約，乘勝圍之。十二月，甲子，李湘等引兵出戰(zhàn)，大敗，賊遂陷都梁城，執(zhí)湘及郭厚本送徐州；據(jù)淮口，漕驛路絕。

　　龐勛派遣部將劉佶率領(lǐng)精銳軍隊數(shù)千人來幫助吳迥圍攻泗州，劉行及自濠州也派遣部將王弘立率領(lǐng)軍隊來會合。戊午（二十九日），唐鎮(zhèn)海節(jié)度使杜審權(quán)派遣所部都頭翟行約率領(lǐng)四千人來救泗州，已未（三十日），翟行約率兵趕到泗州，賊軍在淮河南岸阻擊鎮(zhèn)海軍，將翟行約等團團圍住，泗州城內(nèi)兵太少，不能出城救援，翟行約及部下士兵全部戰(zhàn)死。起先，淮南節(jié)度使令狐派遣李湘率領(lǐng)軍隊數(shù)千人來救援泗州，與宦官敕使郭厚本、都將袁公弁合兵屯駐于都梁城，與泗州隔著準河相望。賊軍既已攻破翟行約率領(lǐng)的鎮(zhèn)海軍，乘勝進圍淮南軍。十二月，甲子（初五），李湘等人率領(lǐng)淮南軍出戰(zhàn)，被打得大敗，賊軍于是攻陷都梁城，活捉李湘及郭厚本，押送至徐州；賊軍占據(jù)淮口，堵住泗水入淮河的水路，使東南漕運、驛傳入長安的水陸道路安全斷絕。

　　康承訓軍于新興，賊將姚周屯柳子，出兵拒之。時諸道兵集者才萬人，承訓以眾寡不敵，退屯宋州。龐勛以為官軍不足畏，乃分遣其將丁從實等各將數(shù)千人南寇舒、廬，北侵沂、海，破沐陽、下蔡、烏江、巢縣，攻陷滁州，殺刺史高錫望。又寇和州，刺史崔雍遣人以牛酒犒之，引賊登樓共飲，命軍士皆釋甲，指所愛二人為子弟，乞全之，其余惟賊所處。賊遂大掠城中，殺士卒八百余人。

　　康承訓率軍于新興布陳駐扎，賊將姚周屯駐于柳子，出兵阻擊官軍。當時諸道兵集合在新興的才一萬來人，康承訓因為寡不敵眾，退兵于宋州屯駐。龐勛認為官軍已沒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分別派遣部下將領(lǐng)丁從實等人各率數(shù)千人向南侵寇舒州、廬州，向北侵寇沂州、海州，攻破沐陽縣、下蔡縣、烏江縣、巢縣，并攻陷滁州，殺害滁州刺吏高錫望。又侵寇和州，唐和州刺吏崔雍派遣人送牛羊酒菜犒軍，引賊軍登上和州城樓共同飲酒，命令和州官軍解去兵甲，指著所喜愛的二人說是自己的子弟，乞求保全生命，其余人隨賊處分。賊軍于是在城中大肆劫掠，殺官軍士卒八百余人。

　　泗州援兵既絕，糧且盡，人食薄粥。閏月，已亥，辛讜言于杜，請出求救于淮、浙，夜，帥敢死士十人，執(zhí)長柯斧，乘小舟，潛往斫賊水寨而出。明旦，賊乃覺之，以五舟遮其前，以五千人夾岸追之。賊舟重行遲，讜舟輕行疾，力斗三十余里，乃得免。癸卯，至揚州，見令狐；甲辰，至潤州，見杜審權(quán)。時泗州久無聲問，或傳已陷，讜既至，審權(quán)乃遣押牙趙翼將甲士二千人，與淮南共輸米五千斛、鹽五百斛以救泗州。

　　泗州的援兵既已斷絕，糧食也將吃盡，人們只能喝稀粥。閏十二月，已亥（初十），辛讜對杜說，請出城向淮、浙地區(qū)請求救兵，夜晚，辛讜率領(lǐng)敢死戰(zhàn)士十人，手持長柄斧，乘小船，偷偷地砍斷賊軍水寨柵圍逃出。次日早晨，賊軍才發(fā)現(xiàn)，于是派五艘船阻擊辛讜的小船，又派五千軍隊夾著河岸追擊。賊軍的船大體重，行動遲緩，辛讜的船小輕便，劃得較快，辛讜與賊軍奮力拼斗了三十余里，終于突出重圍。癸卯（十四日），來到揚州，見到唐淮南節(jié)度使令狐；甲辰（十五日），又來到潤州，見到唐鎮(zhèn)海節(jié)度使杜審權(quán)。當時已很久沒有得到泗州的消息，有傳言說泗州已淪陷，辛讜既趕到，杜審權(quán)于是派遣押牙趙翼率領(lǐng)武裝得很好的士兵二千人，與淮南共輸送大米五千斛、鹽五百斛，前往援救泗州。

　　戴可師將兵三萬渡淮，轉(zhuǎn)戰(zhàn)而前，賊盡棄淮南之守�？蓭熡�先奪淮口，后救泗州，壬申，圍都梁城；城中賊少，拜于城上曰：“方與都頭議出降。”可師為之退五里。賊夜遁，明旦，惟空城�？蓭熓褎俨辉O(shè)備，是日大霧，賊將王弘立引兵數(shù)萬疾徑奄至，縱擊官軍，官軍不及成列，遂大敗，將士觸兵及溺淮死，得免者才數(shù)百人，亡器械、資糧、車馬以萬計，賊傳可師及監(jiān)軍、將校首于彭城。

　　戴可師率領(lǐng)三萬官軍渡過淮河，轉(zhuǎn)戰(zhàn)前進，賊軍將淮河以南的守備全部放棄。戴可師企圖先奪取淮口，然后援救泗州，壬申（疑誤），進軍圍困都梁城；城中賊軍很少，在城上向戴可師拜謝說：“我們正在與都頭商議開城出降�！贝骺蓭煘榇送吮�五里，以接受投降。都梁城賊軍乘夜逃走，次日早晨，只留下一座空城。戴可師自恃打了勝仗不設(shè)防備，這天有大霧，賊將王弘立率領(lǐng)數(shù)萬軍隊走捷徑突然趕到，縱兵襲擊官軍，官軍還沒有來得及擺好陣勢，于是大敗，官軍將士有的被賊軍殺死，有的跳入淮河被水淹死，得免死的才幾百人，丟棄軍械武器、資財軍糧、車馬數(shù)以萬計，賊軍將戴可師及宦官監(jiān)軍、將校的首級割下，送到彭城。

　　龐勛自謂無敵于天下，作露布，散示諸寨及鄉(xiāng)村，于是淮南士民震恐，往往避地江左。令狐畏其侵軼，遣使詣勛說諭，許為奏請節(jié)，勛乃息兵俟命。由是淮南稍得收散卒，修守備。

　　龐勛自以為無敵于天下，編寫捷報，向諸營寨及鄉(xiāng)村散布，于是淮南地區(qū)的士民震恐驚慌，紛紛渡過長江避地江南。唐淮南節(jié)度使令狐畏懼賊軍的侵寇，派遣使者到龐勛那里游說勸諭，同意為寵勛向朝延奏請節(jié)度使的符節(jié)斧杖，龐勛信以為真，于是息兵等待詔命。為此淮南鎮(zhèn)稍微獲得了一些時間，得以收集潰敗的士卒，修繕守備。

　　時汴路既絕，江、淮往來皆出壽州，賊既破戴可師，乘勝圍壽州，掠諸道項獻及商人貨，其路復絕。勛益自驕，日事游宴，周重諫曰：“自古驕滿奢逸，得而復失，成而復敗，多矣，況未得未成而為之者乎！”

