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和孟子的三大區(qū)別
孔孟之別
孟子不像孔子的弟子那樣是孔子的“具體而微”,像大江的一條分流;孟子“未得為孔子徒”,僅僅“私淑”孔子,他也許沒有孔子那么汪洋恣肆,卻真正繼承了孔子的精髓——社會責任感。
“孔孟之道”,人們已經習慣于這樣稱呼,將孟子和孔子并為一談?傮w上,這是不錯的。孟子的思想體系中,很多東西來源于孔子并有所發(fā)展提高。但如果將他們視為一體,則是不嚴謹?shù)。荀子作為距孟子不遠的大思想家,首先不同意這樣做,他對孟子的指責十分嚴厲。事實上,孔孟有所異同是正常的,否則是不正常的。
首先,孔子是從“人”出發(fā)闡述問題的,孟子則是從“性善”出發(fā)闡述問題的。
在孔孟最大的疊加點“仁政”上,兩人的立足點就很不一樣?鬃訌奈从“性善”“性惡”之說,他認為“性相近習相遠”,即人的天性差不多,后天環(huán)境的不同影響導致個體之間習性差異很大。他的“古之為政,愛人為大”“仁者愛人、“為政以德”,是他“好古”也就是總結歷史經驗得出的結論。孟子雖然也歷覽前代汲取經驗,但他的“仁政”,是從所謂人人都有的“不忍人之心”生發(fā)出的“不忍人之政”。“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如此用“心”,濫觴“心學”,無怪乎荀子指斥他“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tǒng)”“僻違無類”了。
但是,孟子在宣揚“仁政”方面比孔子走得更遠,對歷史的影響也超越了孔子。“仁政”(或“德政”)在孔子那里,僅有“節(jié)用愛人”“使民以時”等一般性的表述,在孟子這里則是土地制度和鄉(xiāng)村經濟的具體設計。他的“正經界”“分田制祿”“五畝之宅樹之以桑”的設計,不比19世紀德國“真正的社會主義者”克利蓋等關于北美土地分配的嚷嚷更差勁;就是太平天國的“天朝田畝制度”,誰敢斷言跟孟子的這一套沒有一點淵源關系呢?1948年,《蘇聯(lián)農業(yè)勞動組合標準章程》規(guī)定,宅旁園地的面積為四分之一公頃到半公頃,這當然比孟子的“五畝”大得多,可誰叫人家地多呢?美國1862年頒布的“宅地法”更牛:每戶無代價地分配160英畝土地,只要交一點點稅,便可使用它五年。它和前蘇聯(lián)農業(yè)集體化運動中出現(xiàn)的“共耕社”,都不見得比孟子“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yǎng)公田。公事畢,然后敢治私事”的推薦模式高明多少。陶淵明等人的田園詩,就是孟子鄉(xiāng)村經濟模式的有韻腳的注釋,也曾經寄托了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的夢想。商鞅說過:“民之情,其所欲者田宅也。”孔子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人倫禮儀上,在“仁政”問題上不如孟子一針見血:所謂“仁政”,就是“正經界”,就是給民眾分配土地。
第二點,孔子有很深的貴族情結,孟子則有明顯的精英情結。
孔子是宋國公族的后裔,說起來宋國國君應該是孔子的近祖——如果他們不讓賢的話。盡管孔子本人家道衰落,年輕時“多能鄙事”,但他始終不忘自己是“殷人”,贊成“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主張“貴賤有等,衣服有別”,并以“從大夫之后”為榮,等級觀念很重。孟子在這點上跟孔子沒有可比性,從來沒人能考證出他有多么顯赫的先人,倒是“孟母三遷”這類傳說透露出他少年時候貧寒的家境。因此,孟子的.等級觀念遠比孔子淡薄,而比較得意于自己“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定位。如果說孔子還有一些依附傾向,孟子則是中國知識分子人格獨立的真正發(fā)端?鬃佑“儒行”之說,但他“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用世態(tài)度,決定了他不可能有很強的“遺世獨立”的傾向;孟子則不然,他將孔子“鳥能擇樹、樹豈能擇鳥”的“狂簡”發(fā)展到極致:“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人”,“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獨”的成分大大增加。與他同時代的商鞅吳起孫臏等人,都是當政紅人;孟子比較落寞,“所如者不合”,但“材據(jù)志大”(荀子評語),有一種“舍我其誰”的傲氣。孟子和屈原,是中國知識分子自覺和獨立的兩面旗幟。
第三點,孟子實際上拋棄了中庸之道,表現(xiàn)得銳利耿介、疾言好辯,這跟孔子一生“忠恕”溫良恭儉讓大異其趣。
這也是荀子指責他“僻違無類”的原因。比如在對待“君”的問題上,孔子的基本態(tài)度是“忠”,無論這個“君”多么差勁,也不能做“亂臣賊子”動手把他殺掉;孟子認為,殺掉商紂那樣的獨夫民賊完全符合“仁義”:“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他還直截了當?shù)卣f:“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種言論完全不符合中庸原則。所以荀子說他有“罪”。同時這也是五代以前孟子不大受待見的原因——哪位帝王會喜歡這等激烈的言論呢?要不是孟昶念在本家的份上,把他撈上來,孟子可能還要沉底一段時間。朱熹看重孟子,恐怕是他們在“心”這個問題上有些感應。在對待“民”的態(tài)度上,孔子是居高臨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孟子最“反動”的言論是“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簡單勞動和復雜勞動報酬該一樣嗎?),“無恒產者無恒心”,此外就是猛烈抨擊統(tǒng)治者“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是“率獸而食人”。孟子一直在為“民”爭些什么,除了董仲舒,沒有哪個儒者能在為“民”說話方面這么疾言厲色。總起來看,孟子在關于“君”“民”的問題上,更多的接受了《書》《詩》的觀點而非孔子本人的觀點。
荀子本人痛恨“鄙儒小拘”,他本應該看到:孟子雖然與孔子同中有異,卻并未像曾子那樣在孔子還活著的時候就滑向“小人儒”的泥潭——看看曾子都問了些什么、寫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他除了關心怎樣哭喪上墳披麻戴孝以外還關心什么?就曾子的作為而言,他實在對不起自己說的那句話:“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他那樣的哭喪專家,如何去任重道遠?他能當個村里的紅白理事會干事就不錯了——孟子不像孔子的弟子那樣是孔子的“具體而微”,像大江的一條分流;孟子“未得為孔子徒”,僅僅“私淑”孔子,他也許沒有孔子那么汪洋恣肆,卻真正繼承了孔子的精髓——社會責任感。從這個角度看,孔子之后,只有孟子和荀子本人還有董仲舒,才能稱得上大儒,所有孔子親授的弟子,都不配這個稱呼。不知孔子生前慨嘆“我完了”有沒有嫌門徒鄙瑣不成器的意思。但司馬遷將孟子和荀子放在一起作傳,顯然是有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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