　　當時由汴水輸運東南財賦的路既已斷絕，江、淮地區(qū)與朝廷的往來都由壽州入淮河上游，再轉(zhuǎn)入潁水，龐勛賊軍既已攻破戴可師所率官軍，于是乘勝進圍壽州，掠奪東南諸道貢獻給朝廷的財貨，以及商人的貨物，使這條通路也被截斷。龐勛更加自負驕傲，每天擺設(shè)酒宴游樂，周重勸諫說：“自古以來，由于驕傲自滿，奢侈淫逸，使得到手的江山又失去，成功的事業(yè)再歸失敗，事例太多，應(yīng)引以為戒，況且您尚未得到江山，更沒成就大業(yè)，有什么值得驕傲自滿的呢！”

　　諸道兵大集于宋州，徐州始懼，應(yīng)募者益少，而諸寨求益兵者相繼。勛乃使其黨散入鄉(xiāng)村，驅(qū)人為兵。又見兵已數(shù)萬人，資糧匱竭，乃斂富室及商旅財，什取其七八，坐匿財夷宗者數(shù)百家。又與勛同舉兵于桂州者尤驕暴，奪人資財，掠人婦女，勛不能制，由是境內(nèi)之民皆厭苦之，不聊生矣！

　　唐諸道軍隊大批地云集于宋州，徐州賊黨才開始感到懼怕，應(yīng)募參加賊軍的人日益減少，而部下諸營寨相繼要求增兵。龐勛于是派遣部下黨徒分散進入鄉(xiāng)村，驅(qū)趕鄉(xiāng)民當兵。又因為軍隊已達數(shù)萬人，所貯軍用物資和糧草枯竭，于是收斂富室人家及商人旅客的財產(chǎn)，凡十取其七八，因為藏匿私財而誅滅宗族的有數(shù)百家。另外，與龐勛同在桂州舉兵反叛的人尤其驕橫貪暴，隨意搶奪別人的資財，掠取民間婦女，龐勛也無法制止，于是徐泗境內(nèi)的百姓都厭惡賊軍，處境悲慘至極，無法生活下去。

　　王晏權(quán)兵數(shù)退，朝廷命泰寧節(jié)度使曹翔代晏權(quán)為徐州北面招計使。前天雄節(jié)度使何全遣其將薛尤將兵萬三千人討龐勛，翔軍于滕、沛，尤軍于豐、蕭。

　　王晏權(quán)率領(lǐng)的官軍數(shù)次敗退，朝廷任命泰寧節(jié)度使曹翔代替王晏權(quán)為徐州北面招計使。前天雄節(jié)度使何全派遣部下將領(lǐng)薛尤率領(lǐng)軍隊一萬三千人討伐龐勛，曹翔駐軍于滕縣、沛縣，薛尤駐軍于豐縣、蕭縣。

　　[6]是歲，江、淮旱，蝗。

　　[6]這一年，江、淮地區(qū)發(fā)生旱災(zāi)、蝗災(zāi)。

　　十年（己丑、869）

　　十年（己丑，公元869年）

　　[1]春，正月，康承訓將諸道軍七萬余人屯柳子之西，自新興至鹿塘三十里，壁壘相屬。徐兵分戍四境，城中不及數(shù)千人，龐勛始懼。民多穴地匿其中，勛遣人搜掘為兵，日不過得三二十人。

　　[1]春季，正月，康承訓率領(lǐng)諸道軍隊七萬余人屯駐于柳子之西，從新興到鹿塘三十里，官軍筑造的堡壘前后相望。徐州軍分別戍守于四境，徐州城的守軍不超過幾千人，龐勛這才感到恐懼。城中居民多挖地洞躲藏，龐勛派人去挖掘搜查，抓人當兵，每天不過抓得二三十人。

　　勛將孟敬文守豐縣，狡悍而兵多，謀貳于勛，自為符讖。勛聞之，會魏博攻豐，勛遣腹心將將三千助敬文守豐；敬文與之約共擊魏博軍，且譽其勇，使為前鋒。新軍既與魏博戰(zhàn)，敬文引兵退走，新軍盡沒。勛乃遣使紿之曰：“王弘立已克淮南，留后欲自往鎮(zhèn)之；悉召諸將，欲選一人可守徐州者。”敬文喜，即馳詣彭城。未至城數(shù)里，勛伏兵擒之，辛酉，殺之。

　　龐勛的部將孟敬文戍守豐縣，為人狡猾而強悍，手下軍隊較多，于是孟敬文企圖背叛龐勛，自己制造符讖。龐勛得知情況時，正值魏博藩鎮(zhèn)的軍隊進攻豐縣，龐勛于是派遣心腹將領(lǐng)率三千人援助孟敬文守豐縣；孟敬文與援軍將領(lǐng)相約共同襲擊魏博軍隊，并且稱贊援軍將領(lǐng)勇猛，讓他當先鋒打頭陣，新到的援軍既與魏博軍交戰(zhàn)，孟敬文卻率領(lǐng)軍隊退走，使新到援軍盡遭殲滅。龐勛為此派使者哄騙孟敬文說：“王弘立已攻克淮南，留后想親自去淮南鎮(zhèn)撫；請諸位將領(lǐng)都來徐州商討大計，希望能選一個可以鎮(zhèn)守徐州的人�！泵暇次氖�分高興，立即騎馬趕往徐州。離徐州還幾里路，龐勛預(yù)先埋伏好的士兵一躍而起，將孟敬文擒獲，辛酉（初三），龐勛將孟敬文處死。

　　[2]丁卯，同昌公主適右拾遺韋保衡，以保衡為起居郎、駙馬都尉。公主，郭淑妃之女，上特愛之，傾宮中珍玩以為資送，賜第于廣化里，窗戶皆飾以雜寶，井欄，藥臼、槽匱亦以金銀為之，編金縷以為箕筐，賜錢五百萬緡，他物稱是。

　　[2]丁卯（九日），唐同昌公主嫁右拾遺韋保衡，唐懿宗任命韋保衡為起居郎、駙馬都尉。同昌公主是郭淑妃生的女兒，唐懿宗特別喜愛，宮廷中的珍寶古玩幾乎全部作為嫁妝，于長安廣化里賜予宅第，連窗戶都用珠寶修飾，院內(nèi)的井欄，平時用的藥臼、馬槽柜子也用金銀制造，用金絲編成筐箕，賜給錢五百萬緡，其他財物不可勝數(shù)。

　　[3]徐賊寇海州。時諸道兵戍海州者已數(shù)千人，斷賊所過橋柱而弗殊，仍伏兵要害以待之。賊過，橋崩，蒼黃散亂，伏兵發(fā)，盡殪之。其攻壽州者復為南道軍所破，斬獲數(shù)千人。

　　[3]徐州叛賊侵寇海州。當時唐諸道軍隊在海州戍守的已有幾千人，官軍砍壞賊軍必經(jīng)橋梁的橋墩，而不使橋斷絕，以等待賊軍過橋時自陷，又在要害處埋下伏兵。賊軍到來，橋崩塌下陷，士兵們倉皇潰散，官軍伏兵齊發(fā)，將賊軍全部殲滅。龐勛派往進攻壽州的賊車也被南方淮、浙諸道兵擊敗，被斬和被俘的有好幾千人。

　　辛讜以浙西之軍至楚州，敕使張存誠以舟助之。徐賊水陸布兵，鎖斷淮流，浙西軍憚其強，不敢進，讜曰：“我請為前鋒，勝則繼之，敗則汝走�！豹q不可；讜乃募選軍中敢死士數(shù)十人，牒補職名，先以米舟三艘、鹽舟一艘乘風逆流直進，賊夾攻之，矢著舟板如急雨，及銷，讜帥眾死戰(zhàn)，斧斷其鎖，乃得過。城上人喧呼動地，杜及將佐皆泣迎之。乙酉，城上望見舟師張帆自東來，識其旗浙西軍也；去城十余里，賊列火船拒之，帆止不進。令讜帥死士出迎之，乘戰(zhàn)艦沖賊陳而過，見張存誠帥米舟九艘，曰：“將士在道前卻，存誠屢欲自殺，僅得至此，今又不進�！弊晸P言：“賊不多，甚易與耳�！睅洷姄P旗鼓噪而前，賊見其勢猛銳，避之，遂得入城。

　　辛讜率領(lǐng)浙西軍隊趕到楚州，宦官敕使張存誠率領(lǐng)船隊來協(xié)助。徐州叛賊在水上和陸上布置了軍隊，封鎖截斷了淮河水流，浙西軍隊畏懼賊軍的強大，不敢前進，辛讜對張存誠及諸將領(lǐng)們說：“我請求當前鋒，得勝你們就跟著我前進，失敗你們就趕快撤退。”仍然得不到同意；辛讜于是招募軍中的敢死士兵數(shù)十人，用牒寫下每個人的職位姓名，先駕駛裝米的船三艘，裝鹽的船一艘，乘風逆流而進，直沖泗州城，賊軍在兩岸夾擊，箭頭射在船板上，猶如急雨，船行至賊軍封鎖河道的鐵鎖前，辛讜率領(lǐng)部眾奮力死戰(zhàn)，用斧砍斷鐵鎖，船得以通過，泗州城上歡呼之聲震天動地，杜及部下將佐都哭著趕來迎接。乙酉（二十七日），泗州城上官軍望見有戰(zhàn)船張帆自東方而來，認出船上的旗幟是浙西軍；離泗州城有十余里，徐州賊軍排列火船進行阻擋，使浙西船隊拉下船帆無法前進。杜命令辛讜率領(lǐng)敢死士兵出城迎接，辛讜乘戰(zhàn)船沖向賊軍陣地，沖過敵船后，看見張存誠率領(lǐng)裝米的船九艘停在河中，張存誠喊：“將士們懼怕賊軍不敢前進，在河道中停留，我?guī)状我�自殺，才將船開到這里，現(xiàn)在船又不敢前進�！毙磷晸P言說：“賊軍不多，前進并不太難�！庇谑锹暑I(lǐng)眾軍揚起軍旗，打鼓喧噪，奮力前進。賊軍見浙西船隊來勢相當兇猛，避不敢迎戰(zhàn)，于是船隊得入泗州城。

　　[4]二月，端州司馬楊收長流歡州，尋賜死，其僚屬黨友坐長流嶺表者十余人。

　　[4]二月，唐懿宗將端州司馬楊所長年流放于邊遠的州，不久又賜他自殺，楊收的僚屬黨羽受牽連長流南嶺遠外的有十余人。

　　初，尚書右丞裴坦子娶收女，資送甚盛，器用飾以犀玉；坦見之，怒曰：“破我家矣！”立命壞之。已而收竟以賄敗。

　　起初，尚書右丞裴坦的兒子娶楊收的女兒，嫁妝極為豐盛，日常用具都用犀牛的角和玉石來裝飾；裴坦看見這些器物，憤怒地說：“這要使我家破人亡的呀！”立即命兒子毀掉這些奢侈品。后來楊收終于因為受賄而破敗。

　　[5]康承訓使朱邪赤心將沙陀三千騎為前鋒，陷陳卻敵，十鎮(zhèn)之兵伏其驍勇。承訓嘗引麾下千人渡渙水，賊伏兵圍之，赤心帥五百騎奮沖圍，拔出承訓，賊勢披靡，因合擊，敗之。承訓數(shù)與賊戰(zhàn)，賊軍屢敗。

　　[5]康承訓派遣朱邪赤心率領(lǐng)沙陀族騎兵三千人為前鋒，沖鋒陷陣擊退徐州賊軍，十藩鎮(zhèn)的軍隊都佩服沙陀騎兵驍勇善戰(zhàn)�？党杏栐�經(jīng)率領(lǐng)麾下一千人渡渙水，遭賊軍坦伏，被圍困，朱邪赤心率領(lǐng)五百騎兵奮勇拼殺沖入重圍，將康承訓救出，賊軍喪膽，官軍乘機夾擊，將賊軍擊敗�？党杏柖啻闻c賊軍交戰(zhàn)，賊軍屢遭失敗。

　　王弘立自矜淮口之捷，請獨將所部三萬人破承訓，龐勛許之。已亥，弘立引兵渡濉水，夜，襲鹿塘寨，黎明，圍之。弘立與諸將臨望，自謂功在漏刻。沙陀左右突圍，出入如飛，賊紛擾移避，沙陀縱騎蹂之，寨中諸軍爭出奮擊，賊大敗。官軍蹙之于濉水，溺死者不可勝紀，自鹿塘至襄城，伏尸五十里，斬道二萬余級。弘立單騎走免，所驅(qū)掠平民皆散走山谷，不復還營，委棄資糧、器械山積。時有敕，諸軍破賊，得農(nóng)民，皆釋之，自是賊每與官軍遇，其驅(qū)掠之民先自潰。龐勛、許佶以弘立驕惰致敗，欲斬之，周重為之說勛曰：“弘立再勝未賞，一敗而誅之，棄功錄過，為敵報仇，諸將咸懼矣；不若赦之，責其后效�！眲啄酸屩�。弘立收散卒才數(shù)百人，請取泗州以補過，勛益其兵而遣之。

　　龐勛部將王弘立因淮口大捷破戴可師軍，驕傲自負，請求獨自率領(lǐng)所部三萬人去進攻承訓率領(lǐng)的的官軍，得到龐勛的批準。已亥（十一日），王弘立率領(lǐng)軍隊渡過濉水，夜晚，襲擊鹿塘寨的官軍，至第二天黎明，將官軍團團圍住。王弘立與部下諸將登高遠望，自以為馬到成功，殲滅官軍不在話下。沙陀騎兵左右突圍，在賊軍中出入如飛，使賊軍隊不成列，士兵紛紛躲避沙陀鐵騎，沙陀騎兵縱馬踐踏賊軍，鹿塘寨的諸道官軍爭相出營奮擊，賊軍大敗。官軍將王弘立部賊軍逼到濉水，淹死的人不可勝數(shù)，從鹿塘到襄城，倒伏的尸體長達五十里，斬賊軍首級二萬余顆。王弘立騎著馬只身逃出陣來，被他驅(qū)使的平民都逃散到山谷中，不再回營，拋棄的`物資糧草，軍用器械堆積如山，當時唐懿布宗頒詔敕，諸道官軍擊賊軍時，凡俘獲農(nóng)民，全部釋放免死，于是賊軍每次與官軍遭遇，賊軍中被抓來驅(qū)使的農(nóng)民就自動潰散。龐勛、許佶因為王弘立驕傲自大，麻痹大意而遭致慘敗，想處以斬型，周重為此向龐勛說情：“王弘立多次打勝仗，沒有給予獎賞，遭到一次失敗，就要誅死，不記他的功而專錄他的過，這等于為敵人報仇，使我部諸將都感到恐懼；不如赦免王弘立，讓他帶罪立功，將功補過，以觀后效�！饼媱子谑轻尫磐鹾肓ⅰＭ鹾肓⑹占�散卒，才得數(shù)百人，請求攻取泗州以補罪過，龐勛給他補充軍隊后派他往泗州督戰(zhàn)。

　　[6]三月，辛未，以起居郎韋保衡為左諫議大夫，充翰林學士。

　　[6]三月，辛未（十三日），唐懿宗任命起居郎韋保衡為左諫議大夫，充當翰林學士。

　　[7]徙郢王侃為威王。

　　[7]唐懿宗改封郢王李侃為威王。

　　[8]康承訓既破王弘立，進逼柳子，與姚周一月之間數(shù)十戰(zhàn)。丁亥，周引兵渡水，官軍急擊之，周退走，官軍逐之，遂圍柳子。會大風，四面縱火，賊棄寨走，沙陀以精騎邀之，屠殺殆盡，自柳子至芳城，死者相枕，斬其將劉豐。周將麾下數(shù)十人奔宿州，宿州守將梁丕素與之有隙，開城聽入，執(zhí)而斬之。

　　[8]康承訓既已攻破王弘立，率軍進逼柳子，與龐勛部將姚周在一個月之間交戰(zhàn)數(shù)十次。丁亥（二十九日），姚周率領(lǐng)賊軍渡過渙水，官軍乘機急攻賊軍，姚周率軍退走，官軍追逐，于是進圍柳子，恰值大風起，官軍趁勢四面縱火，賊軍拋棄營寨逃走，沙陀族以精銳騎兵于半路邀擊，將賊軍幾乎屠殺干凈，自柳子直到芳城，死尸一個接一個躺倒在地，姚周部將劉豐也被斬道。姚周率領(lǐng)麾下數(shù)十人投奔宿州，宿州的賊軍守將梁丕平素與姚周有私仇，開城門讓姚周進入，然后抓來斬首。

　　龐勛聞之大懼，與許佶議自將出戰(zhàn)。周重泣言于勛曰：“柳子地要兵精，姚周勇敢有謀，今一旦覆沒，危如累卵，不若遂建大號，悉兵四出，決力死戰(zhàn)�！庇謩駳⒋迯┰�以絕人望。術(shù)士曹君長亦言：“徐州山川不容兩帥，今觀察使尚在，故留后未興�！辟\黨皆以為然。夏，四月，壬辰，勛殺彥曾及監(jiān)軍張道謹、宣慰使仇大夫，僚佐焦璐、溫庭皓，并其親屬、賓客、仆妾皆死；斷淮南監(jiān)軍郭厚本、都押衙李湘手足，以示康承訓軍。勛乃集眾揚言曰：“勛始望國恩，庶全臣節(jié)；今日之事，前志已乖。自此，勛與諸君真反者也，當掃境內(nèi)之兵，戮力同心，轉(zhuǎn)敗為功耳。”眾皆稱善。于是命城中男子悉集毯場，仍分遣諸將比屋大索，敢匿一男子者族其家。選丁壯，得三萬人，更造旗幟，給以精兵。許佶等共推勛為天冊將軍、大會明王。勛辭王爵。

　　龐勛得知姚周軍覆沒，大為驚恐，與許佶商議親自率領(lǐng)軍隊出戰(zhàn)。周重哭著對龐勛說：“柳子地勢險要，軍隊精良，姚周有勇有謀，今天一旦全軍覆沒，可知我們已到了極危險的境地，猶如蛋殼一碰就破，不如馬上就建立國號，自立為王，率領(lǐng)全部軍隊四出攻擊，與官軍拼死決戰(zhàn)�！敝苤赜謩颀媱讱⑺来迯┰�，以斷絕城里人對崔彥曾所抱有的一線希望。術(shù)士曹君長也說：“徐州的山川容不得兩位統(tǒng)帥，今天觀察使崔彥曾仍然在城中，所以留后您不得興旺�！迸奄\黨羽都認為應(yīng)該如此。夏季，四月，壬辰（初五），龐勛將崔彥曾及宦官監(jiān)軍張道謹、宣慰使仇大夫，崔彥曾的僚佐焦璐、溫庭皓，以及他們的親屬、賓客、奴婢妻妾等全部處死；又將淮南宦官臨軍郭厚本、都押衙李湘的手足砍斷，并出示給康承訓率領(lǐng)的官軍看。龐勛于是集合部眾大聲說：“龐勛起初希望得到國家的恩典，獲得節(jié)度使的符節(jié)旌旗，或許可為唐朝保持臣節(jié)；今天的事已很清楚，我原先的希望已全部落空。從此以后，我與諸位是真造反了，這就應(yīng)當收集徐州全境的軍隊，戮力同心去與官軍拼斗，轉(zhuǎn)敗為勝，才是我們的活路�！北娙硕寂氖址Q好。于是命令徐州城中的男子都集中于場，又分別派遣諸將挨家挨戶地大肆搜索，敢藏匿一個男子的就滅其全家。于是選得丁壯三萬人，重新制造旗幟，發(fā)給精銳的武器。許佶等人共同推戴龐勛為天冊將軍、大會明王。龐勛辭去王爵不肯接受。

　　先是，辛讜復自泗州引驍勇四百人迎糧于揚、潤，賊夾岸攻之，轉(zhuǎn)戰(zhàn)百里，乃得出。至廣陵，止于公館，不敢歸家，舟載鹽米二萬石，錢萬三千緡，乙未，還至斗山。賊將王弘芝帥眾萬余，拒之于盱眙，密布戰(zhàn)艦百五十艘以塞淮流，又縱火船逆之。讜命以長叉托過，自卯戰(zhàn)及未，眾寡不敵，官軍不利。賊縛木于戰(zhàn)艦，旁出四五尺為戰(zhàn)棚，讜命勇士乘小舟入其下，矢刃所不能及，以槍揭火牛焚之，戰(zhàn)艦既然，賊皆潰走，官軍乃得過入城。

　　此前，辛讜再次從泗州率領(lǐng)驍勇士兵四百人到揚州、潤州迎糧，賊軍在河岸夾擊，辛讜轉(zhuǎn)戰(zhàn)一百里，才突圍而出。來到廣陵，住宿于官府旅館，不敢回家，用船運載鹽米二萬石、錢一萬三千緡回泗州，乙未（初八），來到斗山。賊軍將領(lǐng)王弘芝率領(lǐng)一萬余人，將辛讜阻擋于盱眙縣，賊軍在淮河密布戰(zhàn)船一百五十艘，用以堵塞淮河水道，又放火船沖撞辛讜的船隊。辛讜命令將士用長杈將火船拖走，自卯時戰(zhàn)到未時，由于寡不敵眾，官軍處境極為不利。賊軍在戰(zhàn)船上綁上木頭，出船側(cè)四五尺作為戰(zhàn)棚，辛讜派勇士劃小船鉆入賊船戰(zhàn)棚下，船上的刀箭均打不到，用長茅綁上草，放火燒賊船。賊船即已燃燒，賊軍都跳船逃走，辛讜于是得率船隊進入泗州城。

　　龐勛以父舉直為大司馬，與許佶等留守徐州�；蛟唬骸皩④姺揭�兵威，不可以父子之親，失上下之節(jié)�！蹦肆钆e直趨拜于庭，勛據(jù)桉而受之。時魏博屢圍豐縣，龐勛欲先擊之，丙申，引兵發(fā)徐州。

　　龐勛委任父親龐舉直為大司馬，與許佶等人留下來守徐州。有人對寵勛說：“將軍您正向四方炫耀兵威，不可以因為父子之親，而喪失上下臣節(jié)�！庇谑亲寣櫯e直在庭堂向龐勛跪拜謝恩，龐勛坐在椅子上接受父親的跪拜禮。當時魏博藩鎮(zhèn)軍隊屢次圍攻豐縣，龐勛企圖先調(diào)集軍隊打擊魏博軍，丙申（初九），龐勛率領(lǐng)軍隊自徐州出發(fā)。

　　[9]戊戌，以前淮南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令狐為太保、分司。

　　[9]戊戌（十一日），唐懿宗任命前淮南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令狐為太保、分司東都為閑職。

　　[10]龐勛夜至豐縣，潛入城，魏博軍皆不之知。魏博分為五寨，其近城者屯數(shù)千人，勛縱兵圍之，諸寨救之，勛伏兵要路，殺官軍二千人，余皆返走。賊攻寨不克，至夜，解圍去。官軍畏其眾，且聞勛自來，諸寨皆宵潰。曹翔方圍滕縣，聞魏博敗，引兵退保兗州。賊悉毀其城柵，運其資糧，傳檄徐州，盛自夸大，謂官軍為國賊云。

　　[10]龐勛夜晚來到豐縣，偷偷地進入城中，魏博藩鎮(zhèn)軍隊都不知道。魏博軍分為五個營寨，其中靠近豐城的一個營寨屯駐有數(shù)千人，龐勛縱兵將這個營寨團團圍住，其他四人宮寨趕來救援，龐勛在要道上埋下伏兵，殺死官軍二千人，其余的官軍都返回本寨。賊軍攻魏博軍營寨不能克，到夜晚，解圍離去。魏博軍因賊軍人多而畏懼驚恐，又聽說龐勛親自到來，五個營寨都乘夜?jié)⑻�。曹翔正在圍攻滕縣，聽說魏博軍隊敗退，率軍退到兗州來據(jù)守。賊軍將官軍的柵墻全部拆毀，將官軍丟棄的物資糧草運走，并傳檄于徐州，夸大戰(zhàn)果，稱官軍為國賊。

　　馬舉將精兵三萬救泗州，乙巳，分軍三道渡淮，至中流，大噪，聲聞數(shù)里。賊大驚，不測眾寡，斂兵屯城西寨。舉就圍之，縱火焚柵，賊眾大敗，斬首數(shù)千級；王弘立死，吳迥退保徐城，泗州之圍始解。泗州被圍凡七月，守城者不得寐，面目皆生瘡。

　　馬舉率領(lǐng)精銳官軍三萬人救援泗州，乙巳（十八日），將軍隊分成三路渡淮河，船至河中流，大聲喊叫，聲音傳布數(shù)里。賊軍極為震驚，不知官軍數(shù)量的多寡，于是收兵屯駐于泗州城西寨。馬舉率軍進圍賊軍，放火焚燒賊軍營寨的柵欄，賊軍大敗，被斬首的達數(shù)千人；王弘立戰(zhàn)死，吳迥退兵保據(jù)徐城，泗州的圍困始得解開。泗州城被圍總共有七個月，守城的官軍無法睡覺，臉上和眼睛上都生了瘡。

　　龐勛留豐縣數(shù)日，欲引兵西擊康承訓，或曰：“天時向暑，蠶麥方急，不若且休兵聚食，然后圖之。”或曰：“將軍出師數(shù)日，摧七萬之眾，西軍震恐，乘此聲勢，彼破走必矣，時不可失�！饼嬇e直以書勸勛乘勝進軍，勛意遂決。丁未，發(fā)豐縣庚戌，至蕭，約襄城、留武、小睢諸寨兵合五六萬人，以二十九日遲明攻柳子�；茨蠑∽湓谫\中者，逃詣康承訓，告以其期，承訓得先為之備，秣馬整眾，設(shè)伏以待之。丙辰，襄城等兵先至柳子，遇伏，敗走。龐勛既自失期，遽引兵自三十里外赴之，比至，諸寨已敗，勛所將皆市井白徒，睹官軍勢盛，皆不戰(zhàn)而潰。承訓命諸將急追之，以騎兵邀其前，步卒蹙其后，賊狼狽不知所之，自相蹈藉，僵尸數(shù)十里，死者數(shù)萬人。勛解甲服布襦而遁，收散卒，才及三千人，歸彭城，使其將張實分諸寨兵屯第城驛。

　　龐勛在豐縣留居數(shù)天，企圖率領(lǐng)軍隊向西進攻康承訓率領(lǐng)的官軍，有人說：“天氣已接近暑季，養(yǎng)蠶收麥等農(nóng)事正急需人手，不如暫且休兵，聚集糧食，然后再圖進取�！绷碛腥苏f：“將軍親自出師才幾天，就摧毀魏博軍七萬余人，西面康承訓率領(lǐng)的官軍極為恐慌，我軍乘戰(zhàn)勝的聲勢，擊破并趕走康承訓軍是必然的，時機不可失。”龐舉直也寫信勸龐勛乘勝進軍，龐勛于是決定西時。丁未（二十日），龐勛從豐縣出發(fā)，庚戌（二十三日），賊軍到達蕭縣，約請襄城、留武、小睢諸營寨的賊軍來會合，有眾五六萬人，定于二十九日天剛亮時進攻柳子。龐勛軍中的淮南俘虜兵逃到康承訓營帳，告訴龐勛來進攻的日期，康承訓于是得以事先作好準備，將戰(zhàn)馬喂飽，軍隊排列得整整齊齊，埋設(shè)伏兵，等待賊軍來進攻。丙辰（二十九日），襄成等營寨的賊兵先趕到柳子，遭到官軍埋伏，戰(zhàn)敗逃走。龐勛既然自己遲到戰(zhàn)場，立即率領(lǐng)軍隊從三十里外趕來，來到柳子，諸寨賊軍已經(jīng)敗下陣來，龐勛聽率領(lǐng)的將領(lǐng)都是市井無賴，見官軍勢力雄厚，都不戰(zhàn)而潰散�？党杏柮�令部下諸將領(lǐng)率兵急追賊軍，派騎兵在前面阻擋，派步兵在后面逼迫，賊軍狠狽不知往何處逃，自相踐踏，尸體布滿十里，死亡達數(shù)萬人。龐勛解除衣甲穿短衣逃走，收集潰散的士卒，才有三千人，回歸彭城，派部將張實分諸營寨的軍隊屯駐第城驛。

　　勛初起，下邳土豪鄭鎰聚眾三千，自備資糧器械以應(yīng)之，勛以為將，謂之義軍。五月，沂州遣軍圍下邳，勛命鎰救之，鎰帥所部來降。

　　龐勛初起時，下邳縣土豪鄭鎰聚集民眾三千人，自備錢糧兵器軍械響應(yīng)龐勛，龐勛用鄭鎰為將領(lǐng)，稱所部民兵為義軍。五月，沂州官府派遣軍隊圍攻下邳縣，龐勛命令鄭鎰前去救援，鄭鎰率領(lǐng)所部義軍歸降官軍。

　　[11]六月，陜民作亂，逐觀察使崔蕘。蕘以器韻自矜，不親政事，民訴旱，蕘指庭樹曰：“此尚有葉，何旱之有！”杖之。民怒，故逐之。蕘逃于民舍，渴求飲，民以溺飲之。坐貶昭州司馬。

　　[11]六月，陜州民眾發(fā)動叛亂，驅(qū)逐觀察使崔蕘。崔蕘以氣韻風度自負，不躬親政務(wù)，人民申訴旱災(zāi)，崔蕘指著庭院中的樹說：“樹上還長有樹葉，哪來的旱災(zāi)！”即用棍杖打訴旱的農(nóng)民。民眾被激怒，于是驅(qū)逐崔蕘。崔蕘逃于民宅，口渴求水喝，居民給尿讓他飲用。為此崔蕘被貶官為昭州司馬。

　　[12]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商同平章事，充荊南節(jié)度使。癸卯，以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劉瞻同平章事。瞻，桂州人也。

　　[12]唐懿宗命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商掛同平章事銜，出任荊南節(jié)度使。癸卯（十七日），唐懿宗任命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劉瞻為同平章事，劉瞻是桂州人。

　　[13]馬舉自泗州引兵攻濠州，拔招義、鐘離、定遠。劉行及設(shè)寨于城外以拒守，舉先遣輕騎挑戰(zhàn)，賊見其眾少，爭出寨西擊之，舉引大軍數(shù)萬自他道擊其東南，遂焚其寨。賊入固守，舉塹其三面而圍之，北面臨準。賊猶得與徐州通。龐勛遣吳迥助行及守濠州，屯兵北津以相應(yīng)，舉遣別將渡淮擊之，斬獲數(shù)千，平其寨。

　　[13]馬舉從泗州率領(lǐng)官軍進攻濠州，攻拔招義縣、鐘離縣、定遠縣。賊將劉行及于濠州城外設(shè)營寨據(jù)守，馬舉先派遣輕騎兵來挑戰(zhàn)，賊軍見官軍人少，爭相出寨向西攻擊官軍，馬舉率領(lǐng)大軍數(shù)萬人從另外一條道路攻擊賊營寨的東南，于是焚燒賊軍營寨。賊軍進入濠州城固守，馬舉在濠州城三面挖壕溝進行圍困，北面就是淮河，賊軍仍然可通過淮河與徐州聯(lián)絡(luò)。龐勛派遣吳迥率軍協(xié)助劉行及守濠州，屯兵于淮河北岸與濠州相應(yīng)，馬舉派遣部將渡過淮河攻擊吳迥，殺死和俘虜賊軍好幾千，將吳迥的營寨夷為平地。

　　[14]曹翔之退屯兗州也，留滄州卒四千人戍魯橋，卒擅還，翔曰：“以龐勛作亂，故討之。今滄卒不從約束，是自亂也！”勒兵迎之，圍于兗州城外，擇違命者二千人，悉誅人。朝廷聞魏博軍敗，以將軍宋威為徐州西北面招計使，將兵三萬屯于豐、蕭之間，翔復引兵會之。

　　[14]曹翔退到兗州屯駐，留下滄州士兵四千人戍守魯橋鎮(zhèn)，滄州士兵擅自歸還，曹翔說：“因為龐勛作亂，所以出兵征討。今天滄州士卒不服從約束，是自謀叛亂！”于是派軍隊迎擊逃卒，將滄州士卒圍困于兗州城外，抓出違抗命令的士兵二千人，全部處死。朝廷聽說魏博藩鎮(zhèn)軍戰(zhàn)敗，派將軍宋威任徐州西北面詔討使，率領(lǐng)軍隊三萬人屯駐于豐縣與蕭縣之間，曹翔又率領(lǐng)所部軍隊趕來會合。

　　秋，七月，康承訓克臨渙，殺獲萬人，遂拔襄城、留武、小睢等寨。曹翔拔滕縣，進擊豐、沛。賊諸寨戍兵多相帥逃匿，保據(jù)山林，賊抄掠者過之，輒為所殺，而五八村尤甚。有陳全裕者為之帥，凡叛勛者皆歸之，從至數(shù)千人，戰(zhàn)守之具皆備，環(huán)地數(shù)千里，賊莫敢近�？党杏柷踩苏兄�，遂舉眾來降，賊黨益離。蘄縣土豪李袞殺賊守將，舉城降于承訓。沛縣守將李直詣彭城計事，裨將朱玫舉城降于曹翔。直自彭城還，玫逆擊，走之，翔發(fā)兵戍沛。玫，州人也。勛遣其將孫章、許佶各將數(shù)千人攻陳全裕、朱玫，皆不克而還�？党杏柍藙匍L驅(qū)，拔第城，進抵宿州之西，筑城而守之。寵勛憂懣不知所為，但禱神飯僧而已。

　　秋季，七月，康承訓攻克臨渙，殺死和俘獲賊軍一萬人，進而攻拔襄城、留城、小睢等賊軍營寨。曹翔率軍進拔滕縣，進擊豐縣、沛縣。賊軍諸營寨的戍兵都相率逃跑藏匿，脫離龐勛，保據(jù)山林，凡在賊軍搶劫至山林之下，立即被他們所殺，尤其是五八村最為厲害。有一個名叫陳全裕的人，是五八村逃兵的首領(lǐng)，凡是從寵勛賊軍處叛逃的人都歸到他的旗幟下，有眾達數(shù)千人，作戰(zhàn)和防守的武器都具備，周圍數(shù)十里，賊軍不敢靠近他們�？党杏柵扇苏薪店惾�裕，陳全裕于是率領(lǐng)部眾來歸降，賊軍黨羽更加離散。蘄縣土豪李袞殺死賊軍守將，舉蘄縣城歸降于康承訓。賊沛縣守將李直前往彭城與寵勛計謀攻守事宜，所部裨將朱攻舉沛縣城降于曹翔。李直從彭城返回，朱玫率軍阻止李直，將李直趕走，于是曹翔調(diào)派官軍戍守沛縣。朱玫是州人。龐勛派遣部將孫章、許佶各率領(lǐng)數(shù)千人進攻陳全裕、朱玫，均不能攻克而退還，康承訓于是乘勝率官軍長驅(qū)直入，攻拔第城，抵達宿州西部，筑城據(jù)守。龐勛因連續(xù)失敗憂慮萬分，不知如何辦，只是祈禱神仙保護，供和尚吃飯而已。

　　[15]初，龐勛怒梁丕專殺姚周，黜之，使徐州舊將張玄稔代之治州事，以其黨張儒、張實等將城中兵數(shù)萬拒官軍。儒等列寨數(shù)重于城外，環(huán)水自固；康承訓圍之。張實夜遣人潛出，以書白勛曰：“今國兵盡在城下，西方必虛，將軍宜引兵出其不意，掠宋、毫之郊，彼必解圍而西，將軍設(shè)伏要害，迎擊其前，實等出城中兵蹙其后，破之必矣！”時曹翔使朱玫擊豐，破之，乘勝攻徐城、下邳，皆拔之，斬獲萬計。勛方憂懼欲走，得實書，即從其策，使龐舉直、許佶守徐州，引兵面西。

　　[15]起初，龐勛對梁丕不經(jīng)請示就殺死姚周極為憤怒，罷黜梁丕的官位，派原徐州鎮(zhèn)將張玄稔代梁丕領(lǐng)掌宿州的政事，派黨羽張儒、張實等率領(lǐng)宿州城中的軍隊數(shù)萬人抗拒官軍。張儒等人在宿州城外列營寨好幾重，環(huán)靠水邊，借以自固；康承訓率官軍圍困張儒軍。張實乘夜派人偷出重圍，給龐勛送上一封密信，說：“今天官軍盡在宿州城下，西部地方必然空虛，將軍您應(yīng)該率領(lǐng)軍隊出敵不意，千里轉(zhuǎn)戰(zhàn)，攻掠宋州、毫州郊外，敵軍必然解宿州之圍西去，將軍您在要害處設(shè)伏，在前面迎擊敵軍，我等率宿州城中的軍隊于敵軍后追逼，必定能擊破敵軍！”當時曹翔派朱玫進攻豐縣，將豐縣攻破，乘勝進攻徐城、下邳，全都攻拔，斬殺和俘獲賊軍以萬計。龐勛正因為憂慮恐懼要逃走，得到張實的書信，立即聽從了他的計策，讓寵舉直、許佶據(jù)守徐州，自己率領(lǐng)軍隊向西進發(fā)。

　　八月，壬子，康承訓焚外寨，張儒等入保羅城，軍官攻之，死者數(shù)千人，不能克，承訓患之，遣辯士于城下招諭之。張玄稔嘗戍邊有功，雖脅從于賊，心嘗憂憤，時將所部兵守子城，夜，召所親數(shù)十人謀歸國，因稍令布諭，協(xié)同者眾，乃遣腹心張皋夜出，以狀白承訓，約期殺賊將，舉城降，至日，請立青旌為應(yīng)，使眾心無疑。承訓大喜，從之。九月，丁巳，張儒等飲酒于柳溪亭，玄稔使部將董厚等勒兵于亭西，玄稔先躍馬而前，大呼曰：“龐勛已梟首于仆射寨中，此輩何得尚存！”士卒競進，遂斬張儒等數(shù)十人。城中大擾，玄稔諭以歸國之計，及暮而定。戊午，開門出降。玄稔見承訓，肉袒膝行，涕泣謝罪。承訓慰勞，即宣敕，拜御史中丞，賜遺甚厚。

　　八月，壬子（二十七日），康承訓焚毀宿州城外賊軍的營寨，張儒等人入宿4州城據(jù)守外城，官軍攻城，戰(zhàn)死數(shù)千人，不能破城，康承訓深感攻城艱難，于是派遣有口才的人于宿州城下大聲招諭，要城中賊軍投降。張玄稔曾經(jīng)戍邊立過功，雖然被脅迫從賊反叛，內(nèi)心卻很憂憤，當時他率領(lǐng)所中軍隊駐守內(nèi)小城，夜晚，召自己平時親信幾十人密謀歸降朝廷，張玄稔讓親信向部下稍作勸諭，表示贊同的人即有很多，于是張玄稔派遣心腹張皋乘夜出城，將情況通知康承訓，約定時間在城內(nèi)殺賊軍主將，舉宿州城投降，到時請官軍樹立青色旗幟為信號，表示不殺城內(nèi)脅從士兵，使眾人解除疑慮，放心歸朝。康承訓得報喜出望外，即表示同意。九月，丁巳（初三），賊將張儒等人于柳溪亭飲酒，張玄稔派部將董厚等人在亭西面部署軍隊，自己先騎著馬快步向前，大聲叫喊：“龐勛已在康承訓的營寨中被砍頭示眾，張儒這些鼠輩怎么得在這里偷生！”士卒們爭先恐后，蜂擁而前，于是斬張儒等數(shù)十人。宿州城內(nèi)一時秩序大亂，人們驚慌失措，張玄稔于是向眾人宣諭歸降朝廷的計劃，到傍晚才安定下來。戊午（初四），張玄稔打開宿州城門率眾出城投降。張玄稔見康承訓時，袒胸露臂，跪地爬行，嚎器流淚，口稱請罪�？党杏栁縿趶埿�稔等人，當即宣布唐懿宗的敕令，拜張玄稔為御史中丞，賜給的也相當豐厚。

　　玄稔復進言：“今舉城歸國，四遠未知，請詐為城陷，引眾趨苻離及徐州，賊黨不疑，可盡擒也！”承訓許之。宿州舊兵三萬，承訓益以數(shù)百騎，皆賞勞而遣之。玄稔復入城，暮發(fā)平安火如常日。已未向晨，玄稔積薪數(shù)千束，縱火焚之，如城陷軍潰之狀，直趨苻離，苻離納之，既入，斬其守將，號令城中，皆聽命，收其兵，復得萬人，北趨徐州。龐舉直、許佶聞之，嬰城拒守。

　　張玄稔之向康承訓進言南策：“我今天舉宿州城歸降朝廷，遠方四鄰尚不知道，請讓我假裝為城被攻陷，率部眾往苻離及徐州，賊將黨羽不會猜疑我，可將他們部擒獲！”康承訓表示同意。宿州原有軍隊三萬人，康承訓再增補數(shù)百騎兵，均給予賞錢，厚加慰勞，派遣他們出征。張玄稔再入宿州城，至傍晚時象平常一樣點燃平安火。己未（初五）凌晨，張玄稔堆積干柴數(shù)千捆，縱火焚燒，做出城被攻陷軍隊潰散的模樣，率領(lǐng)軍隊直奔符離城，苻離賊軍收納張玄稔，既入城，張玄稔率軍斬苻離賊軍守將，向城中軍民發(fā)號施令，眾人都聽從命令，于是糾集苻離城中軍隊，再收得一萬人，向北進攻徐州。龐舉直、許佶是知張玄稔叛變的情況，緊閉徐州城門拒守。

　　辛酉，玄稔至彭城，引兵圍之，按兵未攻，先諭城上人曰：“朝廷唯誅逆黨，不傷良心；汝曹奈何為賊城”守？若尚狐疑，須臾之間，同為魚肉矣！”于是守城者稍稍棄甲投兵而下。崔彥曾故夷路審中開門納官軍，龐舉直、許佶帥其黨保子城，日昃，賊黨自北門出，玄稔遣兵追之，斬舉直、佶首，余黨多赴水死，悉捕戍桂州者親族，斬之，死者數(shù)千人，徐州遂平。

　　辛酉（初七），張玄稔趕到彭城，指揮軍隊將城團團圍住，按兵未作進攻，先告諭城上的人說：“朝廷只誅殺叛賊逆黨，不會傷害好人；你們?yōu)槭裁匆獮榕奄\守城呢？如果還遲疑不降，要不了多少時間，你們就要同叛賊逆黨一同去見閻王，成為俎上的魚肉！”于是城上漸漸有人脫去衣甲，拋下武器而跳下城。原先在崔彥曾手下辦過事的官吏路審中打開徐州城門接納官軍，龐舉直、許佶率領(lǐng)部下黨羽退到內(nèi)城拒守，太陽偏西時，龐舉直等賊黨從北門逃出，張玄稔派遣軍隊追擊，砍下龐舉直、劉佶的頭，其余黨羽大都跳到水里淹死，張玄稔將桂州戍卒叛亂者的親屬家族全部逮捕，處斬荊，被殺死的人有好幾千，徐州于是被討平。

　　龐勛將兵二萬自石山西出，所過焚掠無遺。庚申，承訓始知，引步騎八萬西擊之，使朱邪赤心將數(shù)千騎為前鋒。勛襲宋州，陷其南城，刺史鄭處沖守其北城，賊知有備，舍去，渡汴，南掠亳州，沙陀追及之。勛引兵循渙水而東，將歸彭城，為沙陀所逼，不暇飲食，至蘄，將濟水，李袞發(fā)橋，勒兵拒之。賊惶惑不知所之，至縣西，官軍大集，縱擊，殺賊近萬人，余皆溺死，降才及千人，勛亦死而人莫之識，數(shù)日，乃獲其尸。賊宿遷等諸寨皆殺其守將而降。宋威亦取蕭縣，吳迥獨守濠州不下。

　　龐勛率領(lǐng)軍隊二萬人從石山向西進發(fā)，所過之處燒殺搶掠，一無所存。庚申（初六），康承訓才知道龐勛的動向，于是率領(lǐng)步兵和騎兵八萬人向西討擊龐勛，派遣朱邪赤心率領(lǐng)數(shù)千騎兵為前鋒。龐勛襲擊宋州，攻破州南城，宋州刺史鄭處沖據(jù)守宋州北城，龐勛等知道城里官軍有準備，即放棄宋州，渡過汴水，向南攻掠亳州，結(jié)果被沙陀騎兵追上。龐勛率領(lǐng)軍隊沿渙水向東走，企圖回彭城，由于沙陀騎兵的迫逼，日夜奔波，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趕到蘄縣，準備渡河，李袞阻斷橋梁，令官軍擺好陣勢準備抵抗。龐勛及其部眾無法渡河，惶恐疑惑不知往那里去為好，轉(zhuǎn)至蘄縣西面，大官軍趕到，縱兵進擊，殺死賊軍近一萬人，其余的人都跳于河中淹死，投降的才一千人，龐勛也戰(zhàn)死，但沒有人認識他，數(shù)天后，才獲得他的尸體。賊軍設(shè)在宿遷縣等地的幾個營寨的士兵都殺死守將投降。宋威也攻取蕭縣，只有賊將吳迥據(jù)守濠州城未能攻下。

　　冬，十月，以張玄稔為右驍衛(wèi)大將軍、御史大夫。

　　冬季，十月，朝廷任命張玄稔為右驍衛(wèi)大將軍、御史大夫。

　　馬舉攻濠州，自夏及冬不克，城中糧盡，殺人而食之，官軍深塹重圍以守之。辛丑夜，吳迥突圍走，舉勒兵追之，殺獲殆盡，迥死于招義。

　　馬舉率領(lǐng)官軍進攻濠州，自夏季直到冬季都不能攻克，城中的糧食吃盡，于是殺人充饑，官軍深挖壕溝，重重圍困，嚴加防守。辛丑（十七日）夜，吳迥率軍突圍逃走，馬舉派軍隊追擊，幾乎將吳迥部賊軍斬殺擒獲干凈，吳迥也死于招義縣。

　　以康承訓為河東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以杜為義成節(jié)度使。上嘉朱邪赤心之功，置大同軍于云州，以赤心為節(jié)度使，召見，留為左金吾上將軍，賜姓名李國昌，賞赍甚厚。以辛讜為亳州刺史。讜在泗州，犯圍出迎兵糧，往返凡十二，及除亳州，上表言：“臣之功，非杜不能成也！”賜和州刺史崔雍自盡，家屬流康州，兄弟五人皆遠貶。

　　唐懿宗任命康承訓為河東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任命杜為義成節(jié)度使。唐懿宗為嘉獎朱邪赤心的戰(zhàn)功，在云州設(shè)置大同軍，任命朱邪赤心為大同軍節(jié)度使，賜給他姓名叫李國昌，賞賜錢物十分豐厚。任命辛讜為亳州刺史。辛讜在泗州城，突圍出城迎接軍糧，往返總共十二次，當任命他當亳州刺史時，辛讜向唐懿宗上表說：“我的功勞，沒有杜是不能成功的！”唐懿宗又賜和州刺史崔雍自盡，他的家屬流放到康州，兄弟五人都貶官流放至遠處。

　　[16]上荒宴，不親庶政，委任路巖；巖奢靡，頗通賂遺，左右用事。至德令陳蟠叟因上書召對，言：“請破邊咸一家，可贍軍二年。”上問：“咸為誰？”對曰：“路巖親吏�！鄙吓�，流蟠叟于愛州，自是無敢言者。

　　[16]唐懿宗游宴無度，不躬親一般政務(wù)，大事都委任給宰相路巖去辦；路巖生活奢侈豪華，經(jīng)常收賄賂，左右小人也參預(yù)政事。至德縣令陳蟠叟為此上書給唐懿宗要求召對，說：“請皇上抄邊咸一家，抄得的財物可用以贍養(yǎng)國家軍隊兩年�！碧栖沧趩枺骸斑呄淌钦l？”陳蟠叟說：“是路巖親任的小吏�！碧栖沧诼牶髽O為憤怒，將陳蟠叟流放于愛州，自后沒有人再敢說話。

　　[17]初，南詔遣使楊酋慶來謝釋董成之囚，定邊節(jié)度使李師望欲激怒南詔以求功，遂殺酋慶。西川大將恨師望分裂巡屬，陰遣人致意南詔，使入寇。師望貪殘，聚私貨以百萬計，戍卒怨怒，欲生食之，師望以計免。朝廷征還，以太府少卿竇滂代之。滂貪殘又甚于師望，故蠻寇未至，而定邊固已困矣。

　　[17]起初，南詔派遣使者楊酋慶來唐朝，拜謝唐懿宗從監(jiān)獄里釋放董成，定邊節(jié)度使李師望想激怒南詔以邀取功名，竟將楊酋慶殺死。西川大將痛恨李師望分裂西川使府巡屬，使所屬邛、等州別屬定邊軍，因此暗中派遣人向南詔蠻軍通牒致意，招引南詔蠻軍入寇。李師望貪鄙殘暴，聚斂的私財寶貨數(shù)以百萬計，戍卒們也都怨恨憤怒，希望活活把李師望吃了，李師望用計辭去定邊軍節(jié)度使的官位。朝廷把他征還，任命太府少卿竇滂代為定邊軍節(jié)度使。竇滂貪鄙殘酷比李師望更甚，所以南詔蠻寇未到來，定邊軍就已經(jīng)混亂窘困了。

　　是月，南詔驃信酋龍傾國入寇，引數(shù)萬眾擊董舂烏部，破之。十一月，蠻進寇州，定邊都頭安再榮守清溪關(guān)，蠻攻之，再榮退屯大渡河北，與之隔水相射九日八夜。蠻密分軍開道，逾雪坡，奄至沐源川，滂遣兗海將黃卓帥五百人拒之，舉軍覆沒。十二月，丁酉，蠻衣兗海之衣，詐為敗卒，至江岸呼船，已濟，眾乃覺之，遂陷犍為，縱兵焚掠陵、榮二州之境。后數(shù)日，蠻軍大集于陵云寺，與嘉州對岸，刺史楊與定邊監(jiān)軍張允瓊勒兵拒之。蠻潛遣奇兵自東津濟，夾擊官軍，殺忠武都將顏慶師，余眾皆潰，、允瓊脫身走。壬子，陷嘉州。慶師，慶復之弟也。

　　這月，南詔驃信酋龍舉全國軍隊侵寇唐西川邊境，派數(shù)軍進擊歸附于唐朝的董舂烏部蠻，將該部蠻攻破。十一月，南詔蠻軍進一步侵入州，唐定邊軍都頭安再榮據(jù)守清溪關(guān)，蠻軍攻關(guān)，安再榮退軍屯駐于大渡河以北，與南詔蠻軍隔水互射箭有九天八夜。南詔蠻軍秘密地分派軍隊開辟道路，越過雪坡，突然來到沐源川，竇滂派遣兗海鎮(zhèn)將黃卓率領(lǐng)五百人去拒戰(zhàn)，全軍覆沒。十一月，丁酉（十四日），南詔蠻軍穿上唐兗海鎮(zhèn)軍人的衣服，假裝成逃歸的敗兵，到江岸呼叫渡船，已渡過河，唐軍士眾才發(fā)覺，于是南詔蠻軍乘機攻陷犍為，縱兵焚燒搶劫陵州、榮州地境。幾天以后，南詔蠻軍大批集結(jié)于陵云寺，與嘉州對岸相望，唐嘉州刺史楊與定邊軍監(jiān)軍張允瓊擺開陣勢抗拒蠻軍。南詔蠻軍暗中派遣一支奇兵從江東面渡過，夾擊唐朝官軍，殺死唐忠武都將顏慶師，殘余的官軍全部潰逃，楊和張允瓊也從戰(zhàn)場上脫身逃走。壬子（二十九日），南詔蠻軍攻陷嘉州。楊慶師是楊慶復的弟弟。

　　竇滂自將兵拒蠻于大渡河，驃信詐遣清平官數(shù)人詣滂結(jié)和，滂與語未畢，蠻乘船筏爭渡，忠武、徐宿兩軍結(jié)陳抗之。滂懼，自經(jīng)于帳中。徐州將苗全緒解之，曰：“都統(tǒng)何至于是！”全緒與安再榮及忠武將勒兵出戰(zhàn)，滂遂單騎宵遁。三將謀曰：“今眾寡不敵，明旦復戰(zhàn)，吾屬盡矣；不若乘夜攻之，使之驚亂，然后解去�！庇谑且谷胄U軍，弓弩亂發(fā)，蠻大驚，三將乃全軍引去。蠻進陷黎、雅，民竄匿山谷，敗軍所在焚掠。滂奔導江。邛州軍資儲皆散于亂兵之手，蠻至，城已空，通行無礙矣。

　　竇滂親自率領(lǐng)軍隊于大渡河抗拒南詔蠻軍，南詔驃信假裝派遣清平官數(shù)人到竇滂處請求締結(jié)和約，竇滂與南詔清平官話還沒有說完，南詔蠻軍就乘坐木筏爭相渡河，唐忠武軍、徐宿軍結(jié)好陣勢進行抵抗，竇滂驚恐萬狀，于帳篷里自縊。徐州將領(lǐng)苗全緒解開繩帶，說：“都統(tǒng)何至于這樣做！”于是苗全緒與安再榮以及忠武軍整頓好軍隊出戰(zhàn)，竇滂趁機一個人騎著馬乘夜逃走了。三位將領(lǐng)謀劃說：“今天我軍寡不敵眾，明天天亮后再戰(zhàn)，我軍將全部覆沒；不如乘夜進攻，使蠻軍驚慌混亂，然后離去�！庇谑锹暑I(lǐng)軍隊乘夜攻入南詔蠻軍中，用弓箭亂射，蠻軍驚慌失措，三將于是率領(lǐng)全部唐軍離去。南詔蠻軍進軍攻陷黎州、雅州，當?shù)匕傩崭Z到山谷中躲藏，戰(zhàn)敗的唐軍卻在所過之處燒殺搶劫。竇滂逃奔至導江縣。邛州的軍用物資全部散于亂兵手中，南詔蠻軍趕到，邛州城已空，蠻軍于是得以通行無阻地前進。

　　詔左神武將軍顏慶復將兵赴援。

　　唐懿宗頒下詔書派左神武將軍顏慶復率領(lǐng)軍隊赴援西川。

【唐紀六十七】相關(guān)文章：

唐紀十一原文04-14

資治通鑒：唐紀三十六10-29

《資治通鑒·唐紀三十五》原文03-22

《舊五代史》 卷六十七（唐書） 列傳十九08-04

《舊五代史》 卷三十四（唐書） 莊宗紀八12-21

宋紀·宋紀四04-18

CEO唐05-25

CEO唐05-25

紀氏紀姓的起源與家譜